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缪氏扬着手里的那件衣服,半得意半嘲讽地对绾翎道,“这件衣服可是在你的房中找到的,老爷也在这儿,可没人做得了手脚。”
凌澈影有些担忧地看了绾翎一眼,却见她没有丝毫怒容,更不见半分慌乱,只淡淡问道:“姨娘,刚才您说什么?”
缪氏得意地翻出衣衫的领口,指着上面道:“领子内侧同样有个‘遥’字,和大公子那拿来的内衫上是一样的,绣工,丝线,针脚,全无二至。二小姐可别说看不清楚!”
旁人隐隐一看,果然见这件外衫的领口部分,有片隐隐的蓝色。
“姨娘,我看,看不清楚的是你!”绾翎冷笑着,从缪氏手上把衣服拿了过来,展了展宽大的百荷袖,修长的手指抚过衣领,把衣服递到了叶景城面前。
叶景城取过一看,顿时变色,原本铁青的脸,此刻却有些苍白,眼眶中甚至有水光闪现。一个铁骨铮铮、曾经纵横沙场的男人,此刻竟然表现得如此脆弱。
看到他这个反应,缪氏一惊,难道出了什么差错?不可能啊,她刚刚才看过的,明明就是个“遥”字,叶绾翎当面拿过去,瞬间的功夫也做不了什么手脚啊!
却间绾翎面露伤感,语气低沉了下来,对着叶景城道:“过一阵就是娘亲的忌日了,女儿特地做了这件衣服想要送给爹爹的,以便略略宽慰爹爹您对娘的思念。”
怎么又扯到那个死女人的身上去了?缪氏一听有些发慌,她立刻指着绾翎大声道:“你胡说什么?那上面明明绣着大公子的名字,二小姐你竟然还睁着眼睛说瞎话!”
“住嘴!”叶景城突然怒吼出声,把衣服狠狠地扔到缪氏脸上,“你自己看看,这上面到底绣着什么字!”
缪氏被当众羞辱,精心修饰过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她颤抖着手展开衣领,顿时,双目圆瞪,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难道刚才短短的一瞬间,绾翎已经动了什么手脚?凌澈影也忍不住产生了好奇感。刚才他离得近,确实是看到衣领上,隐约有个“遥”字,那现在,难道字瞬间消失了?
只听绾翎继续道:“我还做了一件女子的外衫,领子上绣了爹爹的名字。”说着,让木兰去把那件衣服拿过来。
当两件衣服放在一起时,确实能看隐线出是一对的,而男子那件上绣着“城”字,女子那件,就绣着“淳”字。
“城”字显然指的是叶景城,而“淳”字……凌澈影又不自禁地看向那个镇定自若的女子,应该是她娘亲的名字,心下赞叹,好巧的心思!只是,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缪氏满脸不相信,口中低喃:“这怎么可能呢?刚才明明……”不过看到叶景城的脸色,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面色依旧一阵白,一阵红。
看缪氏这个反应,绾翎心下微呻,也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法,不过就凭你,怕是还想不到!
她只是利用两种不同的丝线,同时在衣服上绣了两个字叠在一起,“淳”字原先是用隐线绣出的,衬在白色的布面上根本看不出来,而“遥”字则用了浸染了星辰蓝的绣线。
当把衣服呈现到叶景城面前之前,就那一瞬,她借着长袖掩盖,悄悄在上面抹了些许青木香。青木香与星辰蓝相遇,就会立刻发生反应,领子上的字瞬间变身也就不足为奇了!
“如果姨娘对蜀锦之事还有疑惑,那么,木兰。”绾翎瞥了眼木兰,示意她将其他东西都拿过来,“除了这两件衣服,还有些边角料,我给爹爹做了些鞋袜,怎么?还有问题?”
这时,缪氏似乎已经调整过来了,挤出笑容想要含糊过去:“二小姐还真是孝心可嘉。”说着还向叶景城微微福了福,“老爷真是有福了,淳姐姐也……”
“慢着!”绾翎突然抬眸,凌厉地扫向她,“既然我的蜀锦都用来做了这些物件,那从哥哥那搜来的,那件绣着‘遥’字的内衫,又是哪来的呢?”
今天还想要轻轻揭过,没那么容易!
缪氏还想要说些什么,就又被绾翎打断:“方才姨娘说妹妹的绣工不行,但姨娘的手艺可是好得很。就不知姨娘房里的蜀锦,可还在否?去查!”
缪氏一惊,但并未阻止,眼里隐约闪过一丝不屑。
去搜查的两名媳妇子很快回来了:“回禀老爷和二小姐,姨娘房里的蜀锦都还在,分毫不少。”
“二小姐,这下……”缪氏一听就露出笑意,带着三分得意,想要表明自己的“清白”。
“三小姐的房里查了吗?”绾翎面无表情地看向那两个媳妇子,同时,余光扫到缪氏的眼里,见她分明多了几丝慌乱。
“老爷,三小姐与此事无关,何况她的脸伤尚未康复,怎么能去打扰她休息?”缪氏急忙对叶景城道。
可她只得到两个字的回答:“去查!”
等待搜查的时间过得很快,可对缪氏来说,却如同度日如年一般。
而再看绾翎,则一副成竹在胸的镇定样子,不见丝毫急乱。仿佛事情的发展都在她的预料之中,接下来不论是什么结果,都不会让她有半分的担心。
凌澈影从来没见过这么沉着淡然的女子,后宅内斗,他不是没见过,但像她这样机敏又气势非凡的女子,真的令他忍不住侧目,简直不敢相信,她甚至还不足及笄!
“三小姐房里只剩下这半匹不到。”两名媳妇子回来后,把查到的蜀锦放到众人面前。
“缪氏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叶景城心中已有定论,对面前这个女人失望透顶。
缪氏身形微晃,在贴身丫鬟红纹、粉晶的搀扶下勉强站稳,仍强自辩道:“三小姐的布料少了,那也不能说明什么。不如等她伤好了,老爷再问问她就是了。”
绾翎冷冷一笑,耳畔的紫玉芙蓉轻轻晃动,点染出绝美的光晕。缪氏,这次我不会放过你了,你以为拖延就能改变什么吗?
这时,那个最先被叶景城让人押着过来的婢女,突然一声轻呼,“不小心”摔了出来,顿时打破了僵硬的气氛,把在场之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粉晶突然站出来道:“卉儿,你说你曾经亲眼看到,大公子和二小姐在一起,举止暧昧亲密。今儿你就当着老爷的面,把你见过的说说清楚。”
那叫卉儿的婢女就绘声绘色地,把她“亲眼见过”的事,好好说了一遍。当然,尤其是今天那对紫玉芙蓉耳铛,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可是还在绾翎耳朵上挂着呢!
“这不过都是你的一面之词,凭什么让人相信?”却是缪氏先质疑道,不过她嘴上这么说,看着绾翎耳坠的眼神,却显得十分别有用心。
绾翎仍旧面色淡淡的,等着敌人发招,就像在看跳梁小丑一般。
果然,子琉站了出来,只听她也指证说道:“二小姐现在戴着的那对紫玉耳铛,是公子亲自去挑选,并亲自为二小姐戴上过的。”
连叶浚遥的贴身婢女都这么说,那事件的真相,就很容易令人质疑了。
“你是大公子身边的人,你这么说,岂不是害了大公子?说,你是不是受人指使,故意陷害公子和小姐的?”木兰听着这些颠倒黑白的话,气愤质疑道。
子琉眼底闪过一丝刻毒,随即一脸义正言辞道:“奴婢正是不想看到公子误入歧途,所以才在老爷面前揭发此事,希望公子能悬崖勒马。”
绾翎笑了起来,赞道:“好一个体贴善良的贴身丫鬟。”边说边走到子琉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睛,“这对紫玉价值非凡,你可千万别搞错了!到底是大哥送我的,还是姨娘送的?”
叶景城满面狐疑,看向绾翎的眼神却很是柔和:“绾翎,你说,这对紫玉是哪来的?”
“据说是哥哥送的。”绾翎坦然道,不过那“据说”两个字很有深意。
众人又是一惊,二小姐亲口承认了?
“不过……”却又听绾翎道,“却并不是哥哥亲自送来的,更没有所谓的,亲手为我戴上。”
木兰看着子琉,补充道:“今早,就是子琉姑娘亲自送来的!她说是因为前一阵,大公子身边的子璃姐姐身子不舒服,小姐为她开了几幅药,大公子想要谢谢小姐,才送了个普通的小礼物来。”
“这可不是‘普通的小礼物’。”绾翎微微侧着头,抚着耳垂上的紫玉,“这么说岂不是太折煞姨娘了。”
“二小姐!明明就是大公子送你的,你就算对我再不满,也不能什么都栽赃到我身上吧!”缪氏迅速掩下眼里的心虚,委屈地喊道。
绾翎抬起头来,勾起的嘴角分明昭示着她内心的不屑:“其实哥哥给妹妹送个小礼物真的不算什么,但陷害我的人,万不该用这么贵重的紫玉,不过是帮哥哥身边的丫鬟医病而已,也值得哥哥送来这么贵重的礼物?或者说,是为了让人更加觉出,哥哥对我的‘深情厚爱?”
最后那四个字,夹杂着浓浓的讽刺。缪氏的确是够歹毒的,先是放出谣言,说她并非叶景城亲生,如此,她跟叶竣遥自然也就没有血缘关系了。
这时候再诬陷他们兄妹暧昧不明,那自然就很容易引发别人的联想了。缪氏成功的几率就大了很多。无论是“她是野种”,还是“兄妹乱-伦”,都足以将她打入地狱,甚至连累过世的娘亲。
而且就算叶景城相信她是亲女,可为了掩盖“乱-伦”之事,为了叶家门楣,此事甚至只能逼着他,不认绾翎这个女儿!
“紫玉是琢玉阁的镇店之宝,相信掌柜的一定记得,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手笔。只要传掌柜的前来指认,到底是谁买的,相信真相也就一清二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