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凯威的办公室室只有两样东西上锁,一个是嵌入墙体的保险箱,另一个是办公台左边最下面的抽屉。
他的办公室鲜有人进来,更没人敢进去翻东西,所以沈离对那只上锁的抽屉曾表示好奇,说那里面是不是藏着什么秘密?他从来只笑不答,久而久之,沈离也就不问了。
姜凯威从中间抽屉的小盒子里拿出一片钥匙,迟疑了一下,还是打开了最底下的抽屉,从里面拿了一迭资料摆在案台上。
厚厚的一迭,分明用回形针别成了几份,他将资料一一摊开来,顺手拿起一份,上次赫然写着:顾氏股东明细。翻开第一页,是顾念彬的资料,几乎包罗了他的所有:出生,学历,喜恶,性格,经历,以及他的个人财产,上任顾氏总裁几年里发生的一些大事件等等。
名单按顾氏股份占比排序,第二大股东是游明亮,股份占比百分之二十五,第三大股东是刘华杰,股份占比百分之十一,再往后就是些小股东了,但不论占股多少,每个人都有一份详细的资料。
他一页一页慢慢的翻看着,门突然被推开,姜凯威本能的将手中资料合上盖在桌面上,他知道是谁,这样不敲门进来的只有沈离。
其实也无所谓了,到了今天,便是让他知道也无妨,姜凯威慢条斯理的归整着资料,沈离已大步走到他面前,“顾氏的函件是你是让人发的?”
姜凯威看了他一眼,仿佛突然想起来似的啊了一声:“你说那份函件啊,对,是我让人发的。”
“早两天问你,你还说可以宽限几天,怎么一声不吭就发函过去了?”
“我也是没办法,”姜凯威摊着双手,无可奈何的说:“监察小组频频打电话给我,我顶不住,就只好给他们发函,那笔款子实在拖太久了。”
“我说先私下里沟通一下,你还不让,结果一纸函件发过去,你让顾氏怎么想?”
“怎么想?他们应该想到的,毕竟在商言商,让他们拖到现在,我们已经算很宽容了,连监察小组都过问了,我能怎么办,只能催他们要钱!”
“可是你事先应该先跟我通个气,”沈离还是气不顺:“邵柏青打电话问我,结果我压根不知道这回事。”
“你不知道吗?”姜凯威扬了扬眉:“那你的秘书失职了,昨天发的函,你到现在才知道。还有,”他微微沉了脸:“别忘了你是姜氏的总经理,不能因为和邵柏青的交情好,就公私不分,这可是职场禁忌。沈总经理。”
沈离也知道在商言商,可他心里就是有些不舒服,这么大的事,姜凯威居然说都不跟他说一声,明摆着是没把他这个总经理放在眼里。
余光一瞟,看到了桌上的那迭资料,最上面的纸上写着:顾氏资产负债表。
他微微有些吃惊:“你怎么有顾氏的资产负债表?”
姜凯威笑了笑:“知已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嘛,你不是熟读孙子兵法吗?这都不知道?”
沈离随手一翻,又看到‘财务状况变动表’,再翻,是‘损益表’,他一口气翻到最下面,将那份反着的顾氏股东明细翻转过来,愕然的看着姜凯威:“你想干什么?想动顾氏还是想动顾念彬?”
姜凯威本也没打算瞒他,懒洋洋的靠在椅靠上:“这有区别吗?”
“这么多年,你嘴上说和顾念彬不对付,可从没有真正动过他,怎么……”他突然停住,几乎是不敢相信:“那份函……你已经动手了。”
姜凯威笑了笑,走到酒柜边倒了两杯红酒,一杯给了沈离,轻轻碰了碰:“就不说点祝福的话?”
沈离还是很惊愕的表情:“为什么呀?凯威,你为什么这么做?”
“不为什么,”姜凯威淡淡的说:“就是看他不顺眼,早就想动他了,拖到现在,也算对得起他了。”
“为什么是现在?”
“因为现在有个很好的契机,”姜凯威说:“时机成熟了,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是不是因为夏小宛?可是顾念彬已经跟杜小仙求婚了,以他的性格,他一定……”
姜凯威冷冷的打断他:“沈离,你有劲没有劲?怎么每次都拿那个女人说事,我再重申一次,我对她没兴趣,只有讨厌,仅此而已。这是个强食弱肉的世界,而我是个商人,唯一感兴趣的事就是利益最大化,不断扩展姜氏商业王国的版图,这是我毕生所追求的,没有别的原因,我说的够明白吧?”
沈离摇头:“我不信。”
姜凯威冷哼一声:“爱信不信!”
沈离沉默了半响,问:“顾念靖是你安插的棋子?”
“也不算,”姜凯威也不瞒他:“他与顾念彬一家的恩怨跟我没关系,他报仇,我取利,相互合作而已。”
“虽然你厉害,但顾念彬也不差,你要想扳倒他,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点你放心,我从不打没把握的战。”
“如果夏家出面帮他呢?”
“他和夏小宛掰了,夏家能帮他吗?”姜凯威胸有成竹的说:“再说夏德仁是姜氏的股东,姜氏和顾氏打战,你说他站在哪边?”
“我不会帮你。”
“我知道,”姜凯威微微一笑:“意料之中,沈离,其实你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我知道你和邵柏青私交好,但是我对付的是顾氏又不是邵氏,你大可不必担心。不帮我可以,但是也不要拖我后腿,手心手背都是肉,邵柏青是你朋友,难道我不是?”
沈离静静的看着他,头一次觉得姜凯威这么陌生。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姜凯威很幼稚,生意场上是天才,别的方面是个低能,他嚣张跋扈又孤独,是个被宠坏的孩子。但是此刻,姜凯威却象个老谋深算的猎人,窥视猎物许久,在他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布下天罗地网,要将猎物一网打尽。
这样的心机和耐心,实在让他觉得可怕。
他一直跟顾念彬走得不太近,是因为他觉得顾念彬诚俯很深,又习惯与人拉开距离,无法看清他的真面目。现在才知道,真正看不清面目的那个是姜凯威,明明是非常没有耐心的人,却可以用几年的时间来收集顾念彬的资料,而且还瞒得滴水不漏。真让他刮目相看啊!
他喝了一口红酒,终于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姜氏终于要和顾氏开战了,不管是对姜氏还是顾氏,这都将是一场恶战。
“你就不怕我告密?”
“告吧,”姜凯威嘴角微微扬起弧度:“顾念彬比你聪明,估计他这时侯已经怀疑我了。”
姜凯威猜的不错,虽然他还没正式动手,但顾念彬确实已经开始怀疑他了。
开完会,顾念彬叫邵柏青跟他一起回办公室。虽然开会的时侯,顾念彬的脸色尚可,但邵柏青知道事情不太妙。他是急性子,走在路上就问起来:“念彬,怎么啦?是不是伯父手里那笔款子……”
“没了。”顾念彬简单的说了两个字。
“没了?”邵柏青着急起来:“怎么会没了呢?当初不说只是验验资就还回来吗?”
顾念彬叹了口气:“这事也怪我,那段时间我不想回家听他们唠叨,所以也没过问那笔钱的事,让顾念靖钻了空子。”
“这里头又有他的事?”邵柏青吃惊的瞪圆了眼睛:“这么说,他是成心的,不但卷走钱,还想让顾氏陷入困境?”
“应该是这样。”顾念彬说着推开秘书室的门,一看只有周婷在,他眉头瞬间皱起来:“人呢?”
周婷忙说:“小仙说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我让小丁陪她去的,不会有事的。”
听说有小丁跟着,顾念彬放下心来,让周婷送两杯茶进来,和邵柏青进了里面的办公室。
一进门,邵柏青就问:“现在怎么办?如果弄不到钱,我们会很被动,本来政府工程就很麻烦,又是省里亲自过问的,这样下去不行的啊!”
顾念彬坐在来,拿出烟盒,抛了根烟给他:“这事你怎么看?”
邵柏青掏出火机点了烟,皱着眉头想了想,“很麻烦,这事虽是顾念靖挑头,但姜氏态度强硬,我猜姜凯威是有什么古怪。”
“不用猜,是肯定。”顾念彬缓缓吐出一口烟来,“这些年,我们和姜氏一直都是竞争对手,但也算是良性竞争,再怎么争,都还有个底线,但这回,姜凯威明摆着想给我们来个措手不及。你想想看,生态园的项目,之前一直合作良好,出了这样的事,他事先不打招呼不通气,一纸函件发过来,还拿监察小组给我们扣帽子,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姜凯威这时侯踩我们一脚,倒底想干什么?”
“今天股市有什么异常没有?”
“应该没有吧,”邵柏青说:“我让金融部那边盯着,有任何异常立马汇报上来。”
“姜凯威最擅长的就是打金融战,我们不能不防。”
邵柏青微微有些吃惊:“你的意思是,姜凯威要和我们开战?无端端的,为什么啊?”
“这就要问他自已了,”顾念彬弹了弹烟灰,“他这回确实让我有些措手不及,如果顾念靖是他的棋子,那么他应该布置很长时间了,这一战我们很被动。”
“不用担心,”邵柏青说:“咱们见招拆招吧,现在最紧要的就是弄到一笔钱,实在不行,我找我哥想想办法。”
“也好,行不行你先问一问,我找几家相熟的银行沟通一下,看能不能先贷一点出来,以解燃眉之急。”
“嗯,”邵柏青站起来:“事不疑迟,我们分头行动吧。”
这时门轻轻推开一点,杜小仙的小脑袋探进来,顾念彬的脸上瞬上泛起笑容,朝她招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