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然说笑了,我与太子并未取消婚约,怎么可能不嫁给他?”孙素雅重重地吸了口气,极力压下想出手掐死夏莫然的冲动,坐下,艰难地扯出一抹笑,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只是有些可惜,不能与莫然成为好姐妹罢了。”
她自小便知北辰弘才是她的命定未婚夫,且他未与夏莫然相识时,虽对她没有多少情爱,却也是温柔相待,她亦是芳心早许,又怎么可能去争那太子妃之位?
当年预言那日,她本是受身边丫鬟的怂恿,这才上街去买一些女孩儿都爱的胭脂水粉。哪知刚经过七王府门口时,那丫鬟大叫了一声“七王爷出来了”,她虽心有所属,但也正处在少女天真浪漫时节,对七王爷这个少年英雄也是敬仰有加,便止不住好奇伸出头去想偷看一眼,看看未婚夫复国最大的敌人长得是啥模样。
谁知这一眼竟惹出那样的事端?她与其她三个女孩儿同时被宇文谨所指是乙女星转世,从此背上太子未婚妻的身份。
回到相府,她便被祖父责罚跪了一天一夜,那个多事的丫鬟也被杖毙了。
但事情已出,祖父和玉倾城、谭思筹等人商议,为了不被朝廷怀疑他们的身份,只能将错就错,而她孙素雅为了不被迎进太子府,硬是让强健的体魄惹上寒毒,从小饱受折磨,以此为借口拖延婚事,只等着北辰弘颠覆了禹陵皇朝,再迎娶她为后。
可是复国大业还未成,北辰弘已停了娶她的心思。
究其原因,却是夏莫然这个贱人害的!若不是她招惹了北辰弘,他早就照着多年前制定好的计划,加快了复国大业,说不定现在禹陵皇朝已不复存在,那夏莫然这个贱人也就全然没了靠山,是死是活任由自己操控。
孙素雅恨得心在淌血,脸上的笑却越发柔和,状似关心地说道:“咱们女子就是命贱,婚姻大事从来身不由己,我嫁给太子以后,虽然要面对许多纷争,到底也算是个归宿,可莫然你如何是好?”
什么意思?夏莫然侧着头向她瞧去,只看到她笑的温存,仿佛刚才的失礼全是自己眼花。
孙素雅问道:“你不会天真地以为只要解除了婚约,以后便是自由了吧?”
夏莫然皱了皱眉,有些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些自己不是没有想过,既然已经贴上了乙女星转世的标签,那就得背负一辈子,以后虽不嫁给太子,但也不会有别人肯娶自己,而宇文谨也不一定会冒天下之大不讳,娶了自己向世人说明他有不臣之心。
可是比起嫁给太子,她宁愿独生一辈子,或者常伴青灯古佛。再说她与宇文谨,未必没有别的出路。
但此刻孙素雅提醒自己是什么目的?她可不认为她真这么好心。“孙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太子喜欢的人是你,与其没有情爱地捆绑一生,最后成为怨偶,还不如就此没有瓜葛得好。”
孙素雅闻言心头一紧,若不是她万分肯定夏莫然绝不知晓自己真实身份,她便要怀疑她是在影射自己和北辰弘的婚约,但北辰皇室的皇后一向是她孙家的囊中之物,她绝不可能拱手让人。
是佳偶也好,是怨偶也好,她绝不会退让便宜了夏莫然!
再无话说,孙素雅便起身提出告辞。“我也出来好久了,恐怕爷爷该担心了,莫然好好休息吧,有空我再来看你。”
夏莫然巴不得她赶紧走,因此倒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以作送别。但看到红夙临走时轻鄙恼恨的目光,她心里不爽,叫住了孙素雅:“今天劳烦孙小姐陪了我这么长时间,我真过意不去,但好人做到地,送佛送上天,你便再帮我一个小忙吧。”
孙素雅见她有事相求,心中微诧,转身笑道:“什么事?你我之间何须这么客气?说来便是。”
夏莫然闻言盯着红夙灿烂一笑,后者只觉一股阴凉之气从脚底心冒了出来,却听她说道:“你也知道我在七王府养伤的事不便传出去,因此身边的婢女也不能唤了来,刚才七王府唯一合适的女婢又犯下大错,被王爷处置了,偏陆嬷嬷年纪大了,照顾自己还不能够,我如何能使唤她?受了这等子伤,竟没个伺候的人。”
孙素雅和红夙听了哪有不明白的?均大骂她无耻。
孙素雅不甘如此受摆布,装傻问道:“莫然你的意思是……”
夏莫然看着她装逼的模样,心情大好,一指她身边的红夙道:“不如麻烦红夙姑娘留下伺候我一日,横竖我也不会在七王府久待,你看可好?”
红夙气得差点吐血,自己可从没对她客气过,一点不怀疑她假借着伺候的名义折磨自己,于是朝孙素雅哭诉道:“小姐不可!你身边一向只有奴婢一人伺候,奴婢留下来,你怎么办?”
夏莫然心中冷哼一声,暗道这个臭丫头,如今知道急了?以孙素雅那个惯会装逼的性子,她就不信她不答应!“我知道这事让孙小姐为难了,可我也是没办法才如此腆着面皮相求,如若孙小姐实在不愿,那我也不会强求就是……”
“好!”孙素雅竟是未等她说完便应了,只不过脸色
再也强装不了高雅罢了,隐隐泛着青气,可见着实气得不轻。“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红夙你留下照顾莫然一日便是了。”
“小姐……”红夙呆了,实在没想到自家主子会妥协。
夏莫然见状略带着犹豫道:“还是不要了吧,红夙姑娘想必是不愿意伺候我的,否则怎么会说孙小姐身边只她一人伺候?难不成偌大的相府,还请不起几个下人?”
孙素雅被她这话堵得头脑发晕,相府当然不可能只红夙一个婢女,只不过她向来心思重,戒心也强,并不信任红夙以外的人,故身边只她一人伺候罢了。
“这丫头伺候我习惯了,并没有不愿伺候你,莫然勿怪。”孙素雅咬牙切齿地说道,接着转头看向红夙,带着些厉色吩咐道:“夏小姐原和我没有什么差别,你便在这好好伺候她吧,若让我知道你伺候得不尽心,以后也别回来见我了。”
红夙听罢一惊,小姐从没跟她讲过这么重的话,不由得对夏莫然这个罪魁祸首更加恼恨起来。
孙素雅却也不待她回应,抬步便往外走去,估计真气狠了。
夏莫然嘴角弯了弯,脸上愉悦之色毫不掩饰,却在她即将跨出门槛时,又道:“我在七王府养伤的时,连夏府的下人都瞒着的,孙小姐你看……”
言下之意让孙素雅也要保守秘密,若有流言传出,必定是她的缘故。
孙素雅身子一僵,她今天受了这么大的气,本还想着回了相府就让人把这事传得人尽皆知。夏莫然刚解除与太子的婚约,便夜宿七王府,传出去宇文谨和她都讨不了好,没想到还没付诸行动,夏莫然便逼着她承诺保守秘密,真是让人气得牙痒痒。
“莫然你放心吧,这点好歹我还是知道的。”这回孙素雅竟是头也不回地应承道,接着便脚步不停地离开了墨竹楼,那形色匆匆的模样,活似后面有恶鬼再追。
“夏小……小姐?”主子一走,被留下的红夙突然觉得房间里阴森森的,特别是面对夏莫然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她心里突突地跳着,全无平常嚣张的气焰。
夏莫然见她色厉内荏的模样,心中着实好笑,便道:“红夙姑娘用不着紧张,我如今还病着,还能吃了你不成?”
红夙身为孙素雅的心腹,必然知道她与宇文哲的关系,因此对夏莫然也有几分了解,知道她手段了得,且功夫也俊,刚开始也是怕她对自己怀恨在心,弄个不好便要惩治了自己。如今听她状似安慰的话,倒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自己好歹也是堂堂相府里的二等丫鬟,夏莫然难道还真敢把自己怎样?不过是留下自己给小姐添堵罢了。
她暗骂自己了一句没出息,便上前几步询问道:“夏小姐可要喝水?或是让奴婢做些什么?刚才小姐可说了,奴婢若伺候得不好,便不让奴婢回相府了,奴婢的娘老子可都在里面。”
夏莫然见她很快想通了,语气又恢复了以前的嚣张,也不恼,自己既然敢把人留下来,怎么可能单单给孙素雅添堵?这红夙三番两次冲撞自己,怎么也要给她点苦头尝尝才好。
于是便笑道:“这天光燥热,我受了伤也没啥胃口,不若麻烦红夙姑娘做碗红鸭面片汤过来吧。听说红夙姑娘做这汤极美味,连孙丞相吃了都赞不绝口。”
红夙听了眉头紧蹙,这红鸭面片汤极为费工夫,先要把红鸭拔毛去内脏,里面塞上枸杞人参仙贝等物,熬上两三个时辰,等肉质软糯,再取了汤头,把鸭肉拨丝煮面。这面也极为将就,用的是北方高仓特有的白面,劲道十足,爽口异常。这么热的天,让她煮上这么一碗费事的汤面……
红夙心中不满,自家小姐体贴于她,都极少让她动手。但也为夏莫然知道这些感到心惊。她先前做这汤是也是因为小姐寒毒发作时疼痛难忍,特别是冬天日子就更加不好受了,胃口也就不好,于是她便发明了这道营养又好吃的汤面,小姐吃了果真觉得好,还推荐给了相爷,她因此还得了三十两的赏银。但这只有相府的人才知道,她也从来没在外面展露过这手艺,难道相府中有夏莫然的耳目?
夏莫然见状便慢悠悠地说道:“难道我比不得孙小姐,故红夙姑娘不愿意给我做?”她便是故意提了这事惹红夙怀疑的,想必她回去以后相府就要掀起一场寻找奸细的腥风血雨了。
至于奸细,却是没有的,孙丞相奸猾如狐,她又如何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安插自己人?不过是偶然间听宇文哲提起才知道有这回事的,只是宇文哲向来与相府没有瓜葛,他又如何得知的?
夏莫然心间升起淡淡的疑惑。
红夙却听到她的话后猛然一惊,一时没有反应,只本能地回道:“奴婢这就去做!”待回过神,她脸色便难看得像吞了一只苍蝇,差点没呕出一口血。
过了半个时辰,芝玉来了。
夏莫然放下手中的书,问道:“你怎么来了?”她在七王府养伤的事宇文谨不可能随意让人乱传,想必晚上他便要送她回夏府了,这个时候怎么会让芝玉过来?
芝玉却误会
她不想看到自己,嘟着嘴说道:“本来王爷是想让芝晴来的,说王府没个丫头,也没人伺候小姐,是奴婢放心不下小姐,硬是跟了来。小姐,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总要和你过不去?竟是三番两次刺杀于你!”
说着说着,芝玉眼眶红了,还要上前去掀她的衣服,想看一下伤势。
夏莫然连忙按住她的手,有些愧疚地说道:“你别急啊,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怕她不信,还特意下了床走上两圈:“你小姐的本事还不知道?放心吧,我不过是想借此逼着宇文谨取消我和太子的婚约,这才夸大了伤势,实际没那么严重。”
芝玉又仔细辨认了一会,见她不像撒谎的样子,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却讲起了红夙:“奴婢一进府就听说她在伺候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她人呢?”
夏莫然便把事情原原本本跟芝玉讲了一遍,芝玉乐了,翻着白眼道:“活该!”
夏莫然弹了她额头一下,道:“你就幸灾乐祸吧!夏府怎样?”
“还能怎样?”芝玉有些气恼地回道,“王爷原只把小姐受伤的事告诉了老夫人、侯爷和奴婢们五个,侯爷本想亲自来王府看看,可老夫人不同意,两人说着说着便吵了起来,侯爷一气之下说要请命去给皇上征秀女。侯爷出了府,老夫人便气倒了,连表小姐都不见,下人都说是小姐害的,敢这么嚼舌根,还不是见小姐以后成不了太子妃了!”
夏莫然不以为意,而老夫人跟夏之然吵了架或是心理不舒服,都会“病”几天,侯府的下人都见怪不怪了,她比较好奇的是宇文奎怎么选起秀女来了?他可是五十好几的人了,且一直龙体欠安,能行房事吗?没的祸害人家姑娘。
说到此事,芝玉也是心有余悸:“小姐你在王府定没有人跟你说,说今天皇上下旨取消你和太子的婚事后,以预言说事,想封你为皇贵妃,樊贵妃为此还引发了心绞痛。”
皇贵妃可是比樊贵妃还高一个等级,樊贵妃因此气恼也属正常,但她们两人皆知这恐怕不是引起她心绞痛的原因,而是冥一暗中给她下的药渐渐起效了。
“什么?”夏莫然却是大惊,她以为顶多不让她嫁人罢了,居然想封她为皇贵妃?宇文奎也真敢想!夏莫然气得咬牙切齿,恨不能现在就冲到皇宫里去宰了他,不由得骂道:“那个老匹夫!”
芝玉见她心中焦急,忙道:“小姐别急,皇上就要下旨时,大理寺卿柳大人、翰林院严编修、秦国公和咱们侯爷等都阻止了皇上。”
芝玉说的这些人都是宇文谨的人,想必是他昨晚去宫中便知皇帝正有此意,这才让亲国公等人,今日早朝时阻止皇帝。夏莫然脸色稍霁,问道:“皇上听了没有什么反应?”
“有是有一点……”芝玉支吾道,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主子的表情,慢吞吞地继续说道:“皇上无奈之下便取了个折中的办法,让小姐等三小姐和亲了赤夷后,便去皇宫任御书房女官,直到太子登基,这回王爷没有阻止……”
御书房女官不也是皇帝的女人?只是委婉一些罢了!夏莫然整个人再度不好了起来,既气又困惑宇文谨到底是什么意思,想来想去得不到答案,她恨声道:“走,现在就回夏府去!”
“啊?”芝玉惊了一跳,“现在?被人看到怎么办?”
“看到就看到,他都不管我了,我还管他做什么?”夏莫然赌气道。
“可是,小姐有什么疑问直接问王爷就是了……”
“不用了,本小姐以后是皇帝的女人,跟他八竿子搭不上边!”
……
贵妃宫。
“听说皇上有意封夏小姐为皇贵妃呢,这皇贵妃的位置自从六皇子的生母去世后,可是悬置了好些年。”白萍趁着主子睡觉的空档,小声地议论着。
“谁说不是?”白芬接口道,“听养心殿的人说,昨夜皇帝本和七王爷商量,想直接封夏小姐为皇后的,只不过七王爷觉得皇上也一把年纪了,便没同意。”
毫无来历的人能做皇后,那可是多大的殊荣啊!在场的小丫头们一脸欣羡,完全忽视皇帝已是一只脚踏进棺材的迟暮老人。
其中一个身材高挑的婢女不屑道:“她天生就是个贱人贱命,否则怎么会太子不喜欢她,七王爷也不愿她做皇后?最后只能做个御书房女官,一辈子也没个出路。”
白芬便取笑道:“白宁你不是嫉妒人家吧?她要真是命贱,又怎么会刚好落在七王爷的怀抱?再说御书房女官怎么了,说不定皇帝一时兴起又封她做了皇后,那可是整个后宫的主宰了。”
想到七王爷无人能敌的俊颜,白宁羞红了脸,作势去拧白芬的脸:“你这小蹄子,惯会编排人,我就不信你不想做七王爷的女人,哪怕被他抱上一抱也好啊!”
“好了好了,你们小声点,娘娘为这事本来就不高兴,这都病倒了,要是被她听见了仔细你们的皮!”白萍恐吓道。
白芬和白宁听罢转而去闹她。“还不是你引出的话题,如今装什么好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