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文定不放过架火的人,随便挑两位看上去年龄最大的活佛,笑呵呵的一手一个扶着,就一起往社区里面走。
又是一路行来一路哈达,那几位活佛就负责帮忙捧哈达了,还有一些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喇嘛,又开始维护秩序,伍文定一路走还得一路摸顶赐福。
信众们后面的拼命往前面挤,挤到前排的又拼命和喇嘛们一道往后靠,深恐拥挤到上师和活佛们,于是就形成两边独特的风景线。一旦伍文定和活佛们走过,后面的人流又瞬间合拢。
集团领导们这时根本排不上号,只能远远的站着看,一脸的崇敬,交头接耳都没有。
陶雅玲和孙琴看着这一切,终于有些怀疑了,转头看看满脸泪花的米玛:“你有这么激动么?”
一身藏服的米玛也不说话,轻轻的摇头,一早她就认真的换上了藏服看来就是为了迎接这个时刻。
徐妃青拿纸巾帮她擦擦脸,回头继续看看那个身影。
孙琴疑惑:“上次你结婚的时候,也是这么大的排场,我还以为是你们家的势力,现在看来狐假虎威的是你,不是他?”
米玛终于绷不住,转头呵斥:“谁狐假虎威了!”
陶雅玲还真没看见过她这么严肃:“孙孙跟你开玩笑嘛,真是因为他?”
米玛满脸的傲然:“我就是自豪,就是为他骄傲,这里也不是一个小聚居地,这是他为善为民的心……”
孙琴还是不能进入状态:“你还说得文绉绉的了……”
米玛有点恢复草原本色:“他就如同草原上升起的太阳……”
陶雅玲头痛的打断:“停停停……这种比喻方式别人说说就好,家里就不用了,他不过就是赚了钱做点善事嘛,哪里需要拔高到这个地步,难免有点过头了。”
徐妃青看得有点心醉,一脸乐呵呵,不参与说话,孙琴拿手肘撞她:“你呢,你觉得有米玛那么严重么?”
徐妃青摇头:“他做什么都好,嗯,我去给米姐弄张热毛巾擦脸。”
陶雅玲干脆在驾驶座上坐下来:“米玛,你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琴靠在驾驶座后也看她:“对啊,我这几年就觉得你们俩有点小秘密的,到底是什么?”
米玛觉得被两人打搅到自己膜拜上师,不耐烦:“说了你们也不懂,反正就是那么回事。”
陶雅玲循循善诱:“到底是哪么一回事啊?你总得说说嘛,哎呀,别跟个望夫石似的一直杵那看,天天在家还看不烦么?坐好了……”
米玛才不坐,双手一直合在胸前,卡在中间做个手印,口中有点念念有词,很不耐烦被打断:“你们就等我过了这一阵好么?念经呢!”
好吧好吧,这边俩姑娘就当看风土民俗的看她表演,徐妃青拿了热毛巾出来也不敢随便打搅,轻手轻脚的帮她擦脸,又蹑手蹑脚的回去搁毛巾。
伍文定还是把注意力放在建筑和土建上,一路很仔细的查看,在一个拐角,甚至故意用上大力掰断一个墙角看看坚固程度,看来不是豆腐渣工程,很结实。
门坊也看看,门扇都是用的孙明耀的货,有个挤上来的建筑公司老总介绍:“这是他们免费提供的,说一直免费提供这个型号给我们一直用到这个项目上,说是您的安排。”
伍文定笑着摇摇头,七哥还真是神出鬼没。
走到一户人家门口,两个老人搀扶着站在门口,殷切的目光让伍文定不由自主的走过去几步,老婆婆眼睛似乎有点不太好,伍文定摸顶赐福的时候轻轻在她眼睛上抹了一下,老婆婆就一直在拜首,估计都没注意到自己视力的变化。
走到篮球场边,一帮年轻人抱着篮球热烈的欢呼:“感谢上师……”居然被旁边的老辈子毫不留情的一阵拍打,长辈们更习惯躬身敬拜。
伍文定一时兴起,接过一个篮球,原地跳起,旱地拔葱的一个扣篮,换来更大的欢呼,年轻人们更加欢呼,好像这样一个时髦的上师,更能获得他们的认同,可以转向偶像派的崇拜。
张树林看得认真,居然还在本子上写了几个字:“关于崇拜性质的转变,一个新的课题……”还真敬业。
陶雅玲就很不屑:“又哗众取宠!”孙琴深以为然的点头。
伍文定看了好久,期间还随便进了一户人家仔细考察内部,建筑老板有幸陪同介绍:“里面除了楼梯和厨房卫生间设备,其他都不是我们搞的了,各家各户自由发挥……”
主人完全没有在新闻上看见那种陪同领导侃侃而谈,感谢话语挂嘴边的场景,只有诚惶诚恐的恭敬,伍文定受不起,专心看看就摸摸头,退出来。
看着已经顺小区走到高处尽头,伍文定转身,下面密密麻麻都是人群,眼神里的感情炙热得很。
一位活佛用藏语小声:“上师您还是说点什么?”
伍文定挠头,提高声音:“感谢……大家过来参观……”看见他正式讲话,先是又一阵铺天盖地的欢呼,然后就鸦雀无声,偶尔有咳嗽的,都在竭力压抑。
伍文定继续:“这是各位活佛和各位同胞以及政府共同协力完成的第一个社区,我们以后会不遗余力的慢慢一个个推行建设,也希望各位把这种风气传遍四方,哪里在建设,就尽量帮帮忙,总有那么一天,我们可以把家园建设得更加美丽,居住得更加舒心……”嗯,没有捧哏的,这个时候本来应该掌声四起的,都安静的看着他,虽然脸上的表情一点都不平静。
伍文定只好自说自唱:“这个家园的建设,我们是本着自愿申请的原则,目的有两种,一个呢是改善大家的居住条件,一个呢是增加大家的收入,高原上生活不容易,但是有很好的旅游资源,这样村村有小旅社,村村有美景,就更能够吸引全世界的游客来旅游消费,所以请各位善待外面来的游客,那都是我们的钱袋子啊,所以要好好招待……但是,有一点,也希望各位永远都记得,这是为了大家的善事,容不得一点沙子,谁要是在这个项目中想徇私舞弊,谋取暴利,我只能说我们永远都不欢迎他!请大家都要监督好!”
还是没人鼓掌,也没人领会上师的笑话,伍文定只好自己说:“我说完了!”
哦,这下掌声和欢呼声终于起来了,丹增还笑着给旁边的建筑老板开玩笑:“你可得把你下面的人看紧了,看着架势,谁要是敢搞点手脚,小心给信众撕成碎片!”
建筑老板压力不大:“我这边工人信众多的是,本来这个事情干起来就轻松,你看着吧,这份功德我就跟定上师了!”
再然后呢?伍文定真心想溜走了,可哪里好走,就凭这么多人也不好走。
然后才是做做样子的剪彩仪式,张树林还兼任了摄影师,伍文定和三位领导一起剪彩,藏民欢呼的镜头都记录下来。
有豪爽的藏人已经打开门,拿出自己所有的食物招待来自四方的信众,这些附近各地赶来的人也带着不少东西,席地摊开,到处都自发形成一张张宴席,不断有人壮着胆,倒上一碗碗青稞酒,高高举过头顶,献给上师,伍文定都一口闷了,看得人群一阵阵欢呼。
有些人就载歌载舞起来,不敢邀请上师加入,拉开点距离,一起边唱边跳,祝福上师。
米玛看得眼热,忍不住就溜下车去加入,和大帮藏族姑娘一起跳起欢快的舞蹈,有舞蹈自然也勾动了孙琴,她也偷偷溜过去加入。
陶雅玲不动,双手托腮,在挡风玻璃前看得认真,口中对徐妃青感慨:“生活本来就应该这么简单,是不是?”
徐妃青赶紧帮米玛打圆场:“所以你和孙姐本来就不用就纠结伍哥和米姐有什么事情,只要知道他们都是在做好人做好事就是了,多简单快活。”
陶雅玲略微吃惊的转头看她:“看这样子,你也知道一点?”
徐妃青笑:“毕竟我也在集团公司上过一段时间的班嘛,总之伍哥还是那个伍哥就对了。”
那倒是,陶雅玲回头看看那个笑着和藏民们一起饮酒的伍文定,觉得和那个几年前,蹲在村子口,讨价还价把日用品送给苗人的穷学生,真的没什么两样。
笑得有点安心。
米玛和孙琴的身份终究还是给分辨出来,有人看见她们从上师的车上下来,口耳相传,于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有人偷偷的过来,恭敬的给她们脖子上挂上哈达,又飞快的溜走。
孙琴开始还以为是风俗,没注意,后来却蔚然成风,越来越多的哈达都被敬献到她的脖子上,再后来哈达不够用,居然有姑娘摘下自己脖上的大串项链和金银质的沉重相盒,挂到她脖子,她才感觉不对起来,颇有点手足无措。
环顾四周到处都是和善的笑容,双手合十的祝福,只好求救的转头看米玛,这姑娘就懂事多了,没有再舞蹈,站直了,双手合十,全身站定,没有回礼回拜,只是略微低头,微闭双目,指尖触着鼻尖,口唇微动,一派圣洁神秘的气质,信众们就不敢上来套圈了。
这个好,孙琴赶紧有样学样,也闭上双眼,口中开始含糊不清的念叨:“为什么呢,不要过来,为什么呢,我还没吃晚饭,今天要减肥……”
嗯,效果也不错,果然也没有姑娘敢壮着胆子上来了。
孙琴一阵暗乐……
直到米玛真的念完一遍经,睁开眼,挽着她离开,留下一片祝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