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
夏天回过头,“嗯,锦衣卫。”
梁泊雨越过夏天的肩膀,在远远的几个身影上来回打量,“对哦,电影电视里常有的。可是……在北平这么多天,怎么没听人提起来过呢?”
“比较忌讳吧。”
梁泊雨把目光收回来看着夏天,“忌讳什么?”
“这两天在路上,我听他们的意思,好像是朱元璋活着的时候,被他们害死的人太多。朱允炆登基之后为了拉拢群臣、稳定人心,就把锦衣卫给冷藏了,所以他们现在对建文帝多有抱怨。”
“啊?锦衣卫也有失宠的时候?”
“不仅如此,咱们平时看电视也知道,锦衣卫最擅长的就是搜集情报和暗杀。建文帝不用他们,可他们之前建立起来的庞大情报网还在,所以锦衣卫内部之间的消息比皇上灵通。不过看情形,他们的这些消息都是保密的,皇上根本就不知道。很明显,锦衣卫现在等于是坐山观虎斗,燕王、建文帝,他们两边都不想得罪。要不然,你现在早没命在这里跟我讲话了。”
“有这么厉害?”
“昨晚我亲眼所见,他们想杀的,必定是一击毙命。他们想留活口的,说斩手就斩手,说断脚就断脚,半点不带犹豫的。什么叫冷血动物、杀人机器?刚才围着你的那帮人就是。不过在都司的时候,你的人他们都尽量打晕了事,这傻子也看得出来,给你留着面子呢。所以我可以确定,只要你别惹到他们,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你说昨晚在都司……那这么说劫狱的就是他们?”
“还能有谁呢。他们已经进城好多天,在都司附近潜伏好久了。”
“啊?”
“我推测的没错的话,他们肯定是前段时间跟谢贵脚前脚后进的城。他们一定也知道建文帝这次是准备让谢贵真的动手。所以专门等着你把都司里的人都调走的时机,以便用最小的代价去把夏文敬救走。昨晚我被你骑的那匹‘恋家马’莫名其妙地就给带回了都指挥使司,结果正赶上他们找夏文敬找不着翻到地牢,看见我,二话不说就把我‘救’了。”
“唉?你等等!”梁泊雨挠挠头,“你不是说建文帝把锦衣卫冷藏了吗?那怎么还会派他们来救你,再说既然他们这么牛逼,为啥不让锦衣卫直接去暗杀燕王啊?救你有鸟用?”
夏天端起肩膀,一副一筹莫展的模样,“我郁闷就郁闷在这儿啊!他们根本就不是皇上派来的,建文帝压根就不知道锦衣卫有人来北平的事。”
“啊?”梁泊雨更晕了,“难道……他们是夏文敬的下属?可都御使不是都察院的长官吗?”
“他们不是夏文敬的下属。”夏天停顿了一下,“是夏文敬亲老子的下属。”
“啊?!”梁泊雨张大嘴伸长了脖子,“你爹是锦衣卫?!”
“滚蛋!”夏天踢了梁泊雨一脚,“谁爹啊?!”
“这是好几百年前呢!你又不吃亏!”
“知道为什么燕王可以允许梁峥软禁夏文敬那么长时间,却不动他一根毫毛了吧?根本就不是什么惜不惜才那么简单的事,是燕王轻易也不想得罪锦衣卫。”
梁泊雨无语地看着夏天:这又是宁王、又是燕王、又是皇帝、又是锦衣卫的,这不乱成一锅粥了?编成小说还差不多,怎么全让我赶上了?!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夏天又回头看看,“我跟他们去金陵,你回北平吧。”
“什么?!你要跟我分开?”梁泊雨吃惊的表情瞬间转成斩钉截铁,“不行!”
“什么不行?现在只能这样。我跟你走的话,太不正常了,会让人觉得有问题的。你掳我走的话,别说他们可能会再潜到北平去把你怎么样,你眼下走不走得成就是个问题。”
“那我跟你去金陵。”
“你大米白饭吃多了吧?!那和我跟你走不是一样奇怪,再说燕王已经反了,你最后不还是站在了他那一边。到了金陵,建文帝能放过你吗?”
“那……那……”梁泊雨急了,“咱俩一起逃走!”
夏天一愣,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逃到哪儿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个是现在的皇上,一个是将来的皇上。咱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夏文敬的父亲找不见儿子,还不知要再派出多少锦衣卫。你受得了整天东躲西藏地过日子吗?开始的时候没逃,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你……”梁泊雨气急败坏地看着夏天,难得地憋红了脸,“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说?!”
“你以为我坐在车里都干什么?我一直在想,在衡量啊!暂时分开,是当前唯一可行的办法。”
梁泊雨梗着脖子瞪眼看夏天,夏天满脸正色,不容质疑。过了一会儿,梁泊雨出了口长气,脖子一歪,一颗头重重垂到胸前,“你赢了。可是,我不放心你啊。”
“有什么可不放心的,你能玩转北平,到了金陵我也照样应付得来。”
“这不一样吧?我在北平不过骗骗领导、同事,朋友、下属啥的。可你去金陵要面对的是皇上和夏文敬的亲人,你这个的危险系数明显比我高出很多。再说我没被发现,还因为有小石头啊!”
“论为人,朱棣恐怕要比朱允炆凶猛阴险得多吧?亲人,亲人怎么了?很多时候亲人未必就比朋友了解你更多,我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你说你有小石头,我也有唐小三儿啊。”
“唐小三儿?”
“就是刚才扶我下车的那个人,之前他一直被梁峥关在都司地牢来着。”
“哦。”梁泊雨点点头。
“唉?他说你不久以前在牢里见过你,你不知道他是夏文敬的人吗?”
梁泊雨熟练地摇头,“不知道。”
“是吗。”夏天垂下眼帘。
“但是余信是看着咱们突然跑来的,而且他比较单纯善良,可我看那个什么唐小三可没那么简单。你怎么跟他说呢?”
“已经说过了,我说我的脚是想逃走的时候从房顶摔下来弄伤的,同时还摔了头,昏了好几天,醒来之后有些事情一直记不起来,让他有空就多帮我回忆回忆。我看他没有怀疑。”
“可是两个‘大人’在同一时间里一起变很得健忘,不会让人觉得太巧了吗?”
“他又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除非有一天他去问余信,不过我想这种情况会出现的机率很低吧。”
梁泊雨想想说“也是”,然后就低了头不再说话,并伸出一条腿去用脚来回拨楞夏天没受伤的左脚。夏天不动,任他摆弄了一阵。
最后看实在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夏天才拉回自己马上的缰绳说:“行了,你该回去了。眼前最重要的是能全手全脚地活下来,只要能活下来,以后什么都好说。”
“嗯……可是……”
“什么?”
“我很饿。”
“啊?”
“我从前天晚上离开都司,到现在只在路边喝过两次水。”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夏天抬起头来看看已经高高升起来了的太阳,“也差不多到时候该准备吃饭了。”
梁泊雨噗哧一声乐了,“你也会这么看时间了?”
“没办法啊,我约莫要是回到了原始社会,没准还咱们还能茹毛饮血。”
梁泊雨重新牵过夏天的马,两人又一起回到了刚才见面的地方。唐小三和另外一个人立刻跑过来扶夏天下马。
“让人准备生火做饭吧,咱们进了上晡再继续赶路。梁大人跟咱们一起吃。”夏天对唐小三说。
把夏天扶到车边,唐小三规规矩矩应了声“是”,又狠狠剜了梁泊雨一眼,才转身跑走。之前跟梁泊雨说话很不客气那个年龄大一些的人也不是好眼神地看着梁泊雨走到夏天身边,俯下身跟他耳语起来。
梁泊雨极其不爽地下了马:搞了半天,这些日子夏天在都司整天一副寄人篱下、楚楚可怜的样子,是因为不在自己的地盘上,没人可以使唤。这身边有了人,看起来也很大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