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良景一脸惊愕地看着这一幕,她的心陡地一痛,好像被撕开了一个口子,瑟瑟的寒风瞬间全部灌了进去,她浑身不自在地哆嗦了一下。
二十年前,她怀着满心的憋屈离开了这个伤心地,恢复了自由身,唯一觉得愧对的就只有一个人。可如今她再次回来,一切已经物是人非了。
“小钧……”揪心的一阵痛,让她抽着气,终是忍不住喊出了声。
刚抱起庄天鼎的庄逸钧只是微微顿了顿,连头都没有抬起来,就对着欣欣方向喊了声,“去开车!”
他的声音犹如命令一般,在场的人迅速全都行动了起来。
欣欣刚将车停在了门口,轻轻抹去小王子胖嘟嘟脸上的泪痕,却见庄逸钧在高茉莉的帮助下将庄天鼎扶上了那辆黑色奥迪。
他不是让她开车吗?怎么自己要开?!
欣欣心底憋得慌,失神地望着前方,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原来小王子正将他的小手在欣欣眼前挥动着,“妈咪,走了!”
今天所见的一幕幕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只是,庄天鼎那苍白的脸色时而浮现在她脑海里,她有些泄气地喃喃,“去吗?”
不知是问儿子,还是问自己。
“妈咪!爸爸送爷爷去看病了,我们也要去才行啊!”小家伙可不依了,他可是眼睁睁地看到爸爸回来,现在爷爷被爸爸带走了,一下子不见了俩,他着急呀!
欣欣当然知道儿子心里想什么,只是,与他们现在的关系,她跟着去合适吗?
“妈咪,我爷爷啊……”见妈咪一直走神,小家伙急坏了,扯着嗓子大喊,在车子内乱跳!
对啊,她这是带儿子去看爷爷,没其他的!
自己给找了个理由,她的心也定了下来,她还从不知道自己竟然是一个那么纠结的人。
况且,他们身上留着相同的血液,她没有权利剥夺他们的亲情。
欣欣一到医院,小王子已经率先跳下了车,她赶紧跟着跳下了车,追了上去。
问了护士,才知道老爷子被送去急诊室,然后她牵起儿子的小手,跑了过去,鞋子哒哒哒的声音,想锤子一样一下又一下地砸在她的心上。她莫名地有些害怕,自从上次在医院目睹的那幕,她对医院就有了种恐惧症。
远远地,她就看到了门口已经围着了一些人。
庄逸钧,汤美辰,高茉莉,萧良景,程雷,还有一些人。
王远之和莫琰也在。
还有,萧逸凡和虞琪。
萧逸凡正低声安慰着萧良景,或许是没想到会在医院遇上那么多人,或许是现在紧张的气氛,她忽然觉得他们刚刚散发出来的戾气竟然完全消失了……
小王子大老远就开始在人群中寻找了,一见到那抹高大的影子,止不住的兴奋,根本就没注意到大人们的沉重,他一把挣脱开欣欣的手,高昂地喊着,“爸爸!”他身子已经蹦到了庄逸钧的身边。
高大冷漠的男人,一听到这响亮的声音,刚刚平静下去的热血猛地又冲上了脑门,
毕竟血浓于水,里面躺着的是他的父亲,现在身边的是他的儿子,他要他们都好好的,他俯下身抱起了小王子,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微笑,“小王子,乖!”
和儿子亲昵了一会后,他望了望头顶上仍在亮着的红灯,“儿子,爸爸现在有点事,你去外面的草地玩会,好吗?”
小家伙似乎也感觉到爸爸语气中的忧愁,一脸懂事地向旁边的莫琰探出了身子,“婆婆。”
有儿如此,庄逸钧满心的欣慰,在小王子的脸颊上落下了一吻,将孩子放到了莫琰的怀里,点了点头。
莫琰接过小王子,也会意地点点头。
“怎么突然会这样?这老庄!”王远之一见着欣欣,就叹着气,满心的郁结。
也不知是谁突然呜咽出声,欣欣也跟着掉下了眼泪,扶着王远之坐到了旁边的长凳上。
而庄逸钧自从对着小王子展露了那一丝微笑后,就一直低着头,欣欣看不到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却能深切地感受到他内心的难受。
也不知过了多久,急诊室的上头的灯终于灭了,所有的人一下子都围了上去,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脱下口罩,有些疲惫地扫了扫眼前的人群。
见医生没有什么表情,众人都屏住呼吸,谁都不敢多吭一声。此刻,欣欣的泪却止不住地往外涌,垂眸之际,她注意到庄逸钧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却惊见一双白皙的手突然将他的手覆盖住了。
医生再次开口,“病人想见见儿子和儿媳,还有孙子。是你们吧?进去吧。”
显然,医生也注意到他们覆盖在一起的手,他是对着庄逸钧和虞琪说的。
庄逸钧没有开口解释,扭头扫了一下身后的人,找到了小王子的身影,眸光陡地一暗,默默地往里面走去。
欣欣没什么反应,却忍不住收紧搭在王远之胳膊上的手,心里却早已汹涌澎湃。
莫琰在虞琪刚想动的时候,抢先一步将小王子塞到欣欣的手里,“快,带儿子进去!”
从来不知老妈会有如此魄力!
欣欣接过儿子,老妈的声音让她受到了极大的鼓舞,“小王子,我们去看爷爷。”
小家伙一听到“爷爷”,眉眼立刻舒展开来,欢快地投入到欣欣的怀中。
也许是欣欣压根没有想过老爷子的情况会是怎样,在她的印象中,他就永远是沉着冷静、不苟言笑的表情,或是偶尔神秘一笑,隐约能看到庄老爷子年轻时英姿飒爽的风采。
可是,当她看到此刻他躺着,奄奄一息,他原本在她心目中神秘莫测的形象瞬间崩塌,就在他很是渴望地望着他们母子的时候,她才知道他原来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也需要人世间最简单的亲情温暖。
小王子挣扎地从欣欣的怀中翻了下来,踉踉跄跄地扑上去,大喊着,“爷爷,爷爷……”那糯糯的声音带着哭声,听得心都酸极了。
老爷子费力地弯起了嘴角,还是慈爱地望着眼前的小身子,然后勉强地抬起了手,用指尖轻轻刮着小王子的脸庞,“孙子……”
小王子马上握住了他的手,都急得哭出了声,“爷爷,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呀……”
然后,他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了望庄逸钧,又望了望欣欣。
老爷子慢慢伸出了另一只手,对着欣欣的方向,欣欣赶紧伸出自己的手,让他握在手里,“闺女……委屈你了……”
“小钧……”他对着身后的影子轻轻喊了声。
庄逸钧快步走向前,连带着欣欣的手,双手握起了他们的手,嗓音沙哑,“在。”
欣欣很明显感觉到他手心传来的冰凉。
“家和万事兴,你们要一家子,好好的,过下去……”
“爸……”庄逸钧颤抖着声音唤了一声,就忍不住哽咽起来。
“小钧,爸爸对你很放心,你好好干下去……先把乖孙带出去,我有几句话想和孩子妈说……”
庄逸钧慢慢放开手,抱起死活不肯松开手的小王子,儿子哭喊的声音,让他隐忍了很久的泪还是跟着飚了出来。他心一横,扯开小王子的手,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快步走了出去。
“闺女啊……我怕我再不和你说,就没机会了……”
欣欣抹了抹夺眶而出的眼泪,紧紧地握住老爷子的手,泪还是不断地滴了下来,“您慢慢说,不急,不急……”
“我知道你受了很大的委屈……对于你的退伍,我一直耿耿于怀,但是现在不说,我怕我没时间了,咳咳咳……”
欣欣猛地抬起头,有些错愕,不过还是慢慢地帮他顺着气,慢慢地说着,“没事,不委屈,您慢慢说, 我都听您的……”
“逼你退伍是我的主意,因为小钧的身份特殊,对于晴空,我还是放不下心,只好让你退伍,掌管晴空,实在是委屈你了……还有,你和小钧对彼此的感情,我看得很清楚,孩子也需要一个完整的家,我希望你们能好好地过日子……不要像我这样……”他说着说着,突然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过往的事情,有些惆怅。
原来如此,本应该大发一通脾气的,可是欣欣的心却颤颤地发抖着,他做得这一切其实都是为了他们,尽管里面还有一些私心,但是眼下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她只希望他能好起来。
“你大概也猜到了吧?外面那位大名鼎鼎的萧良景女士正是小钧的母亲,我们年轻时有了一些误会,唉……才造成了今天的这种局面。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都是小钧的姨妈还有茉莉照顾着我,虽然我没有醒过来,但是我都是清楚的……当年他母亲不辞而别,我只能告诉他母亲离世了,所以现在人突然回来了,他一定很难接受,但毕竟他们还是母子……我希望你能帮他们找回属于他们的亲情……我不指望她会原谅我了,就希望她不要恨小钧才是……”
老爷子撑着一口气,终于把话给说完了,欣欣却听着听着心里像是缺了一块,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原来这里面有那么多错综复杂的事情,那庄逸钧此刻究竟有多难过和纠结啊……
“好了,我有些累了,你去把你爸爸叫进来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