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头,可就是知道再呆下去的结果会是什么,他才怕,他不知道她有多少意识是在控制范围内的,他更不知道自己已经将她认定为下半生的伴侣是出于爱还是同情与责任,相信她也明了,所以才不希望她和他上床后会后悔,毕竟,收网行动已经悄然拉开,她口中最亲最爱的家人,或许会毁在她另一个最爱的男人手上,将来与杀父仇人继续恩爱下去,这个结果,她到底能不能够接受,他没有把握,是真的一点把握都没有。
“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轻抚着她的长发。
“知道啊!沐辰逸,你真的不想和我那啥吗?我们是合法的那啥啊。”初夏歪头。
果然她的固执一如既往。
“我再重申一次,我不是你想的那么好,我的人生很复杂,复杂到,可能会变成一个你根本不能接受的人。”
“如果真是那样,我可以等,等你再重新变回现在的你。”
“会等很久,也许是一辈子。”
“那……那也等。”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缓缓吐出几个字:“终有一天你会后悔现在说的话。”
“我不会。”初夏不安地攥住床单,虽然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却仍旧笃定如初,尽管他又开始冷言冷语,但人就是贱骨头,听惯了也不觉得难以接受了。
“真的不要对我期望太高,人随时在变,我将于你来说,绝对会比陈小雅对你的手段坏上一万倍。”他继续用犀利的言语警告着她,是在给她反悔的机会,也是在给自己寻找不碰她的借口。
“老师你为什么要如此执著于说这些有的没的,完全听不懂的话,你就是你,和什么好人坏人不能接受的人有什么干系,我现在和你讨论的只是做不做的问题,就不能干脆一点?”她问:“你需不需要也来点酒?”
这么体恤民情的老婆上哪去找?她那理所当然的口吻令他的心跳陡然像蹦极,他扣紧她的下巴,强迫她面对他,“你再说一遍!”
理智在不停地下命令他马上走出这间房,然身体却不肯,眼前明明是个没有任何经验的小女孩,却终把他这个曾经号称铁面人的警队硬汉迷惑得神志恍惚,看来脱离组织太久果真不太好。
沉默一会,才说:“你今晚喝了很多酒,所以我不想要一段因为酒后乱X而开始的纠缠,去洗个澡,然后到床上躺着,睡一觉,明天就会清醒了。”
她定定地看着他,不动,沉默无言,与他对视着,一个纯净透明,一个深邃悠远。
然后初夏认真的,慢慢地,一字一句地回答:“我再重申一次,我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知道自己为什么吻你,从第一眼看见你开始,我的脑子就已被清空,只余下一个你,现在,学校这道阻碍已经突破了,冷菲也已经不构成我们关系的障碍了,因为我已经用自己的眼睛发现了其实你对她早已没了爱,有的只是从小到大的一点友情与亲情而已,只是你自己还不敢承认罢了。”这句话,早就想对他说了。
沐辰逸眼里闪过深深的震惊,心虚地偏开眼,他无法对视她那双清透的眼,如此轻易的洞穿他早已发现的秘密,他竟无法反驳她,其实,在冷菲要献身给他的那个晚上,他就已经想明白了,他一直认为从校园一同走过来的感情就一定要珍惜,自己对冷菲的好,就是爱,冷菲为他的付出,也让他无法漠视,他只能尽力地对她好,纵容着她的任性,他一直认为这样就行了,就可以男婚女嫁过一辈子了,可是,认识了初夏后,他才知道,真正的爱情,是会让人的心跳每次面对那个人时,都会失衡地漏跳几拍的。
初夏瞪着他脸上表情的复杂变化,却不打算让他逃避,她就是要撒裂他的假面具,继续狠狠地敲击着他的心房,“你总是用淡定自若的面具欺骗你身边的人,永远是一成不变的微笑,仿佛自己是最超俗的人,对所有事物都是可有可无。”
沐辰逸握着她肩的手慢慢收紧,他不想她再说,“不要说了!”这种被人洞穿的感觉让他觉得很狼狈。
“自欺欺人地骗自己,让她觉得你还爱她,从而欲罢不能,可是,你却再无法给她想要的爱,你这才是真正的自私!”
“初夏,不管我还爱不爱她,都是我和她的事,不需要你来指责。”是怎么又跳到冷菲这个话题来的?沐辰逸的冷静再次被她打破了,他从来没在外人面前如此失态地说话。
“我是你老婆为什么不能说,我偏要!”她倔犟地顶撞他,脸上因他的一再拒绝燃起的怒气而散发出一种光芒,仿佛怒放的玫瑰。
沐辰逸快要被她搞疯了,到底要他如何说?“你……”她的热烈,她的主动都让他害怕的想逃,这样的猛烈让他无法承受。
“承认了吧,我知道你也爱上我了。”她自信的瞪着美目,毫不留情地揭开他的内心。
他目瞪口呆,她一字一顿,“我不想和你纠结在这个问题上,你放心,我也是个成年人,能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与你爱不爱我无关,我爱你就够了,抛开我们之间的那层关系,和自己喜欢的人做任何事,对我们九零后来说,根本就像吃餐饭一样自然,就算明天早上你和我说离婚,今晚我还是会这么做的。”酒精果然能让人勇敢,体内的悸动烧得她没办法再让自己向平时一样冷静自持。
有一种说法,因爱而卑微,但她觉得这并不可悲,最起码她还懂得什么是爱情,她爱这男人,不管为何而爱,她只知道这男人是她的全部,可到底什么是爱?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无预警地,两行泪就滑了下来,“老师你知道吗?在那个中秋节之前,我就已经暗恋你很久了,每天都用眼睛在校园里追寻着你,虽然没像某人那么脑残,也确实做梦都没想过可以嫁给你,但谁没有憧憬过婚后甜蜜的小日子,可是,你一开始是怎么对我的?没有婚礼没有蜜月没有戒子我就不说什么了,但你对我的那种态度让我委屈了至少两年半你知道么?你就那么一直讨厌着我。
“初初……”看到她落泪,他才知道自己伤她多重。
“有好几回,我也想过要讨厌你离开你,可是偏偏无法克制,我想我是真的爱上你了,不是因为你长得好不好看,也不是因为你有没有钱,你那时骂我骂得对,就算知道你不喜欢我,我还是死皮赖脸地往你屋里跑,往你床上躺。”
她的内心话似乎一打开就关不上了,一股脑地就想让他知道这些年他让她承受了什么,凭什么所有的委屈都让她一个人受了。
“我只是假装不在乎,其实那时候每天晚上回来宿舍,我都发誓不再去了,但是,隔天……我还是很没出息地想去看看你,我以前不是这样的,真的,嫁给你以前我真不是那么厚脸皮的人,我的自尊心很强的,任何男孩想泡我我都是给他们翻白眼看的,可是,遇到你,这个叫自尊的什么鬼就不行了……”
“初初,那时候我虽然不爱你,但真没有讨厌你,我没想到一些无心的话和举动会让你承受这么多。”她的话,让他听得好心酸。
“真的吗?”她抹去泪水,赌气地问他。“那你想不想跟我那啥?”
恩?晕了,她这是又怎么圆回到这个话题来的?“想。”他叹了口气,勾起嘴角,承认。
“真的?”她立刻破涕为笑。
“真的……喂……”心里始终在搏斗的两股势力终于绞杀在一起同归于尽,但最后所有的东西都像被炸得一干二净。
在这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他忽然就有了种觉悟:这样一个明朗单纯善良的女孩子,他是放不下的了。
有这种觉悟的一瞬间,他的心情刹那间如释重负,他想好了,不管结局怎样这下总算好了,他不会再茫然,只要确定自己会要定她就好了,责任这两个字好重,他一个人扛在心里近四年,扛得好辛苦,然而再辛苦也值得,因为放开她他也好舍不得,他很怕放开她之后再回头看,他会后悔,而那时为晚已晚,至于冷菲,他的确是对不起她,可也是她硬生生的将他推给了初夏。
算了,不想了!人生在世,就应该及时行乐!
“那就,试试吧!”他开口。
初夏的身影猛的愣了一下,她不动声色的转过头,平静的问:“你刚说什么?”
沐辰逸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低声说:“虽然我们的婚姻是法定的事实,但我刚也说过了,那个时候也是事出有因,我们并未爱上彼此,但走到现在既然大家仍旧还想维持下去,那么该走的程序我们也走完它,所以,我说,我们就试试婚姻的甜蜜吧!不管前面的路有多么难走,只要我们自己足够坚定,就一定能把难关迈过去,能分开两个人的理由,只有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就是爱得不够深!所以,请你要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不是相信我们的誓言,而是我们的真心,誓言也许有假,心却永远不会说谎话,多年后当我们再回过头来看今天,一定不会后悔这一刻的决定。”
她的眼前仿佛有无数的烟火在绽放,绚丽多情,让她头晕目眩、无从抵挡。
她终于等到了吗?初夏慢慢浮起一抹笑,转身,像只展舒展开翅膀的蝴蝶一样飞进他的怀抱里,抬头,凝视着他漂亮的脸庞,说:“初夏爱沐辰逸,永远不后悔。”
她幸福得想要晕眩,带着义无反顾的决绝与渴望,若真是梦境,她情愿长睡不醒,不,是永不醒来。
虽然他有预感,一旦爱上眼前这个女人,如果将来再失去,他可能就再也不是现在这个沐辰逸了,那个时候每天都可能会不可避免只做三件事:想她,找她,夺回她,为什么明知危险却仍然不拉住自己要对她动心?
因为爱情!是最简单的生长,依然随时可以让人疯狂!
这一刻,他已开始动摇了初衷,其实,她的确说对了,他早已在不自不觉中被她的坚定与执着彻底攻陷了,只不过碍于那个任务与对冷菲的责任,他抵死不想承认而已。
是的,虽然今晚喝了酒,但她确定这就是她想要的,跟自己最爱的男人在一起,哪怕生命就此停止。
初夏!”他低声叫出了她的名字,突然就紧紧地抱住她,好像要揉碎在怀里,垂首,与她额头相抵,二人羞怯相视一笑。
“我们会一辈子都在一起的吧?”初夏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眸满是认真,似乎赌上了自己的全部幸福。
沐辰逸只是一语不发的将她的脑袋按进怀中,他能承诺什么?承诺一辈子都不离开她,一辈子都爱她?一辈子都守护她?呵呵,别说一辈子,就连此刻她叫他的这个名字,都是逼不得已的谎言。
凉爽的风,吹起淡蓝色的窗帘,扬起一个美丽的弧度,初夏虽然有些失望,但是,却大大咧咧一笑,她是不是又犯傻,一辈子那么长,只顾眼前又何妨?她何必非要纠结一个虚无飘缈的承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