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过完周岁,文雅洁把她接到身边,文雅洁上班,水天昊也不在身边,她既要上班,又要带孩子,一个人确实忙不过来。隔壁有位老大妈,大概六十岁,身体还算硬朗,是部队老职工的老婆,当了一辈子的家属,有时候打点零工,挣点儿生活费补贴家用。老职工是水天昊的近老乡,女儿女婿就住他家对门,两家人平时关系不错,文雅洁想请这位老大妈帮忙带小孩,每月还能挣六百元生活费。一个孩子是带,一群孩子也是带,老大妈为三个孙子做饭,带上娇娇,跟三个孙子玩耍,应该说不会太累,老职工非常喜欢娇娇。
文雅洁给小丫头梳洗穿戴好,隔壁老大妈跑过来抱娇娇,小丫头拽住文雅的衣服,大声哭喊道:“妈妈,妈妈,娇娇听话,妈妈,娇娇听话……”
娇娇刚从水天海家抱过来,董桂花带她呆了四五天,新的环境还没有适应,又要送去老大妈家,她弄不清楚,三爸三妈家呆得好好的,为啥要抱回来,还要送给别人,嘴里虽不会说,看上去却非常紧张,伸出两只小手拽住文雅洁的衣袖不放。
老大妈强行抱回家后,不管怎么哄,她就是不听话,哭喊着要往门外跑:“妈妈不要我了,我要找妈妈……”孩子虽小,嗓门儿却非常的洪亮刺耳,吵得楼上楼下不得安宁,她家三个小孙子嫌她吵,去门外大院玩耍。老大妈哄不住,抱着她院子里散步,娇娇认得自家,非要哭喊着要回家,哭声太大,离办公楼又近,又怕领导听见了不高兴,只好抱回家慢慢哄她睡觉。这孩子脾气犟,只要不高兴,谁都哄不乖,一个上午,弄得老大妈筋疲力尽,神情恍惚,头也有些发晕。
老大妈家大女儿下班回来,中午饭没做,三个孙子不在家,弄得自己差点儿虚脱,劝她不要带了,自己累倒不说,孩子也没带好,万一血压升高,病倒了怎么办?女儿听说母亲头晕,非要带她去门诊部量血压,不量不要紧,一量吓一跳,医生让她赶快回去服降压药躺下休息,神情不要太紧张,不要忽起忽蹲,对身体没有好处。
丫头扶着母亲的胳膊唠叨:“妈,你才带了半天,血压身高,就累成这样,我看还是算了。门对门,家对家,大家都是近老乡,孩子看见家门就哭,谁也哄不住,楼上楼下听见了,还以为你虐待孩子,这话要是传进她爸她妈耳朵,这位老乡也得罪了。”
“唉,我答应他们带孩子,才半天时间,咋好意思给她妈说。”
“妈,没什么难为情,你抱孩子过去,就说是我不让带,让她另找保姆吧。”
“唉,两家人离家太近,只要看见她妈,看见家门就哭,这孩子我带不住。对面运输队我认识一位老太太,比我小几岁,身体结实得很,我带她去见面。”
老大妈抱着哭声有些嘶哑的娇娇走进文雅洁家,放下哭喊的娇娇,喘了两口粗气:“哎哟,这个孩子太能哭了,一个上午我都没哄住,*不喝,觉也不睡,望着门口一个劲儿的哭喊。”
“阿姨,请坐,我给你倒杯水。”文雅洁陪着笑脸让坐。
“刚喝过,不要倒水。我给你说,这个孩子我带不好,运输队我认识一位退休老太太,大概五十多岁,身体壮实得很,闲着没事干,让我打听个孩子给她带,带上孩子去看看,要是能成的话,让她帮你带。”
“行,我还要上班,现在带我去看看,下午送过去。”
文雅洁抱着娇娇,跟着老大妈来到营区对面运输队老保姆家。老保姆在家做饭,看见老大妈带个中年妇女抱着孩子敲门进来,猜想肯定是介绍她带孩子的,赶紧迎出门来,大笑两声:“哎哟,谁家孩子,这么可爱?”
老保姆说笑着赶紧从文雅洁怀中接过孩子,娇娇看见陌生老保姆抱她,警惕的看了看,伸手叫妈妈。文雅洁坐在沙发上,拉住娇娇的小手,轻声说:“妈妈要上班,以后让奶奶带你好不好?”
娇娇好像听懂了妈妈的话,睁大眼睛看了看老保姆,哇的哭出声来:“我要妈妈,妈妈抱……”
老保姆似乎不高兴,放下娇娇:“你妈妈好,去找你妈妈。”
老大妈说:“她妈妈本来想让我带,这几天血压高,老是觉得头晕,家里还有三个孙子要照顾,我实在没办法带。你闲着没事干,我带她过来看看,想你让带这个孩子。”
老保姆高兴的说:“好呀,家里只有我和老头子,老头子开车往工地送水泥,白天不在家,我一个人在家闲着,带个孩子找点事做。”
文雅洁看着两室一厅的平房,墙壁虽然有点黑,但地上铺了地板砖,孩子玩着也不脏,外面带个小院,孩子跑不出去,这里还算安全。她望着老保姆说:“阿姨,我这个丫头一岁多,会走路,会听话,非常好带。我看你也比较讲究,要是想带的话,每个月六百元,咱这儿都是五百,给你多给一百,目的是给我带好孩子。牛奶是我定好的,送孩子的时候带上,睡午觉的时候吃,杂七杂八的垃圾食品不要给。”
“这个你放心,我带大过几个孩子,有经验。”老保姆说。
文雅洁掏出小笔记本:“阿姨,你贵姓?”
老保姆:“我姓杨,就叫我杨阿姨。”
文雅洁说:“能不能看看你的身份证?”
老保姆摸摸口袋:“哎哟,身份证放哪儿,我咋想不起来。”
文雅洁看她装模做样,看样子不想让看:“阿姨不要谎,慢慢想。”
老保姆听她的口气,身份证非看不可,眨巴了几下丹凤眼:“老太婆平时不用身份证,对了,压在皮箱底下。”
杨保姆从皮箱底下取出身份证,文雅洁接过身份证,将姓名、家庭住址、门牌号写在小笔记本上,万一有个啥事,也好查询。心想,这位老保姆老家是河南人,家住军垦市团场,她跟老头子也是租房户,幸亏看了身份证,不然,孩子买了,都不知道她的去处……
“请问你姓啥?”杨保姆看她盯着身份证,大声的问。
文雅洁回过神来,递给她身份证:“我姓文,名叫文雅洁,你叫我小文吧。”文雅洁跟杨保姆谈好保姆费,娇娇留在杨保姆家,饭馆吃完饭去上班。
周末,水天昊回家,一个礼拜未见女儿,想去保姆家接孩子,文雅洁带他去认门儿,以后有空也好接送孩子。水天昊、文雅洁走进杨保姆家,王大叔下班吃饭,从聊天中得知,他也是同乡,四十年前逃慌到新疆,留在团场种地,后来落户留在团场结婚生子。
这位保姆姓杨,是军垦市偏僻团场的退休职工,听口音是河南人,她非要说是四川人。她离婚后跑到新疆团场打工,结识死了老伴的王大叔,两人再婚后,王大叔家的子女不喜欢她,老两口跑到县城租房住。夏天,王大叔开辆小四轮拖拉机给建筑工地送水泥,冬天去饭馆打零工挣生活费,挣多挣少,回家都交给杨保姆。
杨保姆啥事都想不干,没带孩子的时候,成天跟一帮老太太玩扑克打麻将,平时不做饭,饿了就去下馆子,钱不够用,站在家门口大骂王大叔没本事。王大叔给建设工地送水泥,累死累活的挣钱回家,冰锅冷灶没饭吃,也不敢多说,只好买两个凉馒头充饥。
文雅洁负责接送娇娇,起初没发现有什么不好,就是孩子身上老是臭烘烘的,衣服也穿不整齐。她早上换上干净衣服,晚上老保姆换成脏衣服,还说孩子老是尿裤子,她换下来洗了。文雅洁心想,在家从来没尿湿过裤子,在她那儿咋老是尿裤子,她没有多想,吩咐老保姆多*心,不要叫孩子受凉。
大冬天,孩子老是感冒发烧,文雅洁帮她带过几天,服几顿药就好了。早上好好的送过去,晚上再接回来,既是打喷嚏,又是流鼻涕,看样子孩子很难受。有几次,文雅洁闻到孩子身上臭烘烘的很难闻,给孩子洗澡脱裤子时发现,棉裤与衬裤之间夹着半截干屎,不晓得啥时候拉的,两条裤腿硬邦邦像是多年没有清洗过,气得她大声骂娘。
双休日,水天昊送孩子去保姆家,娇娇傻呆呆站在茶几后面,两只眼睛可怜巴巴望着他,不愿搭理老保姆。回家跟文雅洁商量后,决定另寻保姆,不让这位老保姆带了。
文雅洁通过同事在对面运输队找了一位三十多岁的小保姆,这位年轻保姆见到娇娇后,惊讶的问:“这不是杨老太太带的那个小孩吗?运输队谁不知道她是个虐待狂。这个老太太坏得很,她把你们带给孩子的纯牛奶烧开自己喝,冲半瓶过期奶粉带她去打麻将,中午也不回家,孩子饿了,买些垃圾食品倒在脏乱的茶几上吃,怕孩子尿尿,成天不给水喝;孩子瞌睡了,躺在麻将桌底下她也不管,还说别人家的孩子带那么好干啥?裤子尿湿了她也不换,等你接孩子的时候做做样子,换下湿裤子,挂在火墙边烤干下次尿湿再换,她虐待孩子,可能只有你不知道,孩子太可怜了……”
小保姆抱着孩子说起老保姆带娇娇的事,文雅洁很是后悔,悔不该把小丫头交给老保姆,让孩子遭了几个月的罪,还冻感冒了几次,害得她上不成班,都怪自己马虎。
过完春节,水天昊跑到老保姆家,保姆费一分不少的付给她,换洗衣服和小棉被要回来,说是拿回家洗洗,还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半个月过去,老保姆没等到孩子,打完麻将闲着没事,乘着天气暖和,跑去火车站广场散步,看到小秦带着娇娇玩耍,看样子孩子对她很亲切,她老远看着没吱声。小保姆抱孩子回家,她尾随进门,伸手想抱抱娇娇,吓得小丫头紧紧抱住小保姆大哭。
老保姆明显不高兴,两只小眼睛瞪着娇娇骂道:“忘恩负义的小家伙,老娘带你几个月,才隔了几天就不认得我了。”她望了一眼门外,坐在床边给小保姆说:“这个小家伙太难带了,我不想带,又送来让你带,这家人毛病多得很,我花钱给孩子买好吃的,她不但不领情,还说我买的是垃圾食品,吃得孩子拉不下屎,你说孩子拉不下屎,这能怪我吗?我看你带不了几天,她准能挑出一大堆毛病,我劝你还是乘早拉倒吧……”
小保姆几年前就认识她,了解她的为人,听她说这话,知道她没安好心,把她赶出了家门。
六年前,小保姆离婚后从老家跑出来,租住在运输队,没过几天就跟河南打工的小伙子勾搭在一起。运输队是倒闭单位,下岗工人多,家庭生活困难,自家小院多盖几间平房,租出去赚生活费。租房住的年轻女人出去打零工,装卸车辆、拾棉花、捡番茄、摘枸杞,只要能挣钱,什么活都干。有一次,小保姆不小心,装车划破大拇指,老板送医院包扎后让她回家休息。过了几天她去结帐,老板给她跟大伙一样的工钱,老保姆听说后不高兴,跑到老板那儿,非要他把多发给小秦的工钱扣一半出来给她,不扣也行,就得给她加钱。老板说这钱是他愿意多给的,算是对伤员的误工费,与大伙的工钱无关,这位老太太说啥也不行,气得小保姆跟她大吵一架,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文雅洁觉得小保姆比较实诚,河南男友小章勤快本份,放心的把丫头交给了她,从孩子的神情可以看出,她没有虐待孩子。
水天河独自生活,每天看机井、帮人家犁地、施肥、打药,收费,吃东家喝西家,花天酒地,其乐无穷,回家不用做饭,日子过得倒也自在。
木易仁承包了四五百亩膜下滴罐棉花,从老家雇佣了十多名田管长工,实在在的当起了农场主。
水天海搞建筑讲诚信,守信誉,给农民工按月发放工资,他的劳务公司发展到三四百人,成天奔波于几十个建筑工地,成了建筑公司最大的合作伙伴。堂堂劳务公司老板,接工程,谈业务,跑工地,骑辆摩托车显得寒碜。他买掉摩托车,冬天考了个驾照,花十多万元换了辆高级小桥车,市区买了栋小别墅,一家人过得有滋有味。水天昊看弟兄们过上了美满幸福的好日子,心里乐滋滋的,请他下馆子吃肉喝酒也不那么心疼了。
郑有才荣升副团职助理员,汪仁川是他的同村远方亲戚,跟人合伙开公司,这几年承建煤矿引洞工程,听说赚了不少钱,首府有四五套门面房,西安市还有两套楼房,房子、车子、票子、马子都有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他这位小亲戚提升,周末非要请几位老乡吃饭祝贺。水天昊从军垦市回来,没顾上回家,直奔酒店包厢会见老乡,孩子也不准备接了。
水天昊走进酒店包厢,老乡们到齐了。汪仁川上前拥抱说:“我的老总啊,好久不见,真是想死我了。”
水天昊拍打着后背说:“汪总啊,你天天在外面奔跑,也不去我那儿看看,酒放臭了没人来喝。”
汪仁川松开手:“你放心,有咱两个酒坛子,还怕没人喝。”
“还有我哩,好酒你们俩喝完,我过去喝啥?哈哈哈。”
水天昊握住郑有才的手:“你肠胃不好,喝好酒拉肚子,马尿最好喝。祝贺你高升,我这个打工的又有靠山了,哈哈哈……”
郑有才推他坐主位,水天昊推辞说:“话可以胡说,酒可以乱喝,位子可不能乱坐,今天是你的祝贺酒,那有我坐的道理。”
郑有才比水天昊年轻几岁,提干之前是战训科的驾驶员,是这帮老乡中最年轻的在职干部,他非要推水天昊坐主位:“你是老科长,老习是宾馆经理,两位老哥不坐,我咋能坐主位,我认得大小王,还是老水坐主位。”
他跟郑有才推辞不坐,习俊杰一把拉过水天昊:“你是老科长,大小也是个公司副总,享受副处级待遇,客气个啥。来,你坐主位,我坐这边,小郑坐那边,汪总是东家,挨着我坐、雪亮挨着小郑坐、胡医生挨着汪总,几个家属随便坐,喝酒坐座客气个啥,关键是要能喝酒。小郑耍赖不喝,坐在老总身旁不吃亏。”
汪仁川赞同老习的座次安排,弟兄们吃饭,还分什么主次,水天昊跟雪亮、胡医生握过手,坐了主位。
文雅洁跟汪仁川老婆提着小包说笑着走进包厢,看到坐在主位上的水天昊,放下小包瞪大眼睛问:“今天是郑有才的祝贺酒,你咋坐中间?”
水天昊开玩笑道:“郑首长的贺酒,汪总请我陪同,*坐在旁边陪我说话,你说,我不坐中间谁坐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