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再过二十四小时自己就要交出指挥权了,而内线那边还没有“太行神枪的确切行踪传来,难道真要带着遗憾离开这里吗?犬养一郎坐在旅部的办公室里郁闷地想着。自从第26旅团进驻上阳县之后,“太行神枪”便一直在给他们找麻烦,直接或间接死在他枪下的官兵就不下两百人,这还不包括伪军。

自己曾千方百计地想捕杀“太行神枪”,但至今也不能如愿,始终被他牵着鼻子走,就这样离开真是不甘心啊!

正当犬养一郎准备无奈地接受这个失败的事实时,方面军总部发来的一封电报让他又重新看到的机会。他的继任者在前来上阳县的途中遭遇严重的车祸,副官和司机当场死亡,他本人头部缝了十二针,左大腿骨折,侥幸保住了小命,此时正躺在太原城的医院了静养呢,恐怕是来不了了。方面军总部决定另外选人来接替犬养一郎,但着需要时间,所以要求他再等上一个星期才能离开。

犬养一朗正巴不得多留几天呢,别说是一个星期,就是一个月也没关系,只要能干掉“太行神枪”就行。他马上打电话把负责和内线单线联系的情报管叫来,命他继续向内线施压,令其务必在三天之内查出“太行神枪”的行踪,不然一切后果自负。

支那人生性奸猾,不动点真格的他们是不会乖乖地替皇军办事的!

情报官走后,犬养一郎连日来郁闷的心情也逐渐舒畅起来,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有两天没好好睡觉了,便离开指挥部回到小院中。他一进门就迫不急待地抱起师艳红走入卧室,雪白的睡袍被丢在客厅内。

“太行神枪”,咱们很快就会见面的!他压住师艳红时得意地笑了。

匿名信是从门缝里塞进来的,警卫员早晨打扫办公室时发现后马上交给了赵山。信封上没写字也没有封口,赵山立即取出信纸展开,发现上边只写着两行字:

俺知道谁是真正的内奸。

今晚十二点村外松树林见,一个人来。

字写得歪歪扭扭的,非常难看,显然是刚刚学会不久。

此信是真是假?自己是去还是不去? 赵山拿着信陷入了沉思

如果此人真知道内奸是谁,自己不去可就错失查出内奸的良机了!但如果这是一个陷阱呢,目的是想要他的命,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到底该怎么办?他一时也那不定主意。

警卫员见赵山久久沉默不语,心知信的内容很重要,也不敢打扰他,便静静地站立在一旁等候。赵山思考了很久才重新把信纸折好装进信封里,然后揣入自己的上衣兜了,但他很快又将信封掏了出来,蹲在地上用火柴点燃。此信不可留,一旦被别人发现可就麻烦了。

望着信封渐渐化为灰烬,赵山暗下决心:今晚冒险前往松树林与写信人见面,不管是真使假,他都想试一试,这是唯一的线索了。赵山让警卫员把纸灰打扫干净,并叮嘱他不要将匿名信的事告诉任何人,以免让写信人处于危险的境地。

接下来的一白天里,赵山表面上若无其事地处理手头的工作,但内心却急切地盼望着天早一点黑下来。平时工作起来很少留意时间的他,今天居然不停地低头看手表,感觉那时针仿佛像是蜗牛在爬,慢得出奇!

当手表的时针终于将夜色转出来时,赵山焦急的心情反到平静了下来,开始为即将到来的危险的约会做最后的准备。他决定带两名警卫员一起去,万一是陷阱也可以相互照应。写信人既然要他一个人前往,显然是不相信上阳县委的人,而两名警卫员是自己从地委带过来的,绝对可靠。

今晚的月亮藏在一大片薄薄的云彩后面,半明半暗地散发出幽幽的光亮,如同少妇独守春闺时的幽怨眼神,凄艳迷离的让人心碎。抬头仰望朦胧的夜月,赵山突然想起了一句唐诗:犹抱琵琶半遮面。不过今夜可不是吟诗抒情的好时候,真正内奸的身份即将揭晓,如果那封匿名信所写属实的话。

手表的时针指向23点25分,该出发赴约了。

赵山再次取出自己的随身配枪马牌撸子(勃郎宁1903式手枪)检查了一遍,确认子弹满匣并已上膛,然后才关上保险放入腰间的枪套中,必需为此行做最坏的打算。

两名全副武装的警卫员已经在院门外等候了, 赵山紧紧武装带,快步走出院门。

村外松树林的面积不小,位于一处平缓的山坡上,因山里的交通不便,运输困难,所以遭砍伐的数量不多,林木生长的十分茂盛。从村内到松树林步行只需十分钟,抽一支烟的工夫即到。

两名警卫员被留在了松林外,赵山独自进入林中。他担心人多会引起对方的误会,不敢露面。

林内落满了厚厚的一层松针,脚踩在上面软乎乎的,几乎听不到声音。对方只是说在松林内见面,却没写出具体地点和联系方式,偌大的松林叫赵山如何去找。他非常小心地朝松林深处走去,枪套已然打开,右手物住枪柄,一旦有危险就可以迅速拔枪射击,松林外的警卫员听到枪声就会马上冲进来接应他。

赵山不敢过于深入松林,担心万一遇到危险时警卫员无法快速找到他。他估摸着走了有一百多米后便停止不前了,藏身在一株粗壮的大松树后面,耐心地等待起来,时刻保持着高度警惕。

对方会不会来?等来的是真相还是子弹?

漫长枯燥的等待能把人折磨的发疯,尤其是在这漆黑的树林内,仿佛危险就在自己身边潜伏,随时都会突然扑上来。赵山虽然没有狙击手般的耐性,但他知道自己现在唯一能作的就是等待,半途而废可不是他的性格。也许对方此时也正在等待,可能比自己还焦急,那就来比一比各自的耐性吧!

突然,正前方传来细微的响动,听起来好象是脚步声。高度警觉中的赵山悚然而惊,身体立刻绷紧了。他利索地拔出手枪,打开保险,枪口指向声源方向,眼睛也死死盯着前方,尽管现在什么也看不见。

脚步声只响了一下便消失了,许久也没有再传来。

难道是自己太紧张而听错了?赵山开始怀疑自己的听觉。

“是赵特派员吗?”声音低沉而清晰,但略显写紧张,从前方黑暗中传来。

“是我,你是谁?”自己的听觉没错,赵山立即回答道。但他没有马上现身,仍旧躲在大松树后面,对方未表明身份前,自己千万不可贸然行事。

“俺是刘福旺啊,特派员听不出来了吗?”对方急促地说道。

“你真是刘福旺?”赵山也听出对方的声音有些耳熟,但还是小心地问了一句。

“真的是俺,您还找俺谈过话的呀!”脚步声再次响起,对方似乎正在向赵山走来。

“那封匿名信是你写的?”赵山从树后闪出,但手里仍握着枪。

“是俺写的,字很难看吧,刚刚学会。”说话间,一个敦实的身影出现在赵山面前。

“不难看,意思表达的很清楚。”赵山定睛一看,果然是刘福旺,这才放心地关上手枪的保险,插回枪套中。

刘福旺是前去抓捕李强的行动组成员之一,赵山曾经找他谈过几次话,感觉他虽然有些腼腆,但脑子转的却很快,回答问题时思路很清晰,当兵有点屈才了。

赵山前行几步,伸手拍拍刘福旺的肩头,微笑着说:“福旺,你有事可以直接来找我吗,何必写匿名信呢,搞的还挺神秘的。”

刘福旺尴尬地笑笑说:“俺也想过去找你,可有怕被别人看到,所以才想起了写匿名信的,你不会生俺的气吧?”

“怎么会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赵山安慰刘福旺说,“别害怕,今晚咱们见面的事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你可以放心地把所知道的事全部告诉我。”

“特派员,俺不是人,是俺对不起李强队长啊!”柳福旺突然哭出声来,“俺对你说了假话,可这都是他们逼俺说的呀!”

“他们是谁?”赵山赶紧追问道。

“是——”

“啪!”

刺耳的枪声划破夜空,刘福旺的话戛然而止,浑身一震,向前仆倒。

“福旺!”赵山大吃一惊,急忙上前抱住浑身发软的刘福旺,奋力将他拖到树后掩蔽。

刘福旺后背中枪,大概是命中要害部位了,身体已开始不自然的轻微抽搐起来。赵山将他靠在树身上,自己蹲身持枪直指前方,随时准备还击。他不知道对手有多少人,会不会不顾一切地冲过来杀死他和刘福旺,心跳骤然加快。

只要自己坚持两分钟,树林外的警卫员就能赶过来增援。

刘福旺的嘴唇不停地蠕动,似乎想要说话,但声音微弱的像蚊子嗡嗡。赵山明白刘副旺快不行了,便赶紧把耳朵凑过去,想听清楚他究竟要说什么。刘福旺双手死死抓住赵山的小臂,努力将嘴凑到他耳边,断断续续地说:“内……内奸……是……是……”

“是谁?”赵山忍不住低声问道。

“是……是……呃——”刘副旺上身突然一挺,嘴里有鲜血溢出,手一松头一歪,气绝了。

他最终也没能说出内奸的名字,白白丢了一条命。

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应该是自己的警卫员赶来了,赵山立即发出约好的暗号。片刻后,两名警卫员便出现在赵山身边,马上分左右将他保护起来。

赵山并没有让警卫员去搜索打黑枪的人,想必对方早已撤走了,搜也是白搜。刘福旺的尸体不能留在这里,先抬回村中再说。刚才的枪声估计村里的人都听到了,此事想瞒也瞒不住,还是挑明了比较好。这几天仇书记不在县委,到下面去组织应对水野大队进山扫荡的事情去了,县委的日常工作暂时由他这个特派员代为处理。

赵山准备等仇书记回来后再公布匿名信的事,不然一定会引起大家的恐慌,人人自危,从而影响到反扫荡的大局。

两名警卫员抬起刘福旺的尸体,赵山走在他们身后警戒,三人快速离开了松树林,急匆匆地朝村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