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看着慕容涉归,两个人并不再说话,她不知道慕容涉归在想什么。
虽然是你教我识字的,但也活了十八年。我知道,即使退一步正如你所言,你喜欢我,亦不过是喜欢你想象中的我。
画中人冷冷清清的,完美得应让所有的女子嫉妒,但即使再像我,亦不是我。
我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但并不是没有情绪,我不知道你的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但是我相信你并不如你所说那般喜欢我。
慕容涉归,我未经过爱情,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爱,可是此刻我不信你。
或许是独自一个人习惯了,我总是相信自己的感觉的,即使你的眼弯弯的好似笑意。
我是一个女子,也渴望被人喜爱。
你是一个不能让我生厌的人,但并不是我理想的人。至少我们之间横亘着太多,家国以及自由,你囚禁了我,我应恨你的。
只是楚辞最后再也没说什么,她不再看慕容涉归,而是仔细端详着桌面上的画,怎么会有那么厉害的手,能拿剑,能下棋,能书画。只是不知道慕容涉归是否懂音律。
慕容涉归看见楚辞移开了目光,对于楚辞的反应他有些意外,但又不是特别意外。
只是慕容涉归突然认识到,楚辞不是那种无知的女子,给点温柔就会陷入。
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地位低下,婚嫁从来不是自己能够做主的,若是丈夫对自己好一些,简直感恩戴德,若是丈夫无德咒骂虐待,亦只会顺从。
是,楚辞被他关在将军府内,但他从来管不住楚辞对自己的反抗。
那不是激烈的对抗,她是在用一种默然的抗拒。她从自己这里学她想要的东西,然而决不会听命于他,甚至在一些时候,会阴他一把。
慕容涉归笑了,怎么觉得,越来越有挑战性了呢。
“我教你丹青好不好?”看见楚辞眼中一闪而过的光,慕容涉归抛出了一个诱惑。
楚辞明显的迟疑了,原本推说不需要慕容涉归教她识字,就是免于慕容涉归的靠近,以慕容涉归的聪慧,不会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的含义。
而此刻他又抛出这样一个橄榄枝。楚辞很为难,她望向慕容涉归,那笑意盈盈的脸,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下一秒楚辞又后悔了。明明理智告诉她,不该。
他画画时认真的侧颜。
比刻意为之的言语更动人。
结果最后识字还是由慕容涉归教,还加上了一项学绘画的日程。
楚辞不知道为什么慕容涉归那么忙还要挤出时间来教她,她也时不时的会失神,自己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楚辞已经呆在将军府里快半年了,她没有出过府,很不可思议,她竟然没有觉得有多难过。
不可理解的还有,幽冥楼从上次之后再也没有给她传过任何消息,慕容涉归对她没有任何为难。她的疑惑无处诉说,即使和锦云下棋时,也偶尔会锁着眉头想。
锦云不会打断她的走神,只是等她回神的时候,说:“夫人最近走神的时候多了呢,锦云可以帮到你吗?”
楚辞微启丹唇,她的头是微低的,她没有看着锦云的眼,“你觉得,慕容涉归是一个怎
样的人?”
慕容涉归?
锦云微微吃惊,她突然察觉,夫人对将军的称呼一向不似一个妻子对丈夫的称呼。
即使锦云知道楚辞和将军的关系并不如坊间传说的那般伉俪情深,却依旧奇怪他们的相处模式,似乎相敬如宾,却又分房而卧。
想起坊间传闻,锦云也是笑了,明明那些说书人应该连夫人都没有见过吧,却把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说得信誓旦旦仿佛亲眼所见。
“将军啊,是个很难靠近的人,是云归城人眼中最完美的男子。”
“锦云你有喜欢的人吗?”
锦云一惊,平日波澜不惊的脸上有了些微的慌乱,想承认又想否认,最后还是说了:“没有。”
楚辞笑了,淡淡道:“我也没有。”看见锦云的吃惊更甚,楚辞有些得意的说:“锦云被我吓到了呢,你是觉得,我应该爱他?”
锦云知道楚辞口中的“他”指的是将军,只是夫人如此直接的说出来,还是让她有些诧异,同时,又有些微不可查的欣喜。
楚辞摇了摇头,“我不爱他,也不恨他,只是想,如何让时间快点过,你教会了我下棋,教会了我泡茶。而他教我识字,绘画,好像时间就不那么难过了。”
见锦云依旧不语,楚辞不知道为何今天特别有倾诉的欲望,她知道锦云在听。怎么只是半年就积了一肚子的话,有个人听才好,免得一个人自言自语,多傻啊。
楚辞断断续续的说着:“他也不是很难接近,人其实还算很温柔。”
“无论有些字我问他多少次,他也不会不耐烦。”
“他前不久给我画了一幅画,虽然过于美化了,但我还是很喜欢。我那时候说那不是我,但心里也是盼望着自己真的美得如此模样。其实,我发现,他好像抓住了我的心情。”
“锦云,如果一个人不爱另一个人,却千方百计的对另一个人好,是怎么回事?”
锦云抿着嘴,眼中有一丝隐忍,她看着楚辞,楚辞看着屋外的远方,生生的吐出一句,“有目的吧。”
对啊,应该是有目的的,只是时候未到而已,所以不能中了计,他可是看过那么多兵法的大将军……
兵者,诡道也!
夜深了,锦云沿着府内长廊走了许久,月光是清冷的,树上的叶子亦裹上些许清冷的光。
她看见慕容涉归坐在后院的石凳上,石桌上放着一小壶酒。她鼓起勇气,走到慕容涉归面前,“将军,那么晚了,怎么不去休息?”
“锦云啊,你不也没睡么,既然没睡,陪我喝两杯?”慕容涉归说完,拿起那一小壶酒,突然发觉没有拿杯子,他有点不好意思,“忘记拿杯子了。”
“不了,锦云不善饮。”锦云摇了摇头,又说道“没什么事,锦云就不打扰将军,先退下了。”
慕容涉归却开口留住了她,“锦云,你最近对我疏远了。”
锦云停住了脚步,不卑不亢的说道:“将军多虑了,锦云哪里有资格?”
“夫人是将军府的夫人,不会是别人的夫人。”慕容涉归突然说道。
锦云看向慕容涉归,那银色面具散发着寒光。
“夫人,当然是将军的夫人
。”锦云只好接着说道。
慕容涉归笑了,“我应该是喝醉了,才说这么奇怪的话,我还是不喝了,回房回房,锦云也早些休息才好。”
而锦云低着头,直到慕容涉归的脚步声渐远,她抬起头,看见说要回房的将军,出了将军府。
此刻月色苍白。
慕容涉归出了府,夜已深,有敲更人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他这次没有换成无垢,而是直接去了云烟楼,依旧是后门。不出意料,后卿的屋内还亮着灯。
推门而入,慕容涉归也不客气,直接就喊了句“后卿。”
后卿却惊了惊,“半夜三更,采花?”
只见后卿此刻只穿了单薄的白衣,一手拿着书,斜倚在床上,发丝垂落了一半搭在肩上,一半悬了空。
慕容涉归笑着接道:“若是男子进来,见到你这副样子,怕是会心神摇曳不能自已。”
看着慕容涉归面具刚被摘下,一副英俊模样,后卿便说道,“你也是男子,怎的不如你所言?”
“不说这个。”慕容涉归摆摆手,从怀里掏出一瓶酒,放在桌上,“睡不着,一个人喝没意思,你陪我。”
“我陪你喝酒,你拿什么换?”
慕容涉归开了玩笑,“好姐姐,莫不是还要我陪床?”
后卿下了床,赤着脚,就朝慕容涉归这边走来,她拿起桌上的酒,也不拿杯子,直接就对嘴喝了口,说道:“却之不恭。”
慕容涉归还没反应过来,就只见后卿轻轻的吻着他,带着酒香的浓醇,以及红唇的软嫩。
后卿亦只是点到即止,并不深入,她能感觉到慕容涉归在那一瞬间的僵硬。她总是知道如何做才不会太过分,少爷至少是依赖她的,毫无疑问。
慕容涉归有些尴尬,玩笑似乎开过了。但他亦不是第一次与后卿这般亲密,再过分的事情也做过了,现在又来装什么的话,实在是有些可笑了。
慕容涉归夺过了后卿手中的酒,“你也真是,一下子就喝了大半,剩下的是我的了,你可别与我争。”
后卿把慕容涉归的情绪尽收眼底,也不以为意,“怎的,大晚上就只是找我喝酒?”
“这不是睡不着嘛。找你聊聊天。”
“也不怕我睡了。”后卿低喃了一句。
虽然说,你心情不好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是我,但是,你却从来不考虑我的情绪,真不知道我该庆幸还是悲哀。
“你不是一向很晚睡嘛。”慕容涉归挠挠头,这动作一点也不像那指点江山的将军。
后卿躺回床上,侧着身,倚靠着床,说:“那你想聊什么?”
慕容涉归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话题,他不过是心中有一团郁结,又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一时心烦了也就一时兴起。
此刻要说,还真不知道从何说起。于是慕容涉归便扯了扯最近看的书,华军的行动,府里的大事小事,皆扯了许久。
后卿也就听,偶尔评论一两句,她见慕容涉归心不在焉的说着,也不打断。只是慕容涉归突然说着自己就停下了,沉默蔓延。
后卿知道慕容涉归或许是意识到自己扯了一堆没意义的不想说了,便说:“为何不讲讲你的慕容夫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