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香苑里,叶绾莀仍是害怕得禁不住全身打颤,怯怯对金氏道:“娘,你那计划能行得通吗?我看那叶绾翎可不是个吃素的呀!”
“一个小丫头片子罢了,你还真当她有多大能耐?照我看呀,只不过是那缪姨娘失宠了,才连累了三小姐也不被她爹喜欢,这才遭了罚,怕叶绾翎做什么。”金氏一边对镜搽着香粉,一边漫不经心答道。
“可是……”叶绾莀还是有些犹豫,更何况,如果金氏那么做,就算成功了,到时候怕是也于名声不利吧?要是名声坏了,她还能嫁近大户人家吗?
金氏放下描金漆的香粉盒子,回过头来不屑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吧,只要娘成功了,到时候你的身价也就跟着水涨船高,享尽荣华富贵指日可待,嫁进高门更是轻而易举,名声这东西嘛,还不是要看实力的,否则你像现在一样,又能得着什么好?”
叶绾莀想想也对,特别是想到绾翎那通身的气派、吃穿用物,无一不精细,现在她们住在叶府,虽然也能得着些好,但那都是暂时的,保不齐哪天就没有了,还要看施舍之人的脸色,倒不如自己拥有来得痛快!
“但是娘,您都嫁过人了?而且今天在剪烛阁的时候,大伯可是连正眼都没有看您一眼啊,平时的探望就更不用说了。”叶绾莀担心道。
“嫁过人怎么了?嫁过人的不比那些没经验的懂得体贴男人?看那雪姑娘妖妖娆娆的,也不过是个狐媚子罢了。”金氏白了她一眼,又道,“那姜月灵就在边上,就算大伯他有想法,能表现出来吗?”
“这倒也是。”叶绾莀虽然觉得此事不是很靠谱,但如果能成功,那她可比现在这“堂小姐”的身份,要名正言顺多了。
绾翎肩膀上的伤其实并不严重,看着血淋淋的,但并没有伤到血管,再加上她抹了自己配的药,很快就结了痂,没两天就好差不多了。
而叶绾筠那天被结结实实地打了一顿后,就一直趴在床上没能起来,贴身大丫鬟碧瑶也自赎自身回老家去了,身边只有个不懂事的粗实小丫头,终日躺在床上病蔫蔫要死不活的。当然,下面的人是不会拿这等小事去劳烦叶景城的。
“难得的好天,可怜妹妹只能躺在这里,连出去走一走的气力都没有。”这天晌午,绾翎活动了一下手臂,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想起叶绾筠,就带着木兰去绮春堂看她。
绮春堂虽然还是那么宽敞阔气,但早已不复从前的富丽,走进院子,仿佛就连阳光都暗淡了三分,院子里的各色花草无人打理,再加上现在正是深秋时节,早就是一片破败。
叶绾筠睁开萎靡的双眼,看到站在自己床前的人是绾翎后,挣扎着要爬起来,无奈碰到伤口的时候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重新趴了下去,喘着粗气咒骂道:“你这个贱人,我要你不得好死,你这个……”
“不得好死吗?”绾翎俯下身,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在这幽暗的房间里显得恐怖非常,“你的姐姐,叶绾翎,早就已经死了。”
“你……”叶绾筠突然打了个寒战,毫无血色的脸上布满了恐慌,伸出手颤抖地指着她。
绾翎突然“呵呵”一笑,刚才如同来自幽冥一般的笑容瞬间敛去,恢复了以往的模样,“可不是吗?就在妹妹你,还有缪姨娘的多番锤炼之下,姐姐我早就不是原来的那个叶绾翎了。”
“大姐姐还在,大姐姐会回来给我和姨娘报仇的。”叶绾筠哆嗦着道,蓬乱的头发覆盖在她满是污渍的脸上,不细看几乎看不出她原本的相貌来。
“你就别指望大姐了,远水解不了近火。”绾翎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但却令人感到更加胆颤,“不过妹妹也别太过担忧,大姐姐来不了,你还有表哥嘛!”
叶绾筠先是一愣,紧接着面上就浮现出不安来,虽然她不知道绾翎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她也能感觉到绝不会是好事。
“叶绾翎你回来,你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看到绾翎推门出去,一道刺眼的阳光直射进来晃了她的眼,叶绾筠仍是对着门外大叫着。
“三小姐您就别喊了,二小姐已经走了。”有个小丫头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小罐膏药对她道,“这是二小姐给您的金疮药,听说效果是顶好的,奴婢一会儿就给您上药。”
叶绾筠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从丫头手里夺过药罐子,用力朝门外扔去,“这个贱人的东西,我才不要用!以后你们不准拿她的东西,给本小姐看好了,这个贱人要害我!”
小丫头低着头,冷漠地“哦”了一声,就转身出去了,也不管叶绾筠在身后继续咒骂。
出门后几个丫头凑到一块,纷纷议论着,也就是二小姐好心,差点被毁容害死,还对三小姐好,还送药过来。偏偏这位“千金”还就是个不知好歹的,活该,随便她,反正老爷也不管她的死活了,爱用不用,痛死拉倒。
“她把药膏扔了?”今天天气好,绾翎没有坐马车,打算出府去走走,路上听到木兰说起这事。
“是的。”木兰点头道,说罢摇摇头,“往后三小姐要是落下个残疾什么的,也算是她活该了,小姐可是问心无愧。”
绾翎也是笑着摇了摇头,“随她去吧,不过,我早已计划好的事,可不会因此而改变。”
那天颜离暗中出手,特意把对叶绾筠的行刑人员,从府里的粗使婆子换成了兵士们,把她打了个半死。又命人在她的治伤膏药里掺了点儿“料”,今后就算伤好了,十有八九也是要落下残疾的。
绾翎给她送的那罐子金疮药可实打实是好东西,就赌她会不会用,若是她接受了,那也算是她的造化,若不接受,那就怪不得人了。不过,这个结果,也是在绾翎的意料之中。
“天色还早,我们先去里面看看。”路遇一家药铺,绾翎的“职业病”发作,顺道要进去看看。
伙计撩开店门口的帘子,招呼很热情:“小姐进来瞧瞧,我们药铺虽然比不得百草堂,可也是锦州城里数一数二的,药品种类吩咐,质量上等。”
绾翎对他微笑示意,进去后即走到散药展示区,自行验看起来。那伙计在身后有些发愣,从没见过这么美貌又知礼的小姐。
“咦,那不是朱小姐吗?”木兰见右前方有个身着大红色狐毛领袄裙的女子,觉得有些眼熟,看清楚之后才认出原来是朱瑾。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绾翎放下手里的一块白术,抬头看去,朱瑾那一身大红色十分艳丽,甚至有些刺眼。
以前见朱瑾虽然也穿着鲜艳,但不会这么像今天这么夸张。而且奇怪的是,她明明穿得很亮,脸色却异常暗淡,不施粉黛,完全没有以往的神采飞扬。
“听说你懂医术,你能不能帮帮我?”朱瑾也看到了绾翎她们,眼神在一瞬的嫉恨之后,又化为了悲涩,突然走过来低声道。
绾翎直言不讳:“我还以为朱小姐是过来找麻烦的呢。”
朱瑾是个经不得激的,不过这次竟然忍了下来,低声下气道:“我需要上好的黄芪,可是不会挑选。”
“关我什么事?”绾翎很无辜,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
“你……”她明显能感觉到朱瑾的喘息变得有些粗,半晌才道,“我娘病了……别人的话我不敢信。”
绾翎奇了:“别人的话你不敢信,我的话你就敢信?朱小姐你可别忘了,你得罪过我。”
朱瑾低着头,半晌没说话,几乎能看见她的肩膀有些颤抖,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竟然发出几个细若蚊蝇的字:“对不起。”
绾翎沉默了,面前这个女子一向骄横跋扈,她虽然一向不喜,但此刻见到这样一个蛮横的人,突然做小伏低起来,竟有种格外的冲击力。朱瑾是怎么了?还有她想起颜离说的,那天,朱府发生了什么事?
“黄芪,表面淡棕褐色的为上等,有不整齐的纵皱纹或纵沟。质硬而韧,不易折断,断面显粉性,皮部黄白色,木部淡黄色的药效最佳。气微,味微甜,嚼之微有豆腥味,你可以尝尝,如果像我说的那样,就没什么问题了。”绾翎转过脸,慢慢说道。
朱瑾神情有几分紧张,显然是在用心的记,等绾翎说完后,嘴里还念念有词,接着又央求道:“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绾翎也不知怎的,对着一个曾经为难过自己的女子,她竟然耐心很好,就又说了一遍。其实她觉得,朱瑾虽然骄横,倒还没坏到骨子里,今天她这般异常,定然是有缘由的。
“掌柜的,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黄芪拿出来,我要挑选。”朱瑾记住之后,转身就急急地走了,到掌柜的那边选药。
木兰有些不满道:“小姐,您还帮她,看看,她连句道谢都没有。”
“不过是举手之劳,何况,我也没想要她的感谢。”绾翎说完,就要离去。
只听身后传来朱瑾的声音:“你曾经治好过锦州的瘟疫,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绾翎脚步顿了顿,嘴角一弯,什么都没说就出了门。
主仆二人走了几条街,终于来到了缪延庆家附近。当初在缪延庆还没有让缪氏失望透顶的时候,缪氏曾为他在城里置过一个两进的小院。
“真不知现在芍药和她那庆少爷过的怎么样,要是她知道,不久的将来,自己就要和原来的小姐共侍一夫,会是个什么感觉。”木兰看了眼绾翎,半掩了嘴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