一辆兰德酷路泽在羊肠小路中荡起尘烟,摇摇摆摆来到农家院门口。后左车门打开,伸出一只不带任何图案的澳洲小牛皮鞋,锃光油亮,踩在乡村特有的土路之后,走下来一位男人,西装革履,白色衬衣,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长相给人异常舒服的感觉,不尖锐,不刻板,跟穿着打扮一样得体。
男人耸动鼻子,感受着乡村特有的清冽空气,嘴角上扬三十度角,身上既有一种豪门宦室的贵气,又有一种平易近人的市井气息,违和感强烈,却又使人如沐春风。
站在门口等候的翟红兴紧走两步,伸出宽大手掌,笑道:“这位就是雷斯年雷先生吧?幸会。”
在两人见面之前,翟红兴做足了功课,不仅详细看完雷一重工的资料,还将小侯爷的癖好和脾性了解透彻。雷斯年是经济杂志宠儿,不难查到他的信息,只不过真人相比于照片还要年轻,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实在有些出乎翟红兴意料之外。
气度如同一块温玉的男人微微一笑,不否认,也不承认,跟对方热情手掌紧紧握住,“久仰翟先生大名,如雷贯耳。”
“雷先生客气了,乡野风寒,假如吹伤了贵人,那可成了翟某的罪过,不如到屋子里说话,请。”翟红兴收回手臂,感受着粗糙掌心,能察觉到对方不是那种双手只摸女人嫩滑胸脯的纨绔子弟,心里又对这位大名鼎鼎的西北小侯爷高看一眼。
“恭敬不如从命。”被称作雷先生的男人柔和一笑,迈步走进院子,后面一位身材枯瘦的老者紧随其后。
来到精心打理过的院内,雷斯年仔细打量周围花草和蔬菜,感慨道:“翟先生寄情于山水之间,真是让人艳羡万分,光是这份淡泊心态,就令雷某自愧不如。有机会的话,我也来叨扰翟先生几天,下下棋,品品茶,优哉游哉。”
“随时欢迎雷先生大驾光临,屋子里有备好的红茶,请进。”翟红兴在待人接物上挑不出毛病,自从翟俊腾说起雷斯年要来省城的时候,查到人家酷爱红茶,就已经托人买来了武夷山极品正山小种,不管生意成与不成,翟红兴最起码会待客如宾,这也是他人脉交际时的惯用伎俩。
雷斯年风度翩翩走进客厅,闻到正山小种飘散出来的特有香气,雷斯年摇头笑道:“翟先生真是有心了,让雷某受宠若惊。”
“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这茶倘若有灵性,一定会庆幸自己没有落入凡夫俗子之口。”翟红兴纵横江湖多年,已经有个年头没有大拍马屁,也没有人能享受他的马屁功夫。可不拍,并不代表不会,腹黑世故的底蕴在那摆着,说出去的话会想方设法让对方舒坦,见到了名列全国前茅的雷一重工CEO,足够引起他的重视。
雷斯年也不客气,坐在红木沙发中,喝着火候适中的正山小种,等到一杯茶喝完,雷斯年开口道:“翟先生,咱们第一次见面,按理说应该熟悉一下,或者照规矩打探对方深浅。但我急着回西北,又对翟先生深信不疑,有些程序就免了,咱们能不能开门见山?”
翟红兴挥了挥手,黎桨和翟俊腾走出房间,只留下那位面容枯槁的糟老头子,翟红兴轻声道:“我对雷先生称不上熟悉,但仰慕已久。您是大人物,能来到穷乡僻壤见我一面,翟某已经深感荣幸,有什么能祝您一臂之力的,您可以尽管吩咐,翟某能办,肯定不留余力去办,办不到,那也会千方百计满足雷先生愿望。”
“多谢翟先生厚爱了。”
雷斯年不断点头回应,突然脑袋垂下几公分,压低了嗓子说道:“我这次来万林市,其实想求翟先生帮我做掉一个人。”
“做掉一个人的意思是?”翟红兴什么道行,怎么会听不出如此简单直白的意思,只不过他老谋深算,清楚有些话只能做,不能说出口,不是傻子也得装成傻子。
雷斯年手掌举在脖子部位,缓缓划过。
“雷先生,这个……我已经淡出江湖很久了,目前是生意人,谈买卖谈合作,我举双手欢迎,但您一上来就让我杀人放火,这不好吧?”翟红兴故意装成很为难说道,心里却没掀起波澜,西北小侯爷亲自上门,肯定有不太好解决的麻烦。
“冯老。”雷斯年敲了敲桌子。
一阵风就能刮跑的老人从长袍里掏出一轴画卷,轻轻放在桌子上面。
“听说翟先生是位雅人,酷爱书画,咱们第一次见面,翟先生如此抬爱雷某,我也得投桃报李,这是张大千的一副画作,做于中年,还望翟先生不要嫌弃。”雷斯年清浅笑道。
张大千作品。
翟红兴哪怕见惯了大风大浪,心中还是略微一震。
张大千的画在市场受到狂热追捧,从几百万到过亿,各种价格都有存在,这幅画卷起来看着很厚,想必尺寸也不小,按照市场估价,最少也得几百万。
一见面就送出大礼?
“看来雷先生志在必得啊。”翟红兴双手轻叩膝盖,问道:“千里迢迢从西北跑到万林市,究竟是谁敢惹您不痛快了?”
雷斯年从内兜掏出一张照片,慢慢递了过去。
翟红兴哪怕再雄才伟略,也避不开壮士迟暮,眼睛有些老花,当他将照片移到远处,眯起眸子,看到那张痞里痞气的笑脸,心中大震,沉声道:“赵凤声?!”
“是他。”雷斯年笃定道:“想必翟先生应该不陌生。”
“熟,熟得很。”
翟红兴用力捶打着大腿,豪迈笑道:“我躲到一百多里地以外,就是拜那小子所赐。可您在西北,他在省城,怎么会和您发生交集?非要跑到省城来取他狗命?”
雷斯年优雅翘起二郎腿,淡淡笑道:“他是我外甥。”
翟红兴呆滞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