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江湖的人,一般都起的很晚,要么是贪图杯中物,要么是迷恋美色,干着随时进监狱的营生,当然要好好珍惜来之不易的每一天。
可今天韦八亢起得很早,天还未亮就站到了砖窑门口。
线条硬朗的五官,洗去了油渍和风沙,显得干练整洁,八字胡打理的格外有型,穿着一身新换的T恤和牛仔马甲,极具中年男人独特魅力。
蹲在旁边土墙上的泉子丢掉烟头,抽出镶嵌着各种宝石的名贵弯刀,将刀刃轻轻划过靴子前端,坚硬的橡胶底立即削去一块。泉子眨了眨那双跟比苏干湖还清澈的眸子,抬头,望向蛋黄状的太阳,抿起嘴唇道:“八爷,已经是第三天了,那女人今天会来吗?”
“来不来,都得等,大家是朋友嘛,不能少了礼数。”韦八亢眯起咄咄逼人的眸子,身体立如标枪。
“南方佬今天会到,我怕误了大事。”泉子善意提醒道。
韦八亢若有所思向心腹爱将瞥去一眼,眼神异常柔和,“出来吃这碗饭,杀人和赚钱都不重要,能活着和交许多朋友,才能走的更长远。泉子啊,年轻人像刀子一样锋利,不是坏事,但等你走的路多了,就会清楚,刀刃卷了,照样能够杀死人,可刀柄没了,你就会失去跟人拼命的资格。”
“我没听懂。”泉子摇头道,在老大面前丝毫没有遮掩。
“我在三十岁的时候才弄清楚,你不着急,可以慢慢来。”韦八亢语重心长道。
泉子将刀尖插进鞋底,伸出中指,弹了一下刀柄,刀身不停轻颤。
等待多时的酷路泽终于从土路窜出,韦八亢眼睛一亮,“朋友来了。”
等酷路泽摇摇晃晃停到坑洼不平的砖窑门口,韦八亢快步走上前,打开车门,微笑道:“十六姑娘,欢迎欢迎。”
“八爷,您可是西北一带数得着的绿林豪杰,用不着这么客气,喊我十六就好。”名字奇怪的女人莞尔一笑,背着一款GREGORY登山包,动作灵敏跳下车,“我赶了一晚上的路,先不着急去寻找游隼,吃点肉,喝点酒,好好睡一觉,咱们晚点再动身,八爷,您看行吗?”
韦八亢脸色一滞,为难道:“十六姑娘,这里就是一处砖窑,伙食不好,住宿的地方也不干净,您可是贵宾,咋能住这种地方,太委屈了。”
十六无所谓地笑了笑,“前几年,我一个人进藏,喝的是河水,吃的是方便面,困了累了,就在车里眯一会,或者去农家凑合一宿。砖窑再苦,还能有那边苦吗?我可不是什么身娇肉贵的大小姐,吃喝拉撒,没那么多讲究,你把我当男人看待就行。只要睡梦中没有色鬼扒我裤头,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扒小侯爷女人的裤头?
整个西北,除了不要命的神经病,谁有那么大的胆子。
韦八亢苦笑道:“十六姑娘,您的为人真是豪爽。我们这些粗糙汉子,全都是恶名狼藉的家伙,您敢一个人单枪匹马跑来和我们见面,就为了几只天上飞的鸟?且不说生命安全能不能保障,单单是跟我们这些人混在一起几天,传出去,有损您的名声吧?”
“八爷的意思是我肆意妄为喽?”
十六狡黠一笑,露出瓷白的小虎牙,“我这人从小就跟男孩子一样,野惯了,自己跑遍了全国,还去过利比亚,当过战地记者,战火纷飞都没把我吓哭,估计这辈子没什么可怕的东西了。况且早就听说八爷义薄云天,侠肝义胆,难道会把我绑票索要赎金?或者丢到荒郊野地里***?八爷,您的仗义在道上可是有口皆碑,不会为了钱去坑害朋友的,对吧?”
韦八亢郑重说道:“绑票的事确实干过,但十六姑娘是我的朋友,我韦八亢从来不对朋友打歪主意,再说雷总在您背后站着,这大西北,谁敢找您不痛快?”
“他是他,我是我,您八爷究竟是拿雷斯年当朋友,还是拿我十六当朋友?”天生丽质的女人侧起脑袋,笑的人畜无害。
“雷总我高攀不上,十六是我的朋友。”韦八亢粗壮手臂伸出,“韦老八想请朋友喝一杯酒,请进。”
十六打了一个响指,扭着纤细腰肢跨入砖窑。
泉子盯住充满诱惑力的背影,低声道:“这女人挺有意思。”
“何止有意思。”
韦八亢轻叹道:“她家也是大门大户,虽然不如雷家煊赫,但在关中也是数得着的家族。这女子作风大胆,喜欢不按常理出牌,交朋友时,从来不看对方出身,三教九流,贩夫走卒,几乎都有她的朋友,据说侯爷都对她礼让三分。我跟她只是打过几个照面,经过熟人介绍,在一起吃过饭,谈不上熟悉。听说西边有游隼之后,她才托人找到我,是福是祸,暂时说不好,但有一点你要记住,哪怕是咱遇到危险了,豁出性命,也不能叫她受到一点伤害。”
泉子诧异道:“为啥?”
“你真以为这女子会一个人跟咱们这帮凶货搞在一起?她同意,侯爷呢?说不准周围就布置了几十位保镖,前来保护她的安全。咱拿她当朋友,侯爷不闻不问,还能积攒一份交情,可如果咱真敢动她,你信不信,咱们绝对活不过今天中午。雷家,呵呵,惹不得,差的太远了。”韦八亢唏嘘道。
泉子极少见到八爷长吁短叹,也就几年前被人逼到绝境时,才会流露出如此无奈的表情。
泉子慎重点头道:“八爷,我明白了。”
“叫那帮怂货注意着点,别看到漂亮姑娘就管不住老二,妈了个巴子的,以前为女人送命的憨娃,少了?还不是喝点猫尿就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害了自己不算,咱也得搭进去。”韦八亢沉着脸说道。
“放心,八爷,我有的是办法帮他们去火。”泉子淡淡说道,指尖摸向腰间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