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此村离郭家峪仅有数里地,但是要翻过两座险峻的山峰,山路很不好走,赶夜路非常危险。李队长自告奋勇,要带几个人去郭家峪查看情况,确定八路军总部是否已经转移了。 夏少校知道李队长想一心追上大部队,虽然隐约感到他此去很可能是白跑一趟,但也不便反对,只好建议他速去速回。途中如遇到鬼子,千万不可恋战,速速脱离接触为上。

李队长带着五名男队员出发了,其它队员交给夏少校照顾,并叮嘱他们务必要听从夏少校的指挥。夏少校这次不想和彤接触也不行了,因为他必须重新编配兵力,把所有能战斗的人员全部集中起来,统一指挥。李队长的人大部分都没有枪,夏少校将缴获剩余的六支“三八大盖”配发给他们,其它队员则使用马明庆他们换下来的“老套筒”和火枪,总算是凑够了人手一支,女队员除外。

另外,每人还配发两颗91式手雷。

接下来,夏少校开始分配任务:让马明庆带着五个人远出两里地外警戒,防止鬼子们搞突然袭击,其它人跟自己驻守在村子周围,轮流警戒,一旦发现敌情,立刻疏散难民进山躲避。最后,他让彤和那两名女队员照顾受伤或行动不便的人员,如果情况有变,一定要保证他们迅速转移进山。

大家按照夏少校的命令分头行动,马明庆很快就带人出村而去,剩下的人分成三组,轮流负责在村子周围警戒。夏少校分配完任务后,正要去查看难民们的安置情况,彤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拦住了去路。

夏少校没有回避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淡淡地说道:“有事吗?”

彤撅着嘴道:“为什么不给我们女的发枪?”

夏少校道:“不是不发,而是枪支都发完了。”

彤抬手指指夏少校佩在腰间的大威力,冷笑道:“那不是枪啊!我就要这个!”

夏少校微笑着拍拍大威力道:“你会用它吗?”

彤毫不犹豫地伸手道:“拿来,我试给你看!”

夏少校很喜欢彤这种直爽的性格,毫不做作,随即从枪套中掏出大威力,卸掉弹匣递给彤。他估计彤一定摸过枪,不然不会说的如此坚决,但也知道不会很熟练,把上了子弹的枪给她,万一走火就麻烦了。

彤接过大威力,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然后用拇指推开保险,接着奋力拉动套筒,动作虽然笨拙,但方法是正确的,看来她果然会用枪。大户人家都有保镖护院,长短枪自然也不少,彤从小就摸过枪,参加八路军后,又经过短期的军事训练,使用枪械还是比较熟练的。

只是她从未用过大威力,刚开始动作有些笨拙,熟悉一下就好了,枪械的原理都是相同的。

“怎么样,”彤得意地晃晃手中的大威力,冲着夏少校说道,“现在可以把它发给我了吧?”

“可以,我先给你上上子弹。”夏少校含笑要过大威力,熟练地装上弹匣,随即插回枪套中。

“喂,你干什么?”彤看到夏少校竟然把大威力又装回了枪套中,立刻瞪大眼睛喊道,“当领导也骗人!”

夏少校笑了笑道:“这枪不适合你用,太大了。”

彤绷着俏脸道:“我不管,说过了就不能反悔,拿来!”

夏少校道:“我给你换一支怎么样?”

彤脸色稍霁,但仍气呼呼地说道:“真的?”

夏少校含笑不语,随后取出敏用过的那支花口撸子,连同枪套和两个备用弹匣一起递给彤。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此枪是敏留给他的唯一纪念,现在交给彤似乎并未感到什么不舍,也许自己是真的喜欢这个靓丽可人的女孩,尽管她和敏的性格截然不同。

彤双眼一亮,兴奋地接过花口撸子,上下翻看,爱不释手,显然很喜欢这支短小精巧的手枪。她熟练地操控着花口撸子,看样子以前是玩过,比敏刚用的时候强多了。夏少校担心彤玩顺手后会开上一枪试试准头,连忙命她把枪收起来,赶紧去照顾伤员。

也许是夏少校不再对自己冷漠的原故,彤此时显得特别开心,笑容娇美动人。她快速把花口撸子装入枪套中,备用弹匣塞入上衣兜里,刚要解开腰间的武装带把枪套穿上去,却突然看到王鲲鹏出现在左侧不远处,正快步走朝她过来。

彤冷哼一声,扭头就走。王鲲鹏先看了夏少校一眼,然后便要去追赶彤。

“王鲲鹏,你去哪里!”夏少校挺身断喝道。

“我,我……”王鲲鹏被夏少校的喊声吓了一大跳,停步回头,嗫喏的不知说什么好。

“回到你的岗位上去,不许到处乱跑!”夏少校故意冷酷地说道:“擅离职守者军法从事!”

王鲲鹏被夏少校给唬住了,不敢违抗他的命令,乖乖地拎着步枪朝村外走去,一脸不情愿的模样。夏少校就是看不上王鲲鹏这一点,一个大男人做事畏手畏脚的,如果他跟自己顶上两句,明说自己以权压人,阻止他和彤见面,也还算是个有血性的汉子。然而他却选择了逃避,不敢和自己据理力争,缺乏男子汉应有的勇气,难怪彤会讨厌他。

彤没有走远,担心王鲲鹏会跟夏少校发生冲突。后来看到王鲲鹏被夏少校给训走了,随即立正朝夏少校敬了个标准的军礼,但眼神中却闪动着狡黠顽皮光芒,像是在说谢谢。夏少校含笑回礼,心想这女孩可真是个解语花,性格开朗活泼,一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能在这样严酷的环境中坚持战斗,实属难得!

彤走后,夏少校快速在村内转了一圈,查看难民的状况。他发现大家虽然身处险境,但心态还算平和,没有发生因恐惧而行为失控的现象。但是这种平静能坚持多久,没有人能知道,只好走一步说一步了。鬼子们从四面八方合围麻田一带,想要带着上千名行动不便的难民突破包围圈,其困难程度可向而知,就算能成功突围出去,恐怕其伤亡数字也是不可想象的。

一道炫目的闪电撕裂沉沉夜幕,接着殷雷滚滚,暴雨倾盆,夜半时分。

夏少校没有睡熟,雷声一响便醒了,起身走到屋外观察雨势。突如其来的暴雨让他感到心神不宁,雨夜可是最好的偷袭时间,必须要提高警惕。他回头看看仍在沉睡的队员,不忍心叫醒他们,独自披上缴获鬼子的雨布,大步走进风雨中。他快速来到村口,发现两名岗哨竟然躲在一株大树下避雨,一点自然常识都没有,不怕被雷劈死啊!

两名岗哨见夏少校出现在村口,紧忙跑过了报到,表情很是尴尬。夏少校刚要告诫他们不要站在树下避雨,耳边突然隐隐听到有枪声传来,表情顿时凝重起来。两名岗哨见夏少校变了脸色,还以为是因为他们避雨而生气。两人正要张嘴解释,忽见夏少校一挥手,制止他们出声。两名岗哨不明所以,只好呆呆地站在一旁。

夏少校仔细侧耳倾听,不久又有几声枪响传来,正前方。两名岗哨此时也听到了枪声,异口同声地说道:“有人开枪!”

夏少校立即果断地冲两名岗哨说道:“是鬼子来了!你们俩赶紧回村叫醒所有队员,掩护难民们向山里转移。”

不等两名岗哨回答,夏少校第一时间冲进漫天的风雨中,直奔枪响的方向跑去。他估计马明庆他们已经和鬼子交上火了,情况十分危急,看来自己的预感是对的,鬼子果然趁雨夜来偷袭了。他刚跑出几十米远便遇到一个跑回来报信的民兵,气喘吁吁的语无伦次。 “鬼……鬼子来了!”那个民兵看到夏少校后,喘息着说道。

“鬼子又多少人?”夏少校立刻问道。

“不清楚,反正很多,黑压压的一大片!”民兵说道。

“老马呢?”

“马队长正在阻击鬼子,但是鬼子的攻势很猛,挡不了多久的!”

夏少校不再问话,命令那个民兵赶快回村帮助难民转移,自己则继续往前跑去。马明庆他们只有五个人,很难抵挡鬼子的攻击,死拼必定全军覆没。他加速快跑,不久便看到前面有人影晃动,冲过去一看,居然是马明庆和他的副射手撤了下来,另两个民兵不用猜也是牺牲了。

他上前一把扶住马明庆,发现他胸口中了一枪,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全靠副射手扶持才勉强站住。副射手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手拎着歪把子,一手扶住马明庆,浑身透湿。 他见到夏少校后,大声道:“鬼子来了,有好几百人!”

夏少校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老马怎么样?”

副射手哭着说:“胸口中了一枪,说不了话了!”

夏少校道:“把机枪给我,你背着老马撤,我掩护!”

副射手依言把歪把子机枪交给夏少校,自己背起马明庆朝村子跑去。夏少校端着歪把子慢慢后撤,等待鬼子追兵的出现。很快,暴雨中闪现憧憧人影,挺着刺刀冲杀过来。夏少校连续点射,压制鬼子的突击,不断射杀靠近的鬼子,明亮的子弹射线在雨夜中格外刺目。

鬼子们本想趁势冲杀入村,但被夏少校精准的点射无情射杀,士气大挫,冲击的力度也随之减弱了。不过鬼子们人多势众,轮番进攻,一拨又一拨,如同潮水一般,终于把夏少校的机枪子弹消耗光了,逼迫他不得不向村内退去。

夏少校丢掉歪把子机枪,闪电般掏出大威力和大花口撸子,两支手枪轮番速射,又连续击退鬼子的两轮进攻,撂倒了十几个鬼子。他拼尽全力为村内的难民转移争取时间,但是独力难支,不得不逐渐退回村内,最残酷的巷战开始了。

村内的难民缺乏统一的指挥,早已乱作一团,相互拥挤朝村外的大山逃去,但速度奇慢,鬼子进村时,成功逃出村的还不到半数。鬼子进村后见人就杀,无论老幼,全部击毙,不留一个活口。双方混战在一起,都杀红了眼,子弹横飞,血肉飞溅。

夏少校带着六七个民兵利用民房巷口的掩护,节节抵抗鬼子进攻,不让他们轻易穿过村中的主路,去封锁另一侧的村口。鬼子们是有备而来,火力强大,一通攒射就把夏少校他们给压制住了,同时还分兵绕村而过,封堵另一侧的村口,准备合围村内的难民。

形势危急,夏少校果断下令分散突围,能冲出去一个是一个,不能都死在这里。只要能逃进大山就算暂时安全了,如果鬼子进山搜索,势必会分散兵力,如此一来就更利于突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