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房价调控,重点是一、二线大都市。你看北京、上海、广州、深圳等一线大都市,一平方四五万,靠工资吃饭的老百姓,省吃俭用一年就算买一个平方,当下物价飞涨,辛苦钱存进银行,几年后贬值缩水,半个平方也买不起,何年马月住得上楼房。这么贵的天价楼都是为达官贵人、演艺明星、中国巨富盖的,老百姓只有望楼兴叹的份。我们西北边陲就不一样,西部大开发,十九省市援疆,属于欠发达省区,生活环境、工资待遇、销费观念跟发达省市不一样。边疆的孔雀东南飞,内地的麻雀不愿来,即使来这里任职,也都是戴着援疆的头衔交流挂职,镀上两年金又回去了,不但吸引不了外地人才,而且本地培养起来的技术人才也被带走,城市人口增量有限,楼房价格相对便宜,工薪阶层都可以买得起楼房。以我看,军垦市房价不降反升的根本原因,还是这里环境好,天蓝、夜明、水清、草绿、树多,是最适合人类居住的好地方,南北疆的中老年人都想在这里买楼房安度晚年,才有今天的楼市火爆景象。王副总负责房地产开发,我再三交待,向房管部门审报楼价的时候,既不能太低,也不能涨得太快,楼价涨幅要与本地经济增长速度保持一致,老百姓都可以接受。”
“据我了解,又有四五家小型房地产开发公司资金短缺,面临倒闭,对我们来说都是好消息。政府的一万套经济适应房、解危解困房、兼租房、集资房对公司房地产的开发影响不大。政府这一块重点是公务员和城市买不起商品房的贫困家庭。我们的销售对象主要是外地中老年人、生意人和进城落户家庭,这一部分群体销售旺盛,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公司采取送热水器、灶具、一年的物业费、供暖费等方式,吸引了不少客户,高层还没有封顶,楼房已销售一空,有些用户预订二期工程。国家房价调控,对我们来说是一次难得的机遇,公司正需要工程技术人才,哪个公司倒闭,把有用的技术人才都招过来,为我所用,发展壮大我们的工程技术人才队伍,为以后报批特级施工企业奠定基础。”
“这个主意好,你要多方位扑捉信息,只要哪个开发公司关门,你就去招人,工资待遇一视同仁,这项工作有劳你了。”
“哈哈哈,都是为了公司。还有一个好消息,开发区招商引资的几个大企业,新厂房都用彩钢,公司彩钢厂紧紧抓住这个机遇,昼夜加工钢构件,成本比外面采购便宜多了,一年就可以赚回投资。今年的工程比去年还多,钢材价格却在下降,幸亏公司没有储备钢材水泥,要不然赔本,没法向员工交待啊!”
“是啊,公司赚钱,股东们得到实惠,心里比蜜还甜,要是事情办砸,公司赔了本,不晓得这些股东会闹出什么事来,但愿年年好收成,岁岁有红利。”
鲁大山是个技术性人才,以前是分公司的项目经理,啥事都得听分公司经理的安排,长期养成了听话的好习惯,就是他当了公司总经理,有些事拿不定注意,还得找水天昊商量。只要是水天昊交待了的事,他都会不折不扣的去落实,他的服从造就了公司领导班子团结务实的好作风。
鲁大山高兴的走出办公室,王世文匆匆走进来:“董事长,大事不好了。”
水天昊听说大事不好,紧张的站起来:“怎么啦?”
“水天海负责承建的街道办事处老年活动中心项目,被质检部门查封停工,弄不好还会取消施工资质。”
“四层小楼都盖不好,怎么回事?”
“被检出钢筋质量有问题,而且没有按图纸设计使用钢筋,听说钢筋太细,你看怎么办?”
“这个糊涂蛋,咋能这么干工程,还好,才建到一层,让他全部折除重建,以前发生过类似问题,钢筋是从哪进的,质量等级,型号通通查清楚,一切损失由他承担,安检局罚多少钱,公司一概不管,除此之外,公司还要按全部损失的百分之十给予处罚,工程部、物资采购公司也脱不了干系。尽快调查处理,召开中层以上干部大会,项目经理全部参加,水天海、牟长春、靳*要做出深刻检查,处理结果要向公司全体员工通报。这件事由你负责处理。”
“董事长,以我看,通报就不用发了吧,他是你弟弟,这样对你影响不好。”
“正因为他是我弟弟,发生这样的事,我也有责任,一定要从严从重处罚,要不然偷工减料,都去从黑市上购买劣质建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以后怎么立足?这件事一定要严查,必要的话,清除施工队伍。”
“这个,这个……”
“没什么犹豫的,这件事我不便过问,你全权负责,一定要处理好,不要让大家有什么看法。”
王世文领命离开办公室,水天昊重重拍了一把桌面,心里骂道:水天海呀水天海,你一个从老家来疆落户的种地农民,好不容易帮你成立建筑劳务公司,挂靠集团承建工程,小小一栋四层楼,从黑市上购买劣质钢材,这次查封,不但要罚款,还得反工重建,我看你能节省多少钱?你是我亲弟弟,本应谨慎做事,谦恭做人,不料,你违背自己的良心,想赚黑心钱,那就别怪当哥的不讲情面,这事交给王副总,必须按规定从严从重处理,要不然,没法向广大员工交待……
水天昊头脑一片混乱,突然手机响声,是个陌生号码,他没有接听,坐在靠背骑上生闷气。手机又一次响起,还是那个号码,他接通电话:“喂,请问你是哪位?”
“他二哥吗?我是你五爸。”
“哎哟,是五爸啊,你咋知道我的电话?”
“你爸烧三年纸我去了,你大哥告诉我的,听说你当董事长几年了,我还不知道。”
“你是兰州市的大忙人,几年回不了一趟家。听说你的手机号码保密,我也打听不到,所以,这几年没跟你联系。”
“嘿嘿,什么大忙人。这几年我在外面到处乱跑,很少给家打电话,你可能打听不到。”
“这几年你在哪高干?听说忙得很。”
“宾馆当保安,这几年换了几个城市,还是觉得兰州好。”
“兰州离家近,城市大,当然是好地方。打电话没啥事吧。”
“有点小事,今年,我尕舅的小儿子去新疆当兵,听说就在军垦市,麻烦你去看看,下连队的时候分个好单位。”
“是我三奶奶弟弟的孩子?”
“你三奶奶的亲弟弟,我尕舅舅的小儿子,是我表弟,在你跟前是姑舅爸,也算是半个亲戚,那边你熟人多,先分个好单位,麻烦你以后帮他转个士官。”
“军垦市有好几个部队,他在那个部队?”
“这个我还不太清楚,等会儿问清楚发到你手机上。还有一件事,这几年我认识几个离过婚的小媳妇,大概三十多岁,想给老五介绍一个,只要媳妇愿意,就带上去见面,要是能行的话,也算帮老五办了件好事。上面把你姑舅爸的事办好,下面我把老五的事办好,这样做,也是为他好。”
水天昊听到这儿,总算明白了水保贵的意图。他从来不打电话,只要打电话,肯定有什么事要办。他尕舅的小儿子,水天昊从来没有听说过,冬天应征入伍,正在新兵营训练,要想分个好单位,就得托熟人找关系。这个时候,水天昊就是他最理想的人选,为了让他安心办事,还说要给水天河介绍媳妇。他为啥早不说晚不说,他尕舅的儿子当兵了,才给侄子介绍媳妇,这个理由不是太勉强了么,要是他真心想帮水天河介绍媳妇的话,何必等这么长时间。水天昊愉快的答应他,双休日一定去看看这位所谓的姑舅爸,心里却在谪诂,你这位叔叔为人处事不地道,四五年不跟五妈联系,你做的那些勾当,不要以为家人不晓得……
木易仁从老家回来,说起过水保贵。水天庭结婚那天,见过他一面,没说上几句话,坐火车回省城了。
水天庭结婚那两天,水保贵、武巧俏老两口从省城回来参加侄子的婚礼,两人虽然坐一趟火车,却没有一块儿回来。婚礼前那天晚上,武巧俏当着三奶奶和几位姑姐妹的面,指着水保贵的鼻子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水家人的败类,咋好意思参加侄子的婚礼。”
武巧俏骂这话的意思,三奶奶、水保俊、水玉莲、水玉梅姐妹心里都明白,水保贵这几年跑东串西,不是跟着丧失媳妇鬼混,就是带着离婚女人乱跑,最近听说他去天水市做了上门女婿,而且是六十多岁的老太太,他是有妻室的人,咋能干出这等缺德事,家人听了很不理解。
水保贵水性杨花不是一年两年了,十几年前,水保俊外出打工,他悄悄带着弟媳妇车芳扔下年幼的孩子离家出走,去外地煤矿鬼混了一个多月,他嫌挖煤辛苦,生命也没有保障,丢下车芳像没事人似的,自个儿跑回家。车芳身上没钱,回不了来,给打里写了一封信,水保俊跑去接了回来,从此再也不敢外出打工。
后来又跟邻居家媳妇眉来眼去,打情骂俏,乘着夜里外出打野兔,偷偷跑去鬼混,直到天亮才回家。武巧俏知道后,跟他打闹过,老毛病就是改不了。武巧俏一气之下,带着两个孩子上省城投靠弟弟,在单位找了个打扫卫生的活,租了两间小平房安了家。
起初几个月,水保贵过得倒也自在,时间久了,家不像家,窝不像窝,外面鬼混回来,冰锅冷灶的没饭吃,四十好几的人了,日子过成这样,心里也不是滋味,思来想去,还是有个安稳的家好。
他跑去省城找到媳妇,要些钱回家花,抽烟喝酒,成天醉酗酗的花销不少,要来的钱花完了再去要,三翻五次的要钱也不是个事儿,于是,大舅哥托人在宾馆找了个保安的活,有几次偷喝酒店的酒,喝醉了误时误事,被经理发现后开除,没少挨媳妇的训斥,两个孩子瞧不起他这位父亲。
男人一旦撕破脸皮,破罐子破摔,什么脸面也不顾,跟进城务工的离婚丧夫小媳妇鬼混,后来做了上门女婿,没过几天,老太太发现这位年轻的“丈夫”,偷偷摸摸跟大女儿勾搭成奸,一气之下赶出家门。他在电话中说,又回到省城当保安,证明流浪生活又回到了原点。
水保贵听武巧俏骂他是水家人的败类,自知有几份理亏,瞟了一眼骨瘦如柴的老母亲,嘴里喷出一口烟雾:“我成现在这个样,还不是你*的,这能怪谁?”
“放你娘的狗屁,我*的,我是你老婆,*你去跟别的女人鬼混,*你去当上门女婿?狗走千里,改不了吃屎。孙子都四五岁了,五十多岁的人,外面出去鬼混,半个人影儿见不着,你好好想想,几年没回家了?你还好意思说我*你。妈,实话告诉你,他五年没回家了,要不是这个婚礼,我连他的影子也见不着。”
武巧俏说着摸起眼泪来,水保贵坐在沙发上,一支接一支抽着闷烟,水保俊、车芳一声不吭。水玉莲、水玉梅、水玉花、水玉兰姐妹不知道说什么好,三奶奶听着大媳妇的诉说,不晓得如何劝说。她老人家知道都是大儿子的不对,一家人流动到省城,没个固定住所,大孙女水天娜十八岁嫁人,成了钱家人的媳妇,带着三个丫头住在红光镇街上;大孙子水天灵一家四口,靠他一个人饭馆打工养活,实在养不起,媳妇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去了娘家;如今儿子儿媳骂声相闻,形同陌路,等将来老了,苦不动了,可咋办啊!三奶奶替儿子儿媳难过起来,劝说道:“都是五十好几的人了,再不要胡折腾了,等你们将来老了,挣不动钱了,日子可咋过啊!你们回去,还是好好过日子吧。”
武巧俏哭诉道:“他这几年不在家,我到处打听他的电话,好不容易打听到,给他打个电话,过几天号码又变了。儿子丫头也不知道他的手机号码。今天我问他尕爸尕妈,你们俩都说不知道,你们不知道,他咋晓得天庭明天结婚?你们都瞒着我,这日子还咋过?”
三奶奶、水保俊、车芳、水玉莲、水玉梅、水玉花、水玉兰谁也没有说话,水保贵啥话没说走了出去,从此两人再也没有说过半句话,结婚那天,吃过午饭独自走了。
武巧俏看见水保贵一声不吭的走出堂屋,心里骂道,今天走出这个堂屋,恐怕再也见不到他的面了,不晓得又跟哪个女人去鬼混,要是激怒了哪位不安好心的坏女人,弄死他连个全尸也找不到。她想到这儿,哭诉道:“他真不是个好东西,孙子四五岁了,他从来没抱过,也不顾儿子丫头的感受。我让娜娜问他的手机号码,这个没良心的,他就是不说。我是跟他一个土炕上睡了三十多年的老婆,不是瘟神,一纸婚约不是想躲就能躲得了的……”
武巧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水保俊听不下去,走出堂屋去水保耕家喝酒,水保贵正好也在这里,正在跟水保地、水天亮、水天河叔侄几个猜拳喝酒。
车芳望着眼前这位进城靠打扫卫生、拣生活垃圾维持生活的大嫂,如今也是五十岁的女人了,再过几年,单位嫌她年龄大,不让打扫卫生,要么回来继续住她那两间破土屋,要么租住在城里靠拣垃圾维持生计,要么跟着儿媳妇看脸色吃饭。唉,她将来何去何从,还真是个未知数。水玉莲姐妹几个望着眼前哭泣的大嫂,一个个陪着流起眼泪来。
“董事长,敲了几次门,你不应声,傻呆呆的想什么呢?”沙娜敲了几下门,侧头从门缝里看他没有反应,推门走了进来。水天昊听见说话声,恍惚中回过神来说:“啊,想工作上的事没听见,请坐。”
“哈哈,给我也客气,晚上没有应酬,你请客。”
“你怎么知道我没应酬?”
“想让你请我吃饭,有没有应酬,你都得挤出时间陪我。”
“又跟老公吵架啦?”
“你咋老盼着我跟老公吵架,你就不能往好处想?”
“这不是你的习惯么,怎么,老公准你晚上外出吃饭?”
“不是他准我,而是我准他十天假,让他带着孩子外出散心。不然,在家休假这几天,老想跟我吵架。你请不请我吃晚饭?掏不起这个钱,我请你。”
“晚上有没有应酬,目前还不清楚,要是真没有应酬,我请你喝粥。但有一点事先说清楚,要是你老公知道了,千万别说是我请你。”
“为什么?”
“你以为老公就那么听你的话,万一他没有外出散心,而是带着丫头盯你的哨,再用摄像机拍下来发到网上,侮赖你故意打发他出去,是想跟我这个董事长约会,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让我以后怎么做人?”
“哈哈哈,你还想得挺周到,要是哪天真被他盯上了,不用你解释,我自动跟他离婚,向你老婆说清楚,我们俩晚上只是吃吃饭、唱唱歌、跳跳舞而已,没干别的事……”
“这不是害我么,你不怕我老婆找上门来吵架?晚上有应酬,我不能请你吃饭,还是改天带上老公孩子再吃吧,呵呵呵。”
“哈哈,你老婆不是没找过,我俩可是好朋友,吵不起来。就这么说定了,下班后坐你的车一块儿去,今天晚上,粘也要把你粘上。”
沙娜说完,哈哈哈大笑几声,扭动着细腰走出办公室。水天昊心里憨笑道:这个家伙,老公好不容易休几天假,打发他开车带着丫头外出散心,她倒成了不受约束的自由人,晚上想干啥干啥,还要拉上我这个垫背的。我是一个人,一个人也是吃,两个人也是吃,吃饭能花几个钱,你不怕职工看见说闲话,我这个董事长可不能让员工看见背后戳脊梁骨。晚上还是带你去偏僻胡同吃野驴肉吧,听说是天山牧场放养的,野味十足,是这个饭馆的招牌菜,真应了“好酒不怕巷子深”这句古语,小饭馆虽然偏僻,生意却是十分的红火。
晚上下班,楼道里没有丁点声响,水天昊心里暗笑:这个沙娜,还说晚上坐我的车一块儿去吃饭,我多加了一会儿班,你就等不及先走了;这样也好,不怕熟人看见说闲话,晚上不饿,喝御粥汤去。
水天昊走进后院停车场,自己的车孤零零停在办公楼下,院子里静悄悄没有一个人。他打开车门正要启动,车门突然打开:“哈,你想偷跑,你这人太不磊落了。”
“你说坐我的车,怎么看不见你的人影,我还以为你回去了,一惊一诈,从哪冒出来的?”
“我说坐你的车,等了好半天,你看几点了才下班?”
“我还以为下班后要来叫我,害得我办公室等你半天,这事不怪我。”
“你不是怕熟人看见说闲话吗,我去办公室叫你,你就不怕说闲话?”
“你一个女人家不怕,我堂堂大男人怕啥。晚上想吃什么?”
“你天天在外面吃饭,应该晓得哪儿有好菜。晚上你请客,一切听你的,两个字,要让我高兴。”
“我发现一家菜馆,地方虽然偏僻,生意却非常红火,听说有道菜全市有名,晚上请你尝尝。”
“什么名菜?”
“到饭馆你就知道了。”
水天昊带沙娜来到这家菜馆,找了个僻静的两人座位,点了一盆野驴肉,配了两道素菜,要了一杯红酒,两人既说又笑的吃起来,不时传出阵阵笑声,两个人吃完饭,到底去了什么地方,谁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