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晶晶躺在地上手脚挥舞,不停挣扎尖叫,一脸狗血。
事实证明,高端的材料,哪怕只是最朴素的使用方式,也依旧能生效。
自家的小黑,懒归懒,但它真的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其所产出的黑狗血品质,绝对是上品。
“姨夫救我!姨夫救我。亮亮哥救我!亮亮哥救我!”
晶晶开始呼救,她没在少年的身上感受到威胁气息,但少年的雷厉风行,让她感到害怕。
当李追远踹倒晶晶时,薛亮亮愣住了,罗工自沙发上猛地站起。
当李追远将黑狗血砸晶晶身上时,薛亮亮和罗工更是集体往后退了一步。
当李追远喊出晶晶被祟上了,同时晶晶也在大声哭喊求救时……
薛亮亮和罗工一左一右,各自压住晶晶的一条胳膊和一条腿。
一中一青俩理工男,瞬间理顺了自己的思路,知晓自己该怎么做。
薛亮亮和李追远之间的深刻关系自不必说,就是罗工也是在工程上见过很多诡异事件的,而且他还曾在医院病房里亲眼目睹过秦叔的手段。
晶晶见这俩人非但没救自己反而帮少年来压制自己,眼神里流露出了强烈的愤怒与不解。
“啪!”
师母赵慧端着一盘刚炒好的菜从厨房走出,看见客厅里的这一幕,手中盘子直接落地。
“姨妈救我!姨妈救我!姨妈救我!”
晶晶似是终于找到了值得依靠的救星。
师母赵慧急匆匆跑来,一边跑一边问道:“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李追远:“她中邪了。”
赵慧原本欲扑向晶晶的动作,停住了,然后扭头看向李追远:
“那该怎么做?”
“找根绳子来,先捆住她。”
“哦,好!”
赵慧马上进屋去找绳子。
晶晶:“……”
其实,赵慧反应也很好理解,站在普通人角度:
你是信小姑娘是中邪了还是信本省高考状元是个精神病?
不过,赵慧的果断干脆,也让李追远品出了另一层味道,那就是赵慧照顾自己外甥女这些日子来,可能她也察觉出了一些不对劲。
绳子被找来了,薛亮亮和罗工俩人合力,将晶晶捆了起来。
随即,晶晶被抬去了侧卧,丢在了床上。
赵慧将窗户关闭,将窗帘拉上,侧卧内显得很是封闭。
然后,三人目光全部看向李追远。
未等他们开口,李追远先道:
“供桌、蜡烛、供品、黄纸、黄酒……没黄纸给我找白纸和毛笔或钢笔,没黄酒用啤酒白酒也可以。”
“好!”
三人齐应了一声,全都出去准备。
侧卧里,就只剩下李追远和哪怕被捆绑着依旧在疯狂扭动挣扎的晶晶。
看着小姑娘眼里流露出的不解,李追远反问道:
“难道,你会觉得我会装作不知道,然后故意在这里和你演戏?”
李追远曾教过谭文彬,当你觉得自己无力应对局面时,那就假装看不见邪祟。
刚回南通老家的那段时间,李追远就是这样做的。
那时的他连走阴都是稀里糊涂的,面对死倒时更是毫无办法,只能选择趋利避害、保护自己。
所以,在过去这一年里,他不停地读书。
知识,改变命运。
现在,再面对这类脏东西时,他已不再是那个只能露出懵懂神情陪着演戏的男孩了。
薛亮亮和罗工将一张桌子抬了上来,上头蜡烛这些都摆放着,不仅有黄纸还有金银元宝以及冥钞。
前阵子师母赵慧的妹妹妹夫车祸身亡,她家里存有这些也很正常。
布置好后,赵慧忽地双腿发软瘫在地上,得亏罗工及时伸手搀扶住。
“我的晶晶,我的晶晶……”
先前又是拿绳子布置供品,现在手头没事做了,情绪终于涌了上来。
罗工看向李追远,问道:“小远,你可以么,下面需要我怎么做?”
“老师,上次在老家河工遇到那件事后,我家里太爷教了我一些手段,应该可以应对的,您……”
李追远看了一眼侧卧门。
罗工会意,对妻子道:“阿慧,你之前不是也在电话里和我说晶晶有些地方很奇怪么,现在发现问题了是好事,为晶晶好,咱们现在不能添乱,我陪你出去等着,相信小远。”
“嗯。”赵慧用力点了点头,手背擦了擦泪水,对李追远致以歉意的微笑,“小远,拜托你了。”
罗工夫妇出去了。
薛亮亮没走,而是留在了侧卧,他一边帮忙点燃蜡烛一边说道:
“咱师母是个拎得清的人,老师命真好。”
“嗯,你命也不错。”
“我说,老弟,没完没了了是吧?”
“我说真的。”李追远指了指还在床上扭动如蛆的晶晶,“她先前闻到你身上的白家气息,表现出了反感。”
“咦,真有这种效果?”
“跟衣服口袋里装了颗樟脑丸一样。”
“小远,你就不能选一些唯美点的比喻?”
李追远摇摇头。
少年可以对白家无感,但绝不可能喜欢上白家,更不会去说好话。
后天,柳玉梅搬家,同时也是自己的入门礼。
江上龙王,怎么可能瞧得起躲在江底做白日飞升梦的水老鼠。
“接下来,怎么搞?”薛亮亮问道,“要不要打电话喊润生他们过来?”
“不用。”李追远摇摇头,“她身子年龄比我还小。”
“呵呵呵。”薛亮亮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你继续,你继续。”
李追远指尖夹住黄纸,在蜡烛上引燃,挥舞两圈后,将黄纸置于黄酒碗里熄灭。
“你既听得懂话,我就先不走阴了,先礼后兵,这是我给你的最后机会。
离开小姑娘身体,享用这桌供品。
然后,该去哪里就去哪里,切莫再附身作恶。”
能让脏东西自己主动离开宿主,这是最简单也是对宿主身体伤害最低的方法。
李追远不是林书友,他没有扫除一切邪祟的执念,因为那会很累。
薛亮亮在旁边暗自点头,他还记得当初小远在他自个儿房间里摆下供桌带着自己一起拜祭的场景,那时候的语气软和多了,类似说好话请求。
再听听现在,果然,本事起来后,口气也不一样了。
晶晶停止挣扎,抬起头,看着少年,喝问道:“你到底是谁?”
李追远很平静道:“再有废话,直接开镇。”
晶晶:“我可以给你这个面子,但你得再为我寻一个阴日阴时出生之女人,为我新寄居。”
李追远点点头。
晶晶大喜:“你答应了?”
李追远:“你去死吧。”
晶晶面色陡然变得狠厉双眸呈现赤色开始流转。
薛亮亮只觉得一阵头晕,踉跄后退两步,后背靠在了衣柜上。
李追远则似完全不受影响,从供桌后走到床边,手指在小姑娘身上一抹,反正上头黑狗血多,现成的颜料直接可用。
五指鹤形,自小姑娘眉心至喉咙再至腹部位置,一路画咒。
最后,再握拳,对着小姑娘腹部就是一捶!
“砰!”
血色的纹路从晶晶腹部一路延伸到眉心。
“啊啊啊!!!”
晶晶发出比先前更凄厉的惨叫,同时,她的眼睛里也是时而凶厉时而迷茫。
李追远有很多其它手段可以用,但怕伤害宿主,只能用这种笨方法。
不过无所谓,得益于黑狗血的提前泼洒,削去了她的气焰,笨方法也够了。
薛亮亮撑过了头晕,靠了过来,他能清晰看见晶晶脸上正不断交替出两种神情,二者似乎就要脱离了。
晶晶开口道:“要不是我附身了,她其实早就死在车祸中了,你把我赶出去,她会死的!”
李追远:“她身上既无死气又无尸斑,本就是车祸幸存者,你不过是趁她三灯萎靡时窃入罢了,用这种话术骗人,你当我是小孩子么?”
晶晶的眼睛里忽然浮现出绿色的诡异瞳色,声音也不再是小姑娘,反而很是沙哑阴沉:
“阴阳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再退一步,你且送这具躯体至我洞口,我自离去,不巴着她就是了。”
“哦,你洞口在哪里?”
“在……”话刚要说出口,晶晶怔了一下,“你不准跟,让她自行走去!”
李追远懒得再和她废话,指掐小姑娘人中,继续逼迫其体内脏东西脱离。
“道友,你真要把事做绝么!”
“我有强迫症。”
李追远另一只手向下一抚,先将小姑娘眼皮抹闭再顺势抬起,指节对其额头连叩三下。
小姑娘身体一颤,嘴巴张开,一股黑烟窜出,窗帘掀起,窗户打开,似是风去。
晶晶身体逐渐松弛,虚汗瀑下,很快就将床单打湿了一片。
且眼耳口鼻处,还有黑色的脓水溢出,散发着腥臭。
薛亮亮马上道:“是死倒!”
李追远有些诧异地看向薛亮亮:“你家那位,也是这个味儿?”
润生阴萌他们闻得出来很正常,可薛亮亮是水利工程人,可不是捞尸人。
“这怎么可能!”
“哦。”
“我不是闻出来的,你看她身上流出这么多水,不就是死倒么?”
“这水其实不算多。”
“行,那就是我理解错了,我笨。”
顿了顿,薛亮亮又补充道:
“还有,她身上没味。”
“行了,亮哥,你给她倒过来,别让她呛着窒息,顺带解开绳子。”
薛亮亮先将晶晶翻过来,解绳子时问道:“没事了吧,可以把老师师母他们喊进来了么,他们在客厅里肯定担心死了。”
“不急,再等等。”
“等什么?”
“它还没走。”
李追远说完,睁眼走阴。
先前的风和窗帘门窗动静只是它的障眼法,它其实还留在这间屋子里。
当然,就算它想走,李追远也不会让它如愿的,只不过先前查看小姑娘身体状况要紧,故意装会儿瞎。
走阴的视角里,李追远看见在头顶天花板上盘踞着的一条黑蛇。
哦,原来是头尸妖死倒。
记忆中,尸妖死倒往往会比其它死倒,更具备灵智,也更容易沟通,就像是老家遇到的猫脸老太一样。
黑蛇吐着信子,原本还悠哉悠哉的它,在和少年目光对视后,瞬间大惊。
大概是李追远见面后,先是黑狗血再是供桌又是画咒推拿,用的全是土方法,它就把少年当成那种民间玄学“土郎中”了。
就像是刘瞎子当初拿香灰给李追远做推拿除祟一样。
所以,它还想等下面人走后,再重新回到小姑娘体内去。
现在,它终于意识到自己看走眼了,这少年,有大活!
黑蛇快速爬行,这次它真的要逃了。
李追远摊开手掌。
酆都十二法旨——四鬼起轿。
黑蛇的身躯不受控制,原本还在逃跑的它被强行拽了下来,落于李追远脚下,完全贴着地面,动弹不得,似乎真有一顶轿杠正压着它。
李追远弯下腰,伸手将黑蛇攥入自己掌心。
走阴状态下,他能感受到黑蛇的剧烈颤抖。
李追远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小罗盘,他有两种罗盘。
紫色罗盘太大不方便随身携带,一般都放宿舍里,有事时都是由润生或者谭文彬带着。
小罗盘是他自己刻的,携带方便,缺点就是一直有一个固定误差,每次使用时都得自己通过心算校正。
这种误差仿佛是固定的,一开始做罗盘时就有,后来自己水平不断提升,做出来的罗盘误差也依旧没变。
走到供桌边,端起那碗浸没纸灰的黄酒,倒洒在自己手掌。
黑蛇当即蔫吧下去,像是喝醉了一般,没了意识。
李追远将黑蛇拍入自己罗盘中,又走到女孩身侧,从女孩身上又蹭了点黑狗血,在罗盘上画了一个封禁。
按照魏正道在《正道伏魔录》的描述,一般这种活儿抽出一张事先画好的封禁符纸贴上去就可以了。
但和自己做罗盘一样,李追远在画符方面,也是没有寸进。
起初,李追远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有师承,相当于在符篆一道,没有被开过光。
后来,他隐约察觉到,这似乎和自己请神困难一样,是自身的某方面受限。
按照命理里的解释,大概就相当于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总得象征性留点缺口,要不然容易早夭。
只是,没符纸终究不方便,李追远决定可以让阿璃尝试帮自己画一些符纸,她给自己雕刻的木花卷儿,每次都有很强的效果。
祖宗牌位和材质只能起一个增幅效果,要不然真拿牌位有用,那大家以后打架时,就都要变成人手一个牌位了。
李追远打开侧卧门,走了出来,对坐在客厅里的罗工和赵慧说道:
“晶晶已经没事了,不过身子有些亏,最好送医院观察,近期可能会生些头疼脑热的小病。”
赵慧马上冲进卧室去查看小姑娘。
罗工则舒了口气,对李追远笑道:“辛苦你了,小远。”
“老师,这是我应该做的。”
“不过……”罗工组织了一下语言,“你这方面的本事,以后还是得背着点人,解决一些问题时,得背着点外人,要不然可能会影响你以后的发展。”
“老师,您又不是外人。”
“呵呵。”罗工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脑子好就是让人羡慕,一边做毕业设计一边还能抽空学这些东西。”
罗工也进去看孩子了。
李追远走到阳台,拿出罗盘,大概测算了一下方位,估摸出一个位置。
然后,他走到客厅电话机前拿起电话,拨通了平价商店的号码,接电话的是阴萌,李追远报了个时间和地点,让她通知润生和谭文彬带齐装备去那里汇合。
将军庙的那一场,固然经过精彩,但最终也只是简单收了个尾,而且润生那晚还不在。
这种尸妖本体,李追远已提前摸了底,强度适中,符合标准。
薛亮亮此时走了出来,斜靠在墙上,有些惋惜道:“我真想和你们一起去。”
“谁会带着樟脑丸去打架。”
“你是在说我没用么,怕我去了反而会拖你后腿?”
“嗯,除非你把她从江底请出来。”
“她不可能出来的。”薛亮亮很笃定地说道。
“你这么相信她的话?”
“我知道,她在害怕,她对我说过,江上龙王家,已经盯着她了。”
“那亮亮哥你下次替我回乡看望时,可以顺便告诉她,龙王家,也算你娘家。”
薛亮亮抬起头,面带得意的微笑:“哟,我这么有面呐?”
“嗯,上门女婿不易,娘家没人容易受气。”
“哈哈哈你这臭小子!”薛亮亮笑骂着,然后伸手搂住少年的胳膊,“谢了,小远。”
“别客气,你可是大寨主。”
“什么寨主?”
海河大学平价商店匪寨,工商营业执照上标注的头把交椅,是薛亮亮。
罗工和薛亮亮要先陪着赵慧将晶晶送去医院,然后他们俩人还得连夜赶往黄山。
李追远没和他们同坐车,而是选择自己叫了一辆出租。
坐在出租车上,看着城市夜景。
到了地方,给了钱。
刚一转身,就看见前方路灯下背着装备的润生、阴萌和谭文彬,三人的背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李追远转身,挥手,喊了一声:
“走,团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