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银子,陈氏立刻就伸出手接得极快,口中却还假意推辞道:“小姐看您说的,相公的腿有望恢复,我也是高兴得不行,这么麻烦您就已经很那啥了,怎么还好意思拿你的……”
“你能尽心就最好,倘若下次我过来发现有什么问题,那你自己看着办!”绾翎不耐烦听她虚伪之词,冷冷地打断她,眸中寒光闪烁。
这种人,光用利诱是不行的。
果然,陈氏全身一凛,连连点头,就差拍胸脯保证了。
“你家孩子取名了吗?”绾翎正要出门,一回头看到摇篮里的婴儿。
“没呢,小屁孩毛都没长全,起什么名字。”陈氏现在满心满眼都只有手里的银子,看也不看孩子就随口答道。
绾翎再次深深看了那孩子一眼,又扫过张元瘦削的面容,到底还是没有把那件事说出来。
还是先等张元的身体恢复些吧,绾翎这么想着,在陈氏极尽奉承的声音里,离开了张家。
接下来,绾翎每隔五六日便会到张家,为张元做一次针灸,并察看他的恢复情况。陈氏倒还算是尽心,都按她的吩咐做了,张元的腿逐渐有了起色。
很快,就到了五月初五,这是绾翎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端午节,跟现代很不一样,倒让她觉得颇有几分趣味。
胭脂许久没回家了,绾翎就放了她几天假,让她回去探望一下家人。木兰和岫凝就带着小丫鬟们做香包、包粽子、挂菖蒲,忙得不亦乐乎。
等到了端午节当天,剪烛阁上下都准备得妥妥当当,门口挂着菖蒲、艾草,里外都用苍竹和白芷熏过,所有人都喝了雄黄酒,小厨房里有浓浓的粽香飘出来。
绾翎心情很好,听说丰登湖边有龙舟会,有心出去见识一番,便跟叶景城说了。叶景城并不阻拦,只交代她注意安全,多带几个人在身边。
木兰是肯定要带在身边的,绾翎本想把秦薰然也带上,不过她并不愿意出门,大约是先前遇到坏人的事让她有了阴影吧,绾翎当然不作勉强。
“小姐,坐好啦!”叶府门前,车夫老李一甩鞭子,驾着马车就载着绾翎和木兰往丰登湖而去。
距湖边还有不少路,马车就已经没法向前行驶了,路上的人越来越多。绾翎她们就下了车,让车夫就在此处等候,说好大约申时回来汇合。
街边摊贩林立,吆喝之声此起彼伏,卖糖葫芦、糖人的,卖香囊、首饰的,甚至还有街头艺人表演杂耍的,绾翎觉得,这倒和上辈子的赶集颇为相似。
两人一路看着热闹,一路往湖边走。大约走了有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目的地,湖面上停着几艘十几米长的龙舟,龙头上分别挂着几面不同的旗帜,在风中飒飒飘扬。
看来龙舟会还没有开始,走了这么半晌也有些累了,绾翎决定先去路边的望湖阁中歇歇脚。这望湖阁并不算是附近最高档的酒楼,难得的是门面颇为古朴素雅。
走进望湖阁内,小二十分殷勤,引着两人往二楼走去。虽然绾翎戴着面纱,别人看不见她的样貌,她打扮得也并不华贵。不过这些做生意的眼力一向都毒,只一眼就心知:这位小姐非富即贵,那通身的气派可是一等一的!
“小姐这边请!”小二将两人引至窗边一位置,笑道,“这个座位再好不过了,一眼就能看到下面龙舟会的情况,要不是小姐您运气好来巧了,还不一定能占到。”
绾翎眼中露出几分笑意,正要坐下,不想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娇喝:“这个位置是我们小姐先看上的!”
绾翎回头一看,只见一年轻女子,上着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下身穿银纹绣百蝶度花裙,扮相颇为华贵,不知是哪家的小姐。五官倒是还算俏丽,只是肤色略黑,眼角眉梢又带着毫不掩饰的傲气,再配上胸口的那个闪闪发光的大金锁,平白多了几分俗气。
那女子身边的丫鬟更是嚣张,搀着主子趾高气昂地走过来,对着绾翎她们道:“还不赶紧让开?!”
见这丫鬟这么无礼,木兰立刻便回道:“明明是我家小姐先来的,怎么就成了你们的了?
“我们先看上的,那就是我们的!”那丫头挑着眉,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这位小姐姐,我们这望湖阁中有的是好位置,不如两位随我……”边上的小二一看苗头不对,连忙打圆场,不想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女子给打断了。
“这里哪有你这奴才说话的份!”那女子一脸鄙夷地看着小二,又向绾翎瞟了一眼,“这位置,本小姐还要定了!”
绾翎此时蒙着面纱,看不清面部神情,只见她眼中有微微的讽意划过,一言不发。但落在旁观者的眼中,都能看出来,她这绝不是因为胆怯而不说话,而是不屑!
“你这女子,怎的这般不讲理!”木兰气不过,正要跟对方理论,只听绾翎悠悠道。
“木兰,我们坐下便是,与别人多啰嗦什么?”绾翎轻轻一拂袖,便往那临窗的座位走去。
“你!”那女子见她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扭头对身边的丫鬟骂道,“你是死的么?看到自家小姐被人欺负,竟然没反应!”
那丫鬟脸色一白,看向绾翎的眼中满是恼怒,她大步上前就要伸手去拽绾翎的袖子,口中一边不干不净:“你是耳朵聋还是眼睛瞎啊?没听到我们家小姐要了这个位置么?你这贱……”
绾翎稍稍扭头,眼中仿佛一道利刃瞬间朝她袭来,那丫鬟猛然一惊,硬生生把最后一个字咽了下去,到底没敢再骂下去。
“本姑娘最不喜人说脏话。”绾翎一声冷笑,“原本好好的心情就这么被人扰了,这位置不坐也罢。不过我若是轻易让了位,岂不是让某些人更得意?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屠户家的女儿,出来砸场子!”
“你可知本小姐是什么来头?!”那衣着华贵的女子终于忍耐不住,一掌用力拍在桌子上,大声喝道。
这边动静这么大,周围有不少人看了过来。听她这么一说,不少人都露出好奇之色。女子扫了一眼周围,露出一丝得意,傲然道:“本小姐可是蔚县知县郑大人的千金!”
郑知县的女儿,郑语琴?不就是前一阵和叶绾筠打架的那位小姐么?绾翎朝她看了一眼,露出鄙夷之色,能和叶绾筠大打出手的,果然不是一般人。
她没忍住发出一声轻笑,讽刺道:“姑娘这做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公主大驾,不想原来是……”说着,仿佛很无奈地摇了摇头。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都纷纷笑起来,这女子着实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区区知县之女也如此高调,她竟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木兰也跟着道:“小姐,公主可不会这般抛头露面,这位小姐如此不计形象,真不知是不是故意冒充,来污蔑那郑家小姐名声的。”
郑语琴彻底被惹怒了,她在家里嚣张惯了,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她怒瞪着双眼,就朝绾翎冲过去,口中大声道:“本小姐连知州府的小姐都不怕,难道还怕你不成!”
木兰正要动手,却不知怎么了,她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郑语琴就突然脚下一软摔了下去,一头栽倒在地上,摔得鬓发散乱,钗斜鬓弯!
她的丫鬟忙过去扶,却不想郑语琴羞恼之下,一巴掌打开了她,大骂:“你这死丫头,回去就把你卖到窑子去!”
这边在哭天抢地,众人皆看着笑话,绾翎却直直朝北面看过去,眼中疑惑,却并没看到有可疑之人。只见郑语琴摔倒的地方,桌角边多了一颗细细的枣核。
郑语琴爬起来后,越发觉得羞恼,脸色涨得通红,认定了是绾翎害她出丑,还要大步上前与绾翎纠缠。
“妹妹,休得无礼!”人群中走出一青年男子,对郑语琴呵斥道,说罢又朝围观者做了个揖,“大家散了,散了吧。”此人相貌还算清秀端正,但落在绾翎眼中,却莫名地带了三分虚伪。
众人一看有出来劝架的,又听得当事人让他们散了,倒也并不像那等市井小民一般,硬是围着看热闹,慢慢也就散了。
绾翎抬眼一看,正是那先前将秦薰然卖入青楼的郑奇!
想起秦薰然背井离乡还遭人迫害的悲惨遭遇,绾翎忍不住想要出手,替她教训这人一顿!
郑语琴一看是自己哥哥来了,自觉有了靠山,底气更足了,立刻便向郑奇诉苦,声称自己受到了多么严重的侮辱。
“这位姑娘,不知你……”郑奇听后也露出不悦的神色,对着绾翎冷声道。
这时,窗口一阵风吹来,正好把绾翎的面纱吹了起来,她即刻伸手掩住,但她那明媚鲜妍的玉样容颜还是落入了郑奇眼中。
郑奇眼里有惊艳垂涎一闪而逝,口中所言稍稍一顿,脸色很快从责难变得温和,接着道:“这位姑娘,不知你可还好?我家小妹任性惯了,若有得罪姑娘之处,还望海涵。”
听他说出这话,郑语琴瞬间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