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嫱出事的那天,毫无预兆,甚至根本就没人想到。
精明能算计的六王妃,竟然就这般,出事了。
穆泽羲跟一帮子老头子们小黑屋秘讨完,便回了书房处理桌子上的密报,听说楚嫱绑了安言出去了,穆王爷长叹一声,安言果断的提剑追了出去。满桌子上堆着的,都是线报,送走了一批又来一批,穆泽羲分身无术。
书房内,只闻到一阵淡淡的花香,墨汁的香气伴随着穆泽羲优雅的动作溢了出来。
穆泽羲的桌案上,想来都是整整齐齐的上好的狼毫,毛笔,砚台。可唯独有一只毛笔,是被楚嫱揪掉了毛,秃了头的光杆司令。穆王爷觉得这笔太丑了,便再笔杆上提了一行小楷:见笔如见人。
见人——
楚嫱幽怨的闹腾了好几日,都不能成功的将这只光杆司令丢掉,后来干脆也放弃了,反正放在这里,倒是别有一番模样。
突然,正在批注着密函的穆泽羲听见院内突然闹腾起来了,似乎有什么人在惊叫,还没起身,便见安言极速奔了进来,脸色苍白道:“王爷,王妃娘娘出事了!”
穆泽羲顿时眼前一晕,稳了稳身子,火速的朝着卧房奔了去。
与他而言,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事情,可除了楚嫱。火速奔去卧房一看,楚嫱面如彩色的躺在床上,浑身都发着抖,满脸的汗水,任凭鱼儿不停的擦拭,可没过一会,便又是一头的汗水,原本白皙的颈脖上现在倒是一片小红点,这般景象,熟悉极了。
穆泽羲不由自主的掐紧了自己的手,脚步有些慌乱的过去,单手搭上楚嫱的脉搏,脸色也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周围的温度骤降,明明是春天,阳光和煦,撩开了一波又一波的花花草草,可这屋内,却如同寒冰地窖一般,呼个气都能冻死人。
鱼儿不敢哭出声,只能捂着嘴巴,站在一旁,给穆泽羲让出足够的位置,恨不得躺在这里的,能是自己。都怪她,要是她拦着点楚嫱,说不定就不会出这事了,都怪她!
安言也是一脸寒冰的看着床上的人,找到楚嫱后差点没把鱼儿和两个暗卫冻死,暗卫一号二号已经自己去领罚了,若是楚嫱有事,他们也活不成了。
楚嫱的手腕无力的垂在床边,安言察觉不对,皱着眉头,似乎有些恐慌,道:“似乎,看着有些像您当年——”
像是穆泽羲十六岁那年,与谢耀闹矛盾之时的中毒症状。起初,他们都以为穆泽羲染了疫病,可见着没有传染,便纷纷察觉不对,竟是中毒。这种毒,必须近身之人才能做到。
安言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因为他看见,穆泽羲脸色很是不好,脸都绿了,双眼猩红,这种征兆,就说明穆泽羲动怒了,该死的不能活,该伤的不能好。
“又是她!将她,抓过来!”
丝毫没有怀疑,穆泽羲心中已经有了底,中间发生的事情,他听安言简单的说了下,可这毒,却只可能是出自一人之手,容浅。
人都是有底线的,穆泽羲的底线,早已一次又一次的被楚嫱突破,可这仅仅是楚嫱,换做别人,他能跟捏死只蚂蚁搬,捏死他们。
门外传来一声清清淡淡的声音,十分柔媚,让人无端的联想道狐狸,却又觉得侮辱了狐狸。
容浅一身洗红色华服,画着妖艳的妆容,款款而来:“不必了,本公主自己来了。”
她已经没什么可在乎的了,只有穆泽羲,这一次,她必须要带走穆泽羲,到了南夏,到了南夏,一切,就都不一样了。穆泽羲一定会再次爱上她的,一定会。
这样的想法,几乎变态,可容浅却已经等不及了,她不能忍受在京城中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在得不到穆泽羲的重视之后,只能铤而走险,用最狠的一招,来个破釜沉舟。
若是以前,穆泽羲看容浅的眼神是无视,如今,便是仇视,猩红着眼睛的穆泽羲将剑一拎,架在容浅的脖子上,无情道:“解药。”
他知道这种毒,便是南夏嫡系皇族特有的毒药。
他不想深究容浅到底如何下的毒,却知道,解药,只有容浅才有。六年前,容浅就是用自己的解药换来了自己的信任。
容浅掩唇大笑起来,嘲讽的看着穆泽羲,眼角的泪水一点一点的滑落下来,“王爷觉得,本公主只身来大圣,会带解药?”
穆泽羲的脸色十分不好,握着剑的手眼看着就要划过容浅白玉似得漂亮小颈脖,突然听到床上的一声呻吟,顿时回过神来,一张清冷的脸此时更是如下了几百年的雪般,没有半丝柔情,拧着眉头问道:“你想要什么?”
她想要什么?
这个问题问的,就跟打发乞丐似得,颇有楚嫱的影子。
可容浅,在感情上,本就像是个乞丐,不停的乞讨,却从来都换不来半分的真心。
此时的她,一张柔媚的面容配上一副狰狞的表情,却毫无违和感,仿佛这张脸长错了般,冷笑了几声,突然视线贪婪的盯着穆泽羲,“你知道的,我,只想要你。”
容浅就差在脸上写上这几个字了,可穆泽羲就跟戴了防毒面罩似得,这些个思想,全都被他隔离了。
此时容浅面对面的说出来,穆泽羲突然生出一股厌恶,这种厌恶,就跟吃坏了肚子似得,再看一眼都觉得反感。
“解药交出来,否则,她承受多少痛苦,我加倍的让你感受。”
穆泽羲说到做到,不过他从不让恶心的血,弄脏了他的手。这种事情,六王府的暗卫,更精通。
显然这些,容浅都一清二楚,可既然做好了破罐子破摔的打算,容浅也就不怕了,狂妄的笑了起来,“痛苦?最痛苦的莫过于看着你跟别的女人在一起!穆泽羲,你是装傻还是真的不知道?皇后娘娘保我入京,为了什么你会不知道?可是我直到现在,可曾做过伤害你的事情?我爱你,这么明显,为什么你看不出来?”
很多事情,不是看不出来,而是根本不屑。
这种爱,太过疯狂。
从穆泽羲鄙夷的眼神中,容浅却更加固执了,这个男人,她一定要再次拿下。
这种执念就跟毒蛇一般,缠绕在她心尖,越发的将她的心智都麻痹了。尤其是容浅这种级别,许是九头蛇,砍不断的那种执念。
南夏皇室传承下来的毒,这最后一粒,都用在了楚嫱身上。前一粒,用在了穆泽羲身上。这两次用这种毒,却都是为了得到穆泽羲。
说起来也可笑,她付出了这么多,竟从未获得穆泽羲的心。
穆泽羲手中的剑直接震碎,好好的,又废了一般绝顶的好剑,若是楚嫱醒着,定然要痛斥一番穆泽羲的败家行为。
容浅的头发被飞过的剑片割断了几缕,却精准的没有伤她分毫,穆泽羲是个有原则的人,若是厌恶一个人到了极点,他再怎么痛恨,都不会亲自动手,因为脏。
“本王再说一遍,解药,否则,别以为不敢杀你!”
穆泽羲的声音近乎冷酷,容浅却是跟疯了似得笑了起来,盯着穆泽羲的脸,一丝一毫都不肯放过,得意道:“好啊!杀了我!我想,楚嫱也活不成了!我很明确的告诉你,除了我,没有人有解药,包括谢耀。”
霎时间,安言清楚的看到穆泽羲的背影僵了片刻,很快,便恢复如常,冷笑起来,道:“本王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交出解药,送你安然无恙回南夏。”
“穆泽羲,你真的是太小瞧一个女人了。尤其是一个为爱痴狂的女人,说白了,我不怕你现在厌恶我,我只怕此后从你的世界中彻底消失。恨,未尝不是件好事。所以,我也同样给你考虑的时间,只要楚嫱能等。”
她坚信,这是她最后的一条路,穆泽羲一定会选择跟她交换的。
“来人,看起来,无论用什么方法,我只要结果。”
这句话,何其残忍。
只要结果。
然,容浅却是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这就是她爱的男人,她费尽自己的心力去争取的男人。她从小跟傻子似得跟在后边的男人。为了能够呆在这个男人身边,她做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如今,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
容浅被带走,临走时,只笑的跟幽灵似得,口中嚷嚷着,穆泽羲,你输了,输了!让人心中格外的不安。
鱼儿没忍住,唰唰的过去甩了她几巴掌,被赶来的孟毅拖走了。安言不等穆泽羲交代,立马去给穆泽羲寻各类医术,这种毒,他与穆泽羲,都不陌生。
屋内一下子就空了,檀木的香气很淡,桌子上还摆着穆泽羲去书房时留下的作业,楚嫱正努力的写着。
躺在床上的楚嫱,难得的安静了,她睡得很痛苦,就跟在梦里被人揍了似得,身子不安分的扭动着,脸色看着更是下人,脸上汗水夹杂着泪水一起往下掉。
穆泽羲像是突然被抽尽了力气般坐在床边的地上,颓然的看着床上的楚嫱,眼睛有些湿润,哑着嗓子道:“懒虫,快起来,我带你出去看杂耍。”
床上的人没有反应,穆泽羲又用自己的袖子给楚嫱擦净了脸上的汗水,苦笑道:“你昨儿个哭花了我的一件衣服,今日的这套又给你擦汗了,你说,是不是得起来给我重新选一套?”
这样的自言自语持续了许久,穆泽羲整个人就跟疯了似得,无论楚嫱听得到听不到,他都在一旁说着。
有时候,人不能太聪明。
楚嫱从不会想到,每日自己喂乳喝补汤,却让容浅逮着了机会。若是楚嫱知道了,定然会大怒,他么的补汤很贵的!!!
整个六王府,瞬间又陷入了一阵阴霾之中,六王爷又恢复成冰山,冷冰冰,一靠近就能被冻死。
而这一切,都源自于,一个女人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