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厉和怀远大师走出后,沐云槿就坐到了小桌子前,将经文的第一页翻开,看了一会儿后,动作轻缓的磨了点墨水,接着从笔筒里抽出了三支毛笔,并排握在手里,蘸了点墨汁,开始抄写着第一行。
反正西明皇的圣旨只说了抄三百遍,又没说按着顺序抄写,她这三行三行的,也不算忤逆旨意。
沐云槿莫名的觉得自己机智哭了。
这样下来,省了两百遍了,剩下的日子里她还能在这水云寺中,四处逛逛。
安心堂内通日亮着亮着烛火,沐云槿埋头抄着经文,不知不觉,外面的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
“叩叩叩。”大门被人轻轻的敲了敲。
“进来。”沐云槿放下了手里的毛笔,抬眸看着大门处。
一名端着斋菜的僧人走了进来,将斋菜端到沐云槿的面前,朝她掬了一礼,接着就转身离去。
沐云槿抿唇,看着外面已经黑了的夜色,才发觉已经到了夜晚。
此时偌大一个安心堂内,只有她一人,空空荡荡的,只面对着一座观音像,沐云槿还真觉得有些瘆人。
从腰间掏出一个布袋,取出一枚银针,试了下饭菜。
半晌,沐云槿拿出银针,见银针无异样后,才拿起筷子,吃起饭菜来。
吃了几口,沐云槿发现今日端来的饭菜比静心苑里的斋菜还要清淡几分,抿了抿唇瓣后,再无什么胃口。
将饭菜往旁边推了推,沐云槿继续抄写着经文。
“咚咚咚——”
梵钟的声音传进堂内。
沐云槿被这突如其来的钟声吓了一跳,又抬眸看了眼四周,接着视线落在了观音像上后,莫名的心有几分沉。
一个人在这,还真有些怕。
沐云槿想了想,再次放下了毛笔,收起经文,起身往小间里面走去。
进了小间,沐云槿坐倒在了床榻上,还拿被子裹了裹自己,那股莫名的恐惧感才消散一些。
沐云槿靠着枕头,不由得觉得自己是不是最近过惯了好日子,连胆子都变小了那么多。
“咚咚咚——”钟声又响了一次。
沐云槿不知这个时辰敲钟是什么意思,总之没听到一次这个钟声,她的恐惧感就又深了几分。
“嗒嗒嗒。”门外隐约传来了一道脚步声。
沐云槿拢着被子,听着那隐约的脚步声变的越来越清晰,接着似乎在安心堂的门口停了下来。
随后,沐云槿只听到安心堂的门被小声的打开,又小声的关上,连带那脚步声,都变得低如蚊蚁。
沐云槿莫名有股不好的预感,起身下床,身体贴着小间门口的墙壁,将贴身的匕首紧握在手心里,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当门外那脚步声离的小间越来越近时,只见小间门口寒芒闪过,紧接着传来‘咔擦’一声,手关节脱位的声音。
“哐当——”
沐云槿的匕首掉落在地,吃痛的捂着右手,当看清来人是谁后,眸中怒火翻滚,死死的瞪着来人。
楚厉站在门口,看了眼地上的匕首,又看了眼面前捂着手臂的沐云槿,有些呆住,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混蛋,看什么看啊,快把我的手臂接回去!”沐云槿咬牙,自己刚才匕首险要落下时,竟然被楚厉扯住了手臂,用力的一拽,脱臼了。
楚厉眉头蹙了一下,接着握住了沐云槿的右手臂,将她错位的关节重新接上。
好险只是脱臼,若他刚才再用几分力,她的手臂都说不定被卸下了,这个蠢女人。
“疼么?”楚厉满眼心疼的看向沐云槿。
沐云槿哼了一声,“你来试试?”
楚厉见她还有生气的力气,便知也没什么大碍,松了口气,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递给她,“你这是玩哪出?”
“谋杀亲夫?”
沐云槿接过匕首,皱眉,“谁让你大晚上鬼鬼祟祟的。”
“你怎么突然来了?”不等楚厉回答,沐云槿又问道。
楚厉浅笑,“担心你一人在这害怕,过来陪你。”
“谁说我害怕了。”沐云槿嘀咕一声,心里却因为楚厉的到来,而缓和了几分恐惧。
“那本王走了……”
“不行!”
……
“楚厉,我们这样躺在一起,算不算亵渎神明了啊?”沐云槿侧身躺在小床上,抬眸看着面前的楚厉。
这里好歹是在寺中,门外还有观音像,她总觉得怪怪的。
“没事,本王又不碰你。”楚厉看向沐云槿,伸手轻轻的揉着她的手臂,帮她缓解一些手臂的疼痛。
“嗯。”沐云槿点点头,垂着眼,有些困意。
“安心睡吧。”楚厉低声哄慰了一句。
沐云槿嗯了一声,打了个哈欠,便沉沉的睡去。
不一会儿,听到身旁传来低低的呼吸声后,楚厉悄声从床上坐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将侧睡着的沐云槿平躺放着,让她睡的舒服一些。
替她掖好被子后,楚厉往小间外走去,走向那张书桌。
走近书桌,看到书桌上放置着的三支毛笔后,楚厉有些诧异,弯腰坐下,翻阅了一下她抄写的内容后,嘴角抽搐,失笑着摇了摇头。
能被她想出这种方法来,真是绝了,果真是只调皮又狡猾的小狐狸。
不过这么丑的字迹,要仿写起来,还真是困难。
楚厉轻叹口气,拿起手边的三支毛笔,蘸点墨汁,翻开旁边的经文,笔下潦草的接着原先抄写的内容写了下去。
……
沐云槿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自己正霸占着整个小床,睁眼后下意识的看了眼四周,并未看到楚厉的身影。
偷偷走了?
沐云槿走下床榻,心中鄙视了一番。
走出了小间的门后,安心堂内仍旧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沐云槿抿唇,打开了安心堂的大门,往外走去。
顺着记忆来到了一条清澈的小溪边,沐云槿蹲在小溪旁,低头洗了把脸。
洗完脸后,沐云槿又重新回到了安心堂。
早餐已经有人端了进来,是很简单的清粥和咸菜,昨夜没吃多少,今早喝些粥,沐云槿倒觉得比昨天清淡的斋菜好吃多了。
吃完早餐后,沐云槿翻开昨日抄写的经文,一连翻阅了将近一二十几页后,沐云槿诧异的抓了抓脑袋,她昨天有写了这么多吗?
沐云槿也记不清了,重新磨了一些墨,照着继续往下写。
才刚写了两个字,门外响起了一道吵杂声,随后只听北堂闻风的声音在外传来,“寡人要去见云槿,你们在外等着。”
话毕,安心堂的大门被敲了敲,“云槿,你在里面吗?”
沐云槿翻了个白眼,抿唇不予理会。
北堂闻风听不到沐云槿的回应,仍旧有些不死心,“云槿,寡人能进来吗?”
“不能。”沐云槿冷淡回话。
“这样啊……”北堂闻风语气似有些落寞,“寡人命人准备了一些膳食,先给你放在门外了。”
沐云槿不为所动。
片刻后,大门口安静了下来。
沐云槿放下手里的毛笔,原本沉静的心变得浮躁起来,深吸了几口气,起身往外走去。
打开大门,门口正放着一个食盒,沐云槿瞥了一眼,便一脚跨过食盒,往后山的方向去。
来到后山,沐云槿看着满山的花儿,呼吸了一下新鲜的空气,接着盘腿席地而坐。
不知在这坐了多久,身后传来怀远大师的声音,“宁王妃有心事?”
“没有,出来透透气而已。”沐云槿连头也没回。
怀远大师笑了笑,“老衲才刚送走北鸣国君,北鸣国君临走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
“不用理他。”沐云槿没好气的开口。
“宁王殿下昨夜留宿在这?”怀远大师又问道。
提起楚厉,沐云槿脸上才有些神采,“昨夜来了,但似乎后半夜又走了。”
“后半夜?”怀远大师顿了顿,摸了摸头,“可老衲今早卯时看见宁王殿下出了安心堂。”
卯时?
沐云槿歪头想了想,早上六点左右,难道楚厉真在这待了一夜?
这么一想,沐云槿心里顿时美滋滋的,舒服了许多。
怀远大师见沐云槿心情变好了,凝着她的背影,略显深意的开口,“宁王殿下对你一片深情,还望宁王妃好好珍惜此情此景。”
“嗯。”沐云槿点了点头,谁说只有楚厉对她一片深情呢,她又何尝不是同样。
与怀远大师闲聊了一阵后,沐云槿自知是来禁足的,便也不在后山多做停留,与怀远大师告别后,重新往安心堂的方向走去。
回去的时候,路过暗阁的门口,走了几步,一道秘音入耳——
“沐儿。”
……
“容妃娘娘找我来何事?”沐云槿站在阵法外,抱着双臂,对着四周静谧的黑暗开口。
“沐儿。”容妃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你比我当年幸运多了。”
闻言,沐云槿撇了撇嘴,“我们所犯的事,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呵呵呵……”容妃清笑几声。
“关于天神令,你是知情的吧?”容妃忽然提起。
沐云槿嗯了一声,等待下文。
“外面的世道,如今越发的不太平了,你既接手了我的凰羽阁,那也不能整日将这座秘阁闲置着,从今日起,你就负责寻找天神令的下落,来帮助厉儿。”
容妃口气坚定,似是不容拒绝。
“为什么?”沐云槿虽知道原因,可仍旧忍不住问了一句。
“天地动荡,天象异常,再不有所作为,就来不及了……”容妃幽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