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会有什么?”荆无言淡淡地问。
“四海帮啊!”艄公几乎跺脚:“天寒地冻的,他们一般不出船,但是湖中有个什么响动,他们肯定是不会放过的,这声音这么响,一定已经惊动他们了。如果他们追出来,只消片刻工夫,就会把船团团围住,到那时候,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荆无言看着急切的艄公,脸有忧色的艄公娘子,道:“既然是这样,那你现在赶紧将船往对岸靠。”
艄公无奈地道:“只怕是来不及了,几位大爷,一会儿四海帮的人来了,你们就退点财吧,要是退财痛快,他们不会伤人命的!”
荆无言扬起眉,道:“你的意思是,这四海帮的人,有时候也会伤人命?”
艄公眼神中掠过一丝恐惧,道:“这半年来,他们都伤了十几条人命了。”
荆无言看着艄公娘子,问道:“舱里还有谁?”
艄公娘子下意识看向艄公,艄公没料到在这时候,荆无言竟然还顾左右而言其他,嗫嚅道:“是,是小……小女!”
荆无言淡淡地,声音却有些发冷地道:“你明知道四海帮可能会伤人害命,上船竟然还带着妻女,胆子真是不小啊!”
艄公吭吭哧哧地有些答不上话,神色之间,竟是又无奈又有苦难言的样子。
荆无言正要说话,突然远处接二连三地传来唿哨声,这声音和他唤马的声音不同,那是用哨子吹出来的声音,他们虽然没有荆无言这样的内力,但借助哨子,声音却并不比他的小。
哨公苍白着脸,喃喃地道:“来了,真的来了!”
远处的湖面,从芦苇从中,从港湾岔道里,出现了十来条船,那些船有大有小,大的有他们的座船四倍大,小的却最多只能坐三人的小舟,从四面八方而来,果然是直冲着荆无言等人的船,形成包围之势。
荆无言看向蓝宵露,他担心蓝宵露会害怕,但是,这一眼让他放下心来,蓝宵露的眼里是有惊讶,但是却没有害怕,她灵动的目光看看艄公,艄公娘子,又看向那些船,再看向时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是里面绝对没有惊慌和恐惧。
时封有些发呆地看着已经飞快划近的船只,他眼里有惊慌,却仍然强自镇定着。但是人却已经站了起来,只是一时不知道是去船头还是去船尾。
他是个猎户,在山中行走可能如行平地,但是在水中,他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优势,而面对的,却是手上背着人命的四海帮成员。
他从铁匠口中听到的传闻,比艄公这短短几句话可要恐怖多了,为了弄清这消息的真实性,他也问了另外一些人,证实铁匠说的都是真的。
只是他刚刚跟着蓝宵露,不想让老板看轻了,明知道可能会有不妥,也不敢太过阻止,上船之后,他就一直提心吊胆。现在,铁匠说的话终于证实了,果然有四海帮,果然船只受阻了。
不过片刻工夫,那些船就围住了座船,相隔六七米远近,这时候,即使荆无言想要让艄公赶紧靠岸也不可能了。迎面的一只船最大,高大的船头上,一个四十余岁的褐衣汉子站在最前面,后面十几个人分列两边船舷,看起来是威风凛凛。
船桅上挑着一面旗子,上面是一片波浪纹,绣着大大的四海字样。正是四海帮的标记。
那船左右两边各有一条稍小一点的船,堵住座船后路的同样是一艘比较大的船,大船七只,小船五只,这十二条船真正把荆无言等人的座船堵得动弹不得。
荆无言缓缓抬手,左手并立如刀,右手钩握,正是江湖人互相行礼的标准手势,他对着那褐衣汉子,不卑不亢,不紧不慢地道:“对面可是四海帮的兄弟,在下有礼了!”
褐衣汉子有些玩味地看着荆无言,道:“看不出,这文弱的公子哥儿,倒还知道江湖礼节!”周围的人一阵哄笑。
荆无言淡然一笑,道:“好说!请问这位大哥,在四海帮中怎么称呼!”他这是问褐衣汉子在四海帮的地位。
四海帮是湖州境内一个成立了二十多年的老帮派,荆无言和他们虽然没有交情,却也知道一些内幕。现任的老帮主顾长生是第二任帮主,掌管帮派十多年,一年前却因病亡故了。新任帮主据说是顾长生的掌上明珠顾冰岚,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
新帮主深居简出,认识的人并不多,没想到她上任不到一年,四海帮内却已经是大变样,连行事风格也变了。
荆无言与顾长生曾经有过两面之缘,对新帮主却是一无所知,现在被四海帮这么堵在河面上,他一时也没有什么好计,只能先探探对方的底细。
褐衣汉子见荆无言虽然看起来只是个青年书生,却气定神闲的样子,收起心中的轻慢之心,也抱拳回了一礼,道:“四海帮昭阳分舵舵主徐和通!”
“原来是徐舵主,在下荆无言,有幸结识,何幸如之,幸会幸会!”荆无言笑着,目光掠过艄公和艄公娘子。虽然已经被四海帮人包围,但是他并不担心,这里离岸边半里路远近,而对方有十二条船,刚才他打量过,除了这褐衣汉子看起来手底下比较硬之外,这三十多人中,真正的好手不到十人。他担心的是艄公夫妻两人有另外的身份,若他们是四海帮的内应,倒是有些麻烦。
在陆地上,他毫不担心,可这是在水中啊。但凡他们晃起船来,也让他吃不消。可是他不能让自己显得有丝毫的慌乱,他越镇定,对方就越没底,即使艄公是对方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艄公呆愣愣地站在那里,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按四海帮人的吩咐落下了锚,固定了船。
“少他妈跟我攀交情!”徐和通鄙夷地打量了荆无言一眼,道,“咱们就是吃水上饭的,废话不多说,交出你们的财物,今天爷心情好,不伤人命!”
荆无言道:“在下只是普通客商,徐舵主可否高抬贵手?”
徐和通还没说话,他身边那人早就忍不住了,骂起来:“给脸不要脸是吧?叫你交出财物,不伤你们的狗命,还不快快听话?惹爷们生气,叫你人财两空。”
荆无言淡淡瞥了那人一眼,那人脸宽嘴大,鼻子上有个大黑痣,看起来有几分狞恶。被荆无言目光一扫,他又骂开了:“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眼珠子!”
荆无言对徐和通淡淡地道:“在下与顾老帮主有过几面之缘,一向知道四海帮是吃水上饭的,但没想到,这吃水上饭,已经换了一种形式!”
徐和通目光一凛,盯着荆无言,道:“你是谁?”
荆无言道:“在下荆无言,刚才已经通过名了!”
那大黑痣又叫开了:“管你荆无盐荆有盐,要命的留下钱……”
徐和通猛地侧目瞪了大黑痣一眼,大黑痣似乎很怕他,立刻住了嘴。他对荆无言道:“穷则变,变则通,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原本也正常,即使顾老帮主复生,咱们四海帮也一样这么行事,我不管你认识顾老帮主,还是认识现帮主,今儿个,少不得要破破财!”
荆无言小声对蓝宵露道:“一会儿跟着我,小心照顾自己!”他不得不考虑最坏的后果,虽然他是旱鸭子,只要不掉进水中,或者控住了船,他仍然不怕这些人。唯一担心的,只是蓝宵露落在他们手里。
蓝宵露无声地点了点头。
荆无言对徐和通道:“听说,徐舵主手上有几条人命?”
徐和通目光如刀锋一样猛地射向荆无言,荆无言却只微笑而立,仍是气定神闲的样子。他狐疑地道:“你是官差?”
荆无言摇摇头:“在下只是一个普通客商!”
“既然不是官差,你管那些闲事干什么?”
荆无言缓缓地道:“徐舵主真的不肯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路么?”
徐和通本来对荆无言有些忌惮,只怕他是官府所派,杀普通人和杀官差中间的利害关系,他还是知道的。现在见荆无言不是官差,而且也露出了服低服软的语气,耐心顿时失去,喝道:“小子,你东拉西扯的在考较你爷爷的耐心吗?兄弟们,这小子招子不亮,大伙们给他擦亮一点。”
话音一落,侧面的船上突然就甩过来一个挠勾,那挠勾连着绳索,掌握在左边那船上的一个粗壮大汉手中,挠勾搭在船上的同时,右边后边前边,各有挠勾搭过来,把个小船的船舷几乎勾满,这时,船真的是寸步难移了。
一个三十来岁的精壮汉子已经从小船船头跳到了船上,他手中提着刀,气势汹汹地直奔荆无言而来。
这时,时封就在他后面两三步远处,荆无言和蓝宵露都在船头,时封离后面的船舱还有一米多距离,舱帘下垂,艄公娘子已经吓得躲进舱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