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6章

我踹了秦飞泫一脚,“你作死啊,怎么搞的?”

秦飞泫懒懒的看了我一眼,动都没动,“不知道,今天下午起来就是这样了。头晕,还泛恶心。”

我低头看看那碗猪肉大葱馅儿的饺子,皱了皱眉头,端起来准备放厨房去,“那你还吃猪肉,想吐客厅啊你。”

秦飞泫嘴唇动了动,又端起水杯喝了口水,“你再说我真的要吐了。”

我又踹了他一脚,“你就作吧你!”

我把饺子端到厨房,又去储物柜翻医药箱。我翻翻治感冒发烧那些药,放得太久,大部分都过期了。

我回到客厅,看见秦飞泫皱着一张俊脸,蜷缩在沙发一角,显然刚才那几个油腻腻的饺子让他更加难受。

我没好气的问他,“你是着凉了还是昨天吃坏东西了?有没有拉肚子什么的?家里没药了,我出去给你买点。”

秦飞泫撇撇嘴,“不要你管。”

我跑过去又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他疼得哎呦一声,猛地起身瞪了我一眼,又闭上眼睛躺回去,懒懒地说,“昨天朋友车半路熄火了,我走回来的,有点冷。今天起来就这样了,可能是着凉了。”

说完好像真的很冷似的缩了缩身子。

我骂他,“你是猪脑子,人家车熄火了你不会打的啊!酒吧附近不都是车吗?”

他睁大眼睛挺无辜地望着我,“我不是想省点钱么……”说完又张了张嘴巴,“你怎么知道我去酒吧?”

我冷笑一声,挎上包,“你那点花花肠子还打算瞒我,再过几年吧。”

等我回来,秦飞泫已经回床上躺着去了。我摸摸他额头,还是滚烫滚烫的。我拍拍他,他只迷迷糊糊地哼哼两声。没办法,我只好倒了杯温开水,把药片胶囊都掰好,推推他,“秦飞泫,快给我坐起来吃药。”

他又哼哼两声,身子动了动,还是没起来。

我不耐烦了,抬高声音,“你他妈再不起来我不管你死活了!”

他这才懒懒地转过身子坐起来,眨了眨朦朦胧胧的眼睛,顺从地吞下药片,又灌了一大口水。

“行了吧?”

“喝光。”

他无奈地看了我一眼,一仰头把一大玻璃杯水全灌下去。

“这下总行了吧?”

我满意的点点头,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帮他拉好被子,又跑到洗水间拧了冷毛巾,敷在他额头上,“我回房去了啊,你要是半夜不舒服就叫我好了。”我想了想,又问他,“你手机呢?”

他愣了愣,“放客厅了吧,干嘛?”

我转身回客厅把他手机拿回来,搁着他床头柜上,“你那嗓子都哑了,万一半夜难受叫不出声就给我打电话吧,反正我一直开着机呢。”

他哦了一声。

交待完一切,我满意的点点头,准备回去睡觉。

秦飞泫突然从裹得紧紧的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拉住我。

我惊讶地回头看他,“怎么?特别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没有没有,”他摇摇头,“我没事,睡一晚上就好了。只是……”

秦飞泫睁着朦朦胧胧的桃花眼,深深地望着我,“姐,你坐这里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我愣了一下。秦飞泫很少叫我姐,都是“秦沫雪”“秦沫雪”地叫我全名,只有特别巴望着什么,估摸着我又不会给,才肯牺牲一下打打亲情牌。比如他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去邻居玩,看人家家的小姑娘甩着小辫子骄傲地弹钢琴,就回来姐啊姐啊求我。又比如他上初二的时候参加英语竞赛,初试复试三试又加试,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有了去北京参加决赛的机会,回来也是姐姐长姐姐短地缠磨了半天。我自然不为所动地统统拒绝了他。我既没有那个钱给他请钢琴老师,也没有那个钱支付他去北京的路途和住宿。

他可能会觉得我残忍,无情地扼杀他的梦想什么的。可残忍的不是我,是现实,这才是他一早就该认清的。

更何况,每个人都有做梦的权利,可并不是别人就有实现你梦想的义务。

“姐……”秦飞泫又拉了拉我的手,我正想不耐烦的甩开他,忽然又想起小时候他那些可怜巴巴的往事。算了算了,就当我补偿补偿他,因为我而没学上钢琴,也没能去北京参加比赛。

我打量了一下房间,低头说,“你先松开我,我去搬把椅子来。”

秦飞泫摇摇头。

“那我就一直站着?”我瞪了他一眼。

他往里面挪了挪,又扯了扯我,“姐,你坐这吧,要不躺上来也行。”

我差点没甩开他再补给他一巴掌,奈何这小子发着烧手劲还挺大,攥的死死的,只能冲他吼,“你要死啊。”

我别别扭扭地坐在秦飞泫床边,一只手还被他紧紧攥着,“你松手啊你,都被你攥红了。”

“是吗?对不起哦。”感觉手腕上的力量松了松,可还是被他拉着,“怕你走掉嘛。”

“你就这么缺少母*吗?”

秦飞泫墨黑的瞳孔浓的化不开,“是啊,你才知道么。”

我知道戳到了他的痛处,要是搁在平时我肯定还会暗自得意半天。念在他今天生病了,就好心放他一马,转移了话题。

“你在哪个酒吧做驻唱啊?”

“1973,就是东华的那家,你怎么知道我去酒吧做驻唱的?”

“废话,我什么不知道。”

“那你有去看过我表演吗?”

“我哪有时间去看你表演,就算有时间我也不要去。”

秦飞泫怔怔地看了我一会儿,“姐,你有时间去看看好不好?”

我被他莫名其妙的认真搞的心烦,“我干嘛要去?我还要休息,天天上班对着一堆数字已经够头晕眼花了,还要去那种让人血压升高的地方听你鬼哭狼嚎。”

秦飞泫侧过身子,另一只手支起脑袋,黑眼睛亮晶晶的,“我不是鬼哭狼嚎,他们都说我唱的很好的。而且,我每天晚上都能赚很多钱。”

我皱了皱眉头,“我警告你,你不要给我去当鸭子。”

“秦沫雪,你脑子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啊!”

“姐,你睡着了吗?”

我迷迷糊糊地应着,这几天为了拉存款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好几天都没有睡好。我靠在床头的身子慢慢往下滑,身子也朝里面缩了缩。

“姐,其实你也没有你想的那么恨我对不对?”

对……才不对,对才有鬼……

我当然……恨你,一直都恨……

“我们以后就好好地一起生活好不好?我已经长大了,以后就可以赚钱养你,你觉得银行的工作辛苦就不要去做了。我可以照顾你的,我长大了,不是孩子了……是个男人了……”

我在意识模糊的边缘也不忘嘲笑这个小子,就凭你晚上卖艺那点钱……

脸上忽然痒痒的,好像是小狗的鼻子蹭啊蹭的,湿湿的,软软的……

奇怪,哪里来的狗呢,可能是臭小子额头上的湿毛巾掉了。

我一巴掌拍开那块湿毛巾,把脸埋进床里呼呼睡了起来。

第二天一睁眼,就看见秦飞泫一张脸超近距离的在我眼前。

我哇的大叫一声,一巴掌把他的脸推到安全距离以外。

“你干嘛?”

秦飞泫被莫名其妙的在睡梦里袭击,一下子坐起身来,冲我怒目而视。

臭小子,很精神嘛!

我伸手摸摸他额头,已经退烧了。

“你脸离我那么近干嘛?”我抓起枕头冲他扔过去,“想吃老娘的豆腐啊!”

他一只手就抓住那只无辜的枕头,“就你那木乃伊一样的身材,你以为哪个白痴会有兴趣?”

我正想踹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现在几点了?”

……

秦飞泫,都怪你害的我这个月的全勤奖泡汤了,老娘饶不了你!

等我慌慌张张跑到行里的时候,小邵忙安慰我,“不要紧不要紧,今天经理心情好,不会骂你的。”

我哭丧着一张脸,“他只要能把全勤奖给我,他老人家愿意骂多久都行啊。”

小邵呵呵笑笑,同情似的拍拍我肩膀。

“晚上经理好像要陪客户吃饭,可能要带几个人过去陪酒。你要不要去?”

我心情沮丧地坐在柜台上启动机器,“这不是我说的算,肯定经理挑些有眼力劲,酒量又好的带着。”

小邵点点头,“那我们跟经理说说,求他带我们去好不好?”

“为什么?”我有点吃惊,像小邵这种单纯善良的孩子,应该最反感这种吃“事儿饭”才对。

“你上次不是说要想独立的拉客户,就得建立自己的人际关系圈吗?我回去想了想,我是学编程的,没什么搞金融炒期货的老师同学,只能多和行里的这些客户攀攀关系,套套交情,你说是不是?”

“话是这样说……”小邵居然因为我无心的一句话变得这么热心于交际,这让我心情复杂。他能更成熟世故些,固然有助于他往后的发展。但是作为朋友,我并不愿意他那么单纯的一个孩子被染黑,从小王子变成腹黑自私的怪兽。

果然经理一整天都神清气爽,没挑我们哪缕头发没卡住,也没训我们桌子上哪堆文件没码齐,也没嫌我们笑声大了说话声小了。等到快下班的时候,他老人家迈着四方步冲我们招呼,“小秦,小邵,思雨,大吴跟我去东华那边陪客户吃顿饭。”

小邵冲我眨了眨眼睛,忙兴高采烈的应承着,表情像是小学生受到了班主任的青睐,被赐予了能每天早上给老师跑腿买小笼包子的特权。

明明是牺牲,却偏偏是感恩戴德的心情。

场子是挺上档次的场子,经理一边走一边叮嘱我们,“一会儿进去眼皮子活点,嘴皮子甜点儿,别冷场听到没有?”

看思雨喝酒估计是不会了,发发嗲什么的应该还行。大吴算是行里的“老人”,干了也有五六年了,老家是沈阳的,喝酒没话说。

我们几个小家伙个个摩拳擦掌,雄赳赳气昂昂地跟在经理后面,奔赴酒场。

经理推开门,高声笑着寒暄,“哎呀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今天行里有点事情,路上又堵车……”

屋子里已经坐了小半圈人,见经理来了也闹腾起来,“我说老王你这个人不讲究啊,你请人家吃饭哪有让客人干等着的道理,先罚你进行一圈!”

思雨大吴早就跟着经理粘上去,这个总那个总的一通乱叫。小邵一句话说不上来,只能站在一旁傻傻地笑,青涩的表情明显和屋里的气氛格格不入。

我站在小邵的身后,一进门就看见卓越,坐在里面,还是那样淡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