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笙摇摇头,看着远处,“我只比泠沅小那么一些,比幽冥还大呢。”他转头看着慕容无垢:“我杀过的人不比你少,只是这些年觉得没意思,也没有人需要我去杀了而已。”
慕容无垢没有掩饰自己的吃惊,姬幽冥已经三十,而顾泠沅比姬幽冥大五岁,宴笙竟然只比顾泠沅小一些,只是他这外貌也太骗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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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泠沅和姬幽冥虽然看起来还算年轻,但眼中却有着沧桑。而宴笙眼中的是平静,没有血腥,没有戾气,没有任何负面的感觉,他给人的感觉是一个站在寒冰上的男子,风华正茂,无人可摧。
“我帮你吧。”宴笙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慕容无垢点点头。并把影子叫了回来,说:“他一个人够了。”
东北边是山地地形,但没有栽种多少树,宴笙没走多远就看见了几具尸体,他默然的路过,仿佛司空见惯。
愈往前走尸体愈多,楚军的,吴军的,有些甚至已经分不清是哪方的人马。
战况似乎比正面战场更为激烈。看来慕容无垢应该是漏算了。
宴笙脚着白鞋,在这肮脏血腥的环境下,他的鞋子竟然没有染上分毫。若仔细观察,可以看见他每一步仿佛走在虚空之中。是用内力把自己整个人都提起了半寸。
忽然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宴笙的脚踝,那洁白的布料立马染上了血污,宴笙皱了皱眉,但没有立即甩开。那人含糊不清的说道:“救、救我。”
宴笙俯下身,探了一下那人的脉象,不过是回光返照,已经无力回天。
宴笙呢喃了一句:“你痛苦吗?”见那人挣扎着,血止不住的涌出。宴笙用了内力,也没有碰那人,只是一瞬间那人安静了下来,松开了抓着他脚踝的手。
那人死了。
宴笙没有留恋,只是忍不住又看了几眼自己的脚踝处。他叹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没走多远,便听见了兵器相接的声音。
清脆而又残酷。
这一战,若依照这样打下去似乎是平手的结局。正面战场吴军损失更大,而东北战场这边,楚军三分之二的兵力已经被歼灭,继续打下去吴军或许可以让楚军全军覆没,但吴军的代价也会是极为惨重的。
宴笙找了一个高处,更能俯瞰交战的形势,他取出随身携带的琴,却踌躇于不知道弹哪一曲。
不知道应该化身修罗,让楚军化险为夷,让吴军置身险境,还是该弹奏一曲,抚平人心。
“宴笙,弹琴是为了修心,人生是为了修行。”他突然想起顾泠沅曾经这样对他说。
我们造的杀孽已经够多了。
不由自主的,手指动了起来,行云流水,有着无人可比的美感。宴笙闭上眼睛,眼前并非全然是黑暗的,有一些不明的光亮在闪烁,他的耳朵里听见了自己的琴声,足够悦耳,却不够完整,他不知道缺了哪里。
宴笙并没有想战场的事,甚至不去猜测他的琴声会给战场带来怎样的转变。他知道那些人会安静下来,会放下兵器,其余的, 他不管。
宴笙说要帮慕容无垢,也没说要帮到什么程度。帮他留下点精锐也是帮,应该够了。
一曲毕,余韵犹存。宴笙睁开眼,看见已经停战了,点了点头。却意外的看见一位黄衣女子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那黄衣女子轻轻拍掌,“好曲子。”
宴笙已经见过后卿,“坏你事情
了。”
“无妨。”后卿笑道:“谁叫吴军没有你这种能人。”
见宴笙不回答,后卿便上前,看着宴笙手中的琴,问道:“我能碰一下吗?”
宴笙点点头。直接把琴递给了后卿。后卿接过,笑着说,“不久前,还和少爷说起你。”
宴笙没有回应。后卿倒也不介意,“说你随身带着琴,琴艺高强,果然所言非虚。”
后卿抚着琴身,“好琴呢。”说罢,也不征求宴笙同意,盘腿坐了下来,信手拈来一曲高山流水。
一曲毕,宴笙说道:“没弹好。”
后卿有些尴尬,她的琴艺虽说不是天下闻名,那也是众口称赞的,宴笙如此直白的一句评语,倒是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宴笙却似没看到后卿的尴尬,走到后卿身旁,“我弹一遍给你听。”
后卿看着宴笙坦荡的样子,心想,宴笙这种人是不会故意给人难堪的,怕是他说话从来就是这样直白。于是便也坦然倾听。
宴笙的手一碰到琴,琴便如同被施了魔法,让人不由感叹此曲只应天上有。和宴笙相比,后卿不得不甘拜下风。
只是宴笙眼中并无得意之色,曲毕了,拿起琴就要走。后卿并没有拦着,只淡淡的说了一句:“我那里有一些旧琴谱,是孤本,你有没有兴趣来看看?”
宴笙眼中一亮,但随即又摇摇头,“我不帮你。小楚和慕容无垢都是我的朋友。”
后卿哭笑不得,“我可没有提条件,更何况,他们也是我的朋友。”
后卿见宴笙迟疑,“随你吧,我不喜欢强人所难,但若你决定跟我走,我会告诉慕容无垢一声的。”
……
慕容无垢迟迟没有等到宴笙回来,他有点担心,影子正欲前去查探,便有人回来汇报,前去东北方的军队只剩下不足半数回了城,而且回城的将士中,有一半受了重伤。
慕容无垢问了战况,知道了战况的激烈,也知道后卿终是棋高一着。
慕容无垢皱着眉头,心情本就烦躁,却又收到了后卿的密信。
“少爷,我把宴笙带走了,放心,他是自愿跟我走的。”
慕容无垢心中郁结更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之前楚辞去找太子想要把王献调回京城,不过是对太子的一个示好,也是放低态度表示幽冥楼至少还是尊重他这个太子的。太子若是肯答应固然是好,若是不肯,也没什么关系。
宴笙在慕容无垢的身边,加上慕容无垢身边还有一个暗卫,楚辞觉得一个王献应该不会掀起什么风浪。只是没想到慕容无垢这次的来信倒是特地提出要把王献调回京,这倒是有点难办了。
楚辞想了想,决定再去一趟太子府。
太子依旧一脸颓靡,楚辞一点都不在意,脸上挂着笑,说着抱歉又来打扰太子的话,暗示太子屏退左右,说是有要事相商。
只剩楚辞和太子二人,楚辞单刀直入,说道:“我也不废话了,这次前来,想和太子做个交换,我手上有一些太子您或许会感兴趣的东西,若您能帮我求皇上把王献调回京,那些资料就都献给太子。”
太子阴着脸,连日的放纵以及心绪的消沉让他整个人感觉都很不好,“我没有感兴趣的东西。”
楚辞笑了笑,拿出了一部分褚俊非的罪证,“太子请过目。”
“给我这些做什么?”太子的脸
上阴晴不定。
“这楚氏江山迟早是要交到太子您手上的,而褚俊非狼子野心,也不把您放在眼里……”楚辞没有说下去,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太子。
太子倒是冷笑起来,“楚楼主如意算盘打得好,褚俊非若是倒台,楚楼主在朝堂上怕是要一手遮天了。”
“太子说笑了,幽冥楼没有这种野心,幽冥楼从来都是为了保护王室而存在。更何况,太子您也知道,皇上是不可能让一个杀手组织在朝堂上有实权的。幽冥楼可以帮太子您完成心愿,而我一个妇道人家,要的东西很少,就是我的丈夫平安。”
“心愿?”太子不怒反笑。
“听说前不久,太子您的一名宠妾被褚俊非的部下碰了,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说……”
“够了。”太子紧抿着唇,“如果我帮你把王献调回来,你可以为我做什么?”
楚辞指着那张写着褚俊非罪证的纸,“幽冥楼会找到上面写的所有证据,当然,会全部都给太子您。”
楚辞很快就得到消息,楚明显一纸调令把王献调了回来,但也派了另一个军官去当副将。
至于这个人是谁,楚辞并不关心,她只知道她很想慕容无垢,想到快要发疯了吧。但她能干什么呢,连想起这个名字都感觉到了心跳的负荷。
她并没有把扳倒褚俊非的希望寄托在太子身上,锦云告诉她,褚俊非正在募私军,她感觉这才是关键。
她心中越来越急,一开始提起锦云心中的隔阂已经被这些日子淡去,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如果她把褚俊非弄下台了,慕容无垢也就该回来了。
前线的战报不断的传回来,说起战况有多惨烈,说慕容无垢应付不了吴国的进攻。楚辞不是不担心,但她又能怎么办呢?她只是感觉到无力,无论是当前的局势还是自己的心,越来越不可控。
为了把证据一点点收集起来,楚辞甚至还见了锦云一面,楚辞想用公事公办的态度去面对锦云,但四目相对的时候还是不忍。
“你还好吗?”楚辞问道。
“好与不好,又如何呢?阿辞。”锦云只是笑,没有再说什么,她把一些资料交到楚辞手里,“我自己抄的,不然他会发现。至于募私军的事情,他做得很隐蔽,但要养那么多人,他也藏不住,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为什么?你还会帮慕容无垢?”
锦云一愣,眸子里有几分不可思议:“他没告诉你?”
“他没说原因。”
“我以为慕容无垢对你毫无隐瞒。”锦云揉了揉眉心,感觉有些疲了,“灭我族人的的确与他无关,何况,我弟弟在他身边,我弟弟是他义父救的。”
“影子是你弟弟?”
“对。”锦云抬头看着上方,眼中却空无一物,“等这件事情过去,我就离开这里,阿辞,或许我不会和你道别了。”
她看着楚辞,美如星辰,并非倾城之姿,并不张扬,却让人无端深陷。她已经快要忘记是什么时候对楚辞动心的了。
那时候的楚辞像迷途的羔羊,试探着,迷茫而不适。她那时候说话的语气还有几分软软的调子,仿佛对谁都是商量的语气,不像如今这般被慕容无垢宠出了几分任性而专断的味道。
那时候的楚辞还没有任何慕容无垢的痕迹。
只是如今楚辞变了那么多,为何没放下呢?也罢,变与不变,此生都不归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