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没有说话,只是一直静静的看着他,曾经自己深爱的男人,接着安静的笑开了,“你累吗?在面对我的时候,你觉得难受吗?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感觉,可我很累,大家彼此都已另有生活,我们就别再演戏了好不好?”
她唇边的笑好像平静湖面的波纹,那么不真实的荡漾着,“对不起?不需要再说这三个字,当初和你结婚的事情,本就是你情我愿,你没拿把刀架着脖子逼我,反而是我一直在强迫你去爱我,因为是我错在前,我不该夺人所爱,所以下场很惨,所以今天的一切都是我必须承担的,有时我也觉得自己很傻,说真的,现在我不恨你了,一点都不恨了,因为我已经放开了,放开了,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恨了!再见亦是陌生人,其实这样挺好。”
有些话,说开了,就意味着已结束。
从那个晚上开始,她和他就被上天注定了一场孽缘,整整四年的凝望、思念、喜欢的心情,最后还是化做井底月,水中花,这些年,她虽是浑浑噩噩地过日子,像大多数人一样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也没什么作为,但人生总在前进,要她再走次回头路,她只能说抱歉,她的心早已不是二十岁的年纪了,没有那么多精力再陪他耗下去,有些傻事一辈子做一次也就够了。
“初夏,既然放开了,为什么不可以重新开始?难道你觉得我会......会对你和他的孩子不好?我不会的,如果你怕将来冷落了这个孩子,我们可以不要再生孩子的。”
“如果我真给你一次机会,我和冷菲,你会选谁?”她突然问。
“你!”他答得没有一点犹豫。
“那你会忘掉她吗?”她问。
他瞬间沉默,冷菲的离开,的确成功让他一辈子都不可能不愧疚,一辈子都不可能忘得了她了,但那与爱情无关。
初夏笑笑,“就算你能,我也不能。”抬手指着后视镜中的自己,嘲讽着:“脸上都有些斑了,眼睛也是灰暗和浮肿的,我还以为自己是长得跟天仙一样儿的好看,原来不过也是大街上菜市里家庭妇女最普通的样子,土的掉渣,还生了别人的孩子,沐老师你这青年才俊,怎么就非得我不可呢?所以我就说你升官升得都脑残了吧!”
他叹了口气,“你自己是不是一直不知道,你生气,只是为了掩饰你内心的慌乱。”
那张笑颜,瞬间就冰冷了,抛去了方才所有的戏谑口吻,郑重的说:“我说了,不要再找我玩游戏了,我已经玩不起了,你还要我说多少次?还要我说得多直接?我现在什么都没了,我没父没兄没权没势没钱,养孩子都费劲,我玩不起,我没得输了,如果你们又发现我哪个亲戚在犯法,求你们再想点别的办法,不要再从我这里找突破口了,我现在也是普通人一个,没犯法,没袭警,没当小三什么都没有,你还要我说的多直白?”
沐辰逸诧异的看着她,语气也软了下来,“初夏,我知道从前是我将你伤得太深,我不求你还能再像从前那样爱我,只想要一次公平竞争的机会。”
“够了,我都说别演戏了,你是认为我傻,还是认为你足够我迷恋一辈子,那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嗤笑,“有些事不想起并不代表已经忘记,但至少现在,我能在这里如此淡然的和你说话。”
人总是会长大,他的蜜语甜言,来得太迟。
沐辰逸满怀期待的提到嗓子眼的心顿时沉到了积满千年寒冰的谷底,身体瞬间凉透,他知道初夏对爱或者不爱的人一向是直来直去、速战速决,如果他再逼她,很可能她就会再一次消失不见。
其实来的时候早就想好了一万种可能,她能做的,也不过是恨他恼他拿他当空气,但现在似乎还没那么严重,她还愿意骂他,那怎么都还是有机会的,脸皮再厚点就行,曾经她追了他四年,现在就当他来补偿她的付出。
他怎可能被她几句话就放倒了?沐辰逸调整了一下状态,全面进入战斗模式,跟她这样执拗的人,还就得打游击战,动动脑子。
“你刚才说你养孩子都费劲吗?虽然我的工资不高,但养着你和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这样不就什么都解决了?”
“我的孩子凭什么要你来养活?我有手有脚,也不需要别人来养。”初夏被他说得无比烦躁,每天被这样纠缠着,还有没有片刻的安宁了?
知道一次不能逼得过紧,他来之前,是专门研读过《孙子兵法》的,就不信对付不了她!终于直起身子,发动车,说:“不早了,送你回去。”
到了她住的地方,她以为他仍会如早上那般尾随着她纠缠,哪知他便骤然放开她,回到车内,发动引擎,干净俐落地离去。
昏暗的楼道间,初夏如同突然间失去重心似的紧紧抓住身边的楼梯不绣钢护拦,仿佛只要一放,她就没有了支撑的力量,脑中犹如有千万个线头缠绕在一样,扯也扯不开,一瞬间,那一件件她最不愿想起的旧事就像是演电影一样,飞快的在脑中闪过。
那些已经尘封住了的陈年旧事齐齐涌上心头,她原以为那只是人生中的一段插曲,只是如今,当她再遇到他时,却仍旧觉得这个人似乎更像是一根藤,紧紧的拽着她,每一次都快要无法呼吸,犹如生命之重。
当他出现在她面前时,仿佛还是那个穿着白衬衫,在课堂上不苟言笑,私下对她却会展露着温暖如春的笑容,那么远,又那么近,恍恍惚惚之间,记忆像电影般缓缓放出,那些痛苦的,快乐的,悲伤的,苦涩的,刹也刹不住的蹦出来,每一个场景,都重重的敲打着她的心,鲜血淋漓,仿佛还能听到自己尖尖细细的声音在叫:“原来就是长得帅点啊?不至于吧?还以为是教学上多有水平呢,原来是靠脸咧,怪不得差不多都是女生来听课,不就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嘛,就不信比别人多一个出来,切,能有多帅?早知道就不选这课了,人多多的根本学不进去,简直浪费时间。”
可惜曾经沧海难为水,花似此花,夜,已非那夜……再也不敢奢望,能再有一次,静静立在他身后,远远的望着那道醉人的风景,为他惆怅,为他忧伤……
脑子乱了,心也乱了,乱得让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此时的她,只想逃跑,只想远远地逃离这里,今天一整天沐辰逸的形象都是清晰的,若从外貌上看,和几年前确实没有什么不同,不像她,早已满目苍凉,现在再回想起来,才觉得自己那时挺傻,可又挺勇敢的,从小她就是被呵护着长大的人,顺风顺水,唯一的一次跌倒,几乎摔得半残,可她却也凭着小强的特质活了回来,一幕幕在脑中放映完了,她在这一幕幕的场景中摘出一个重点,那个男人出现了,诺大个国家,隔着好几个省的距离,为什么他们还会再遇到?为什么他要这样出现,猝不及防的就来到了自己面前,让自己惊慌失措,乱了阵脚,提醒自己那段不堪的往事,他的出现,是否就意味着自己已平静世界的摧毁?是的,此刻于她来说,他的代号只是‘那个男人’。
“沐辰逸,该有多少女人喜欢你呢?可你为什么会就偏偏非我不可呢?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你知道吗?真的,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你的拥抱应该给一个能回抱你相同份额爱情的女人,而我不是,冷菲才是。”
“你知道吗?如果上一次我错失你是因为不懂,那现在我拒绝你,是因为我懂了,我配不上你!”
她扶着大门,放松了方才屏住的呼吸,大口喘着气,她一度以为,他会霸道的随她进屋,然后,将她压在床上。
其实,想那多干吗?该来的躲不掉,那就打起精神应战吧,开了门,往脸颊上扑了扑水,对着镜子做个鬼脸,然后再把回忆泼水一般的洒出去,生活其实很简单,曾经无尽的暗夜里,她试过很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