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夏王很是紧张的样子,“皇后的病可要紧,要不传太医来瞧瞧?风寒看似不打紧,可拖着也最伤身体啊。此刻朝中宫中诸事繁多,都得仰仗着皇后主持大局,皇后可不能有一丝差池。”
我挥挥手,“本宫不碍事,就是有些凉着了,多添几件衣裳就好,王爷无须担心。”
汝夏王还欲说些什么,外头却高声唱道:“平晋侯到。”
我的眸光蓦然明亮,如冲破暗夜的星子般耀眼,如此乍惊还喜的神色倒不由引来汝夏王的侧目。
我却不察,不自觉起身,衣袖绊倒了桌上茶水洒落一地也未曾察觉,难掩激动道:“碧儿,快将侯爷迎进来。”
丹碧先是看了汝夏王一眼,而后在我手心轻轻捏了捏,才道:“是,主子。您还病着,先坐下。”
如此,倒是稍稍点醒了我,注意到此间还有第三人的存在。
我迎向汝夏王那双漆黑的眸子,温和中分明带着几分探询的意味,我悠悠一笑,“怎么,王爷又想怀疑本宫了么?”
汝夏王这才收回目光,手无意地将茶帽一遍遍轻擦茶身,似笑非笑地还击:“皇后觉着自己可疑么?如若不然,何必这般问臣弟?”
若我有一分心虚,只怕便会在他灼亮的目光下败下阵来。可惜,我心中坦荡光明,是以只淡笑道:“若王爷无事,便跪安罢。本宫找平晋侯,还有些话要谈。”
汝夏王眉间隐见几分怒色,却强自隐忍下,拂袖起身,临行前扔下一句:“但愿皇后,还记得自己是谁的皇后还好。皇兄尸骨未寒,皇后便频频与外男接近,心中便不觉有愧么?”
我心中正为此事窝火,他这一挑起,无异引火烧身。我将满桌的食具扫落,抬首却见丹碧引着沈沐昕愕然站在门口,敛了几分怒容,淡淡道:“碧儿,带侯爷到偏殿等候片刻,本宫随后便到。”
丹碧只得躬身道:“侯爷请随奴婢来。”
沈沐昕望我一眼,不明所以,但仍是随了丹碧离去。
满殿的宫女见我震怒,早已躲得远远的,此刻殿中只剩我和汝夏
王二人无声对视,浓浓的火药味弥漫在空气中,略有些窒息。
汝夏王率先收回目光,云淡风轻地望着满地狼藉,“皇后缘何动怒?”
我望他半响,那张俊秀的容颜上未见半分心虚,怒极反笑,“缘何动怒?慕容辰逸,你和你的好兄长,预备瞒我到几时?慕容瑜,他当真死了么?还是正藏身某处,指点江山,运筹帷幄呢?”
汝夏王淡然的面容终现出一丝破绽,“你,你听谁胡说的?是沈沐昕么?本王便知他不安好心,存心挑拨皇后与本王之间的关系,好渔翁得利!可皇后,竟真的相信他了?”
我盯着他,眸色森冷,“你只回答我,慕容瑜,究竟是死是活?你们两个,究竟有没有利用他的死来设局骗我?”
汝夏王看着我,面容紧绷,许久只得两字:“没有。”
我听着,半响回不过神来,忽而仰首放声大笑,直笑到泪流满面,才道:“好,很好。但愿你们二人,今后永不为此事后悔。”
永不为……伤我心后悔。
说罢,我冷冷扫袖,越过他身边欲离去。
手腕一紧,是汝夏王从身后攥住了我的手,我回身望着他,望着往日那双熟悉的瞳孔里涟漪阵阵,压抑道:“墨迟,许多事,我们皆身不由己。”
轻轻一句,已将一切道尽。
我将手从他的手里挣出,凄然笑着:“好好好,我原还抱着希望,希望是他骗我。可终究,他没有骗我,却是说着永不相欺的你们骗了我。这世间,我还有何人可信?”
汝夏王再次攥紧我的手,双目早已急得通红,“墨迟,皇兄他是王者,他有他的江山抱负、宏图伟业。有时,两厢不得兼顾,你得……你得学会谅解。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皇兄他对你……”
我微笑着,任由眼泪扑簌落下,好轻好轻地问一句:“可我成全了他的江山抱负,谁来成全我的心?”
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将他的手扒下,我决然转身,眼里已没有了一滴泪。我放弃了国仇家恨,放弃了自己,只愿不负你的一片真心。可奕譞,永
不相负,我没有负你,你却负了我。在你眼里,江山与我,到底是前者更重。我将你视得高于一切,可你心中,却有比我更重的东西,这教我情何以堪!
“墨迟,皇兄是有苦衷的。总有一日,你会明白他的心。”
可我,再听不进去这些,捂紧双耳,我疾奔而去。将身后的人与事,一并远远抛开。
到了偏殿,丹碧正守在门口等我,见我满面泪痕,不由心疼起来,“主子,这是出了什么事、您怎么……”
我只一味摇头,擦去脸上的泪痕,问道:“平晋侯呢?”
丹碧见我不愿说,便也不再追问,“侯爷在里头等着您呢。”
深呼吸,我揉一揉僵硬的面庞,才举步进去。
“沐昕……”
沈沐昕放下手中的茶,迎上来,明净的眸子里满是关切,“迟儿,方才在大殿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心头的酸痛复涌上来,我低一低头,将满眶的泪意忍回去,抬首扯出一抹笑,“没什么,就是起了几句争执。你也知我脾气素来不好,摔个碗什么的也是正常。”
一双白皙如玉的手抚上我的眉心,那样轻柔,撞入那双深情闪现的黑瞳里,我的心,蓦然动了动。
“沐昕……”
沈沐昕认真道:“迟儿,你不是那般任性的人,定是受了什么委屈。你的心事骗得了别人,瞒不住我。”
我心下大恸,扑入他的怀里,“沐昕,沐昕……你说,我舍弃一切只为不负他,可他为何却能为了别的东西负我?我好伤心,我真的好伤心。”
沈沐昕的声音里满是不忍和怜惜,“傻迟儿,那是因为,他不是世间普普通通的一个男人,他是王者,志在天下。你选择这样的男子,难免有时会有些委屈。”
他说的,我何尝不懂,可懂得又如何?这世间的事,凡人为之所苦,便是因为明明懂得,却看不开啊。
过了好一会儿,我又听见他说:“迟儿,其实我一直想问你,如若一切能回复当初,什么也没发生过。你可愿与我,重新开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