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没有想到,穆元祈这么直截了当,也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会如此看重苏景。这就让他想不通了,苏景说到底,也就是一个臣子罢了,难道,他们俩人之间,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
郡守讪讪的望着穆元祈,心中正做打算,这小皇帝只身前来江南,也没带多少人马,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正是这个道理。
可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
想到这,郡守就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冤枉啊,微臣不敢,微臣不敢啊——微臣自担任江南郡守之后,虽偶有小错,可却从不敢对陛下有所亏欠。”
“郡守大人,您快起来,地上刚有只蚂蚁爬过去!!!”
小德子尖叫一声,吓得那郡守立马蹭的一下子就起来了,对上小德子的一脸得意,顿时气得牙都开始痒痒了。一只,蚂蚁爬过??!
不过对小德子今日的嚣张,穆元祈倒是纵容,他知道,今日,不过是试探郡守。这江南,若是说有人比他的人马还要迅速,能够提前找到苏景,那这个人,不做他人想,绝对是郡守。
主子嚣张,不算什么,奴才的嚣张,才能说明问题
郡守摆出一副讪讪的姿色,身后的安言也不知什么时候,突然间消失不见。可安言这人本就善于隐藏自己的气息,加上郡守并不知其真实身份,所以也就自然没有注意到了。
“郡守大人,你脸色看起来不大好,难道是昨夜没睡好?”
穆元祈的话,成功的将郡守的注意力又引回来了。在江南,他不怕穆元祈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京中的贵人说了,陛下这次出行,就只带了一百的暗卫,其他的人,一个都没带。
一百啊,才一百——
一场瘟疫,就不信,还弄不死他们。
郡守笑的格外的阴沉,点点头,感慨道:“陛下身处江南,微臣时刻担心,江南水患危急陛下,前两日听闻小镇发水,微臣急忙派人前去,无奈人马被堵在路上。微臣没能及时救驾,是微臣的失职,还请陛下恕罪。”
被堵在路上?
穆元祈猛地翻了个白眼,恐怕这人是更想自己死在洪水中吧。
不过这些话,也自然是不必说开的,穆元祈只笑了笑,无所谓的道:“朕的安危,不重要。前两日大水,苏景苏大人,不知所踪,朕想知道,爱卿可此事?”
“啊?苏大人失踪了?什么时候的事?”
郡守吃惊的张大了嘴巴,一副生吞鸡蛋的德行,小德子又在后面补刀:“郡守大人,您耳朵不大好吧,陛下刚说,苏大人前两日大水失踪。“
“是是是,微臣耳朵不大好使,苏大人失踪,微臣万分惶恐,还望陛下恕罪。”
这论起演戏,穆元祈见过演的最好的,当属自家嫂嫂跟前那小丫头鱼儿,可今日,倒是开了眼界。
见郡守不承认,穆元祈也不着急,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一般,“苏大人现在知道了,那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郡守连忙点头,“是是是,微臣自当尽力。来人,派人去寻苏大人——·”
“慢着,郡守大人,您别急啊——”
小德子从穆元祈身后缓缓走出,“郡守大人,您不准备准备?”
“准备?”
郡守一怔住,有些疑惑的看着小德子,不明所以道:“敢问公公,微臣应该准备些什么?”
小德子幽幽的看了眼郡守,心中冷嗤,揣着明白装糊涂,傻逼!!!
当今大圣圣安王妃曾说过,跟傻逼讲话,不要太绕,不然人家听不懂。小德子谨记教诲,走到郡守大人跟前,笑嘻嘻的道:“郡守大人,您怎么着,都得准备个钓鱼竿吧?哦,还有耗子药,咱家估摸着,郡守大人府中,这些东西,该不少吧?”
郡守的脸霎时间变得苍白,比穆元祈那失血过多的脸,有过之而无不及,浑身都僵硬了,这,这不可能,他干的这些事,应当是不会被发现的!!!
小德子笑的一脸的胶原蛋白,翘着兰花指,点了点郡守大人,一脸温柔的道:“瞧瞧,郡守大人难道还怕了几只老鼠不成?“
这点,还真说中了,郡守他现在,还真是怕老鼠,尤其是,被下了药的老鼠。
有些人,自作聪明,自以为布置的局,天衣无缝,别人都是他棋局中的棋子,可却不自知。聪明人跟傻逼间的区别就在于,别总把自己当做聪明人。
穆元祈施施然的从椅子上起身,小德子见机,急忙过去扶着,哎哟哟,他这颗小心脏啊,差不多都要被陛下给吓没了。你说好端端的,做什么要以身犯险啊?做什么非要用这个法子,来挑事啊!!
陛下这就算是要把一些势力连锅端了,也不能拿自己开玩笑啊!!
这,这也不值当啊!!
可小德子的这些想法,用穆元祈的眼光来形容就是,单蠢。
朝中的一些势力,适当均衡,固然是个好法子,可总有些人要作死,他要是一直不温不火,那么就可能变成青蛙,就算偶尔能叫唤两声吓唬一下人,可总有一天,会被他们搞死。与其等待,不如出手。
穆元祈拂了拂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脸玩世不恭我比天高的模样,四下扫了眼郡守府中的侍卫,突然笑了,问:“一个郡守,府卫最多一百,可看着你这一百人,看着有点少啊。“
这看起来,人数确实少。可真正的侍卫,郡守也不傻,自然不会养在府里。此时听穆元祈提起,倒是有些得意了起来,一本正经的道“微臣严格遵守条律,自然是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的。”
可有时候,话不能说的太满。郡守一说完,穆元祈就笑了,看着郡守,笑的很是单纯的道:“哦,那这么说,方才孟玉活捉的百号人马,就不是郡守大人的人了?原来不止是可以冒充名人,就连小小地方的小吏侍卫都有人喜欢冒充?”
这下郡守傻眼了,他,他不过是,随口,随口一说,不至于,运气那么差,埋伏在路上的人,都被,被活捉了吧?
只是一瞬间的事,刚才还神采得意的郡守,此时满脸虚汗。有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陛下,活捉了一些冒充郡守府侍卫的人?”
穆元祈点点头,一点我不懂的样子,茫然道:“是啊,朕本以为是郡守在外面养的小侍卫,没想到竟然是冒充的,如此看来,他们冒充郡守的侍卫,肯定是别有用心,所以朕已命人将他们挑断筋脉,丢去下游水库中喂鱼了。这两日江南的鱼儿繁衍的很快,随处都可见,这些鱼要是喂肥了,还能给百姓造造福,你说,是不是?”
喂鱼?
造福?
这是造孽——!!
然而郡守怎么着都是敢怒不敢言,生怕自己惹还没成事之前,就惹毛了这个小祖宗。江南雨季之时,水位上涨,淤泥极深,又时常下雨,即使要离开,途中也甚是颠簸。所以他足够相信自己,有机会,将外面的人阻隔在外,让这小皇帝,有来无回。
这么一想,郡守就觉得穆元祈现在说什么,都是对的了,等小皇帝不行了的时候,那就说什么,都会放屁了。
穆元祈又不动声色的瞟了眼郡守,笑了笑,道:“郡守大人家中,可喜欢吃鱼?还是比起鱼来说,更喜欢吃耗子?”
还真是,把郡守一家都当畜生对待。
不吃鱼就吃耗子?
郡守气的牙都疼了,却还只能默默的看了眼穆元祈,道:“家母爱吃鱼,微臣不爱吃。”
穆元祈气定神闲的站在院中,不说话,静静的闭上眼,任由耳边的风声轻轻卷过,睫毛轻颤,手中隐在袖子中,时不时的敲一敲,算一算时辰。
天色渐暗,穆元祈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这些人也都不敢动一下,就连放屁,都加紧了屁股不敢放出来,生怕出声打扰了这位皇帝陛下。
郡守的脸绷的紧紧的,敌不动我不动固然好,可,这天都黑了,他的一双腿都要站不住了。
反观穆元祈,像是入定了般,脸色淡然,唯有墨发随风而起,红衣翩飞,不似凡人。
“陛下,您,要不进去坐坐?”
郡守的刚说一句话,就被小德子狠狠的瞪了眼,低声冷喝道:“别吵吵!!话怎么那么多?”
说哇,小德子又不动声色的扶着穆元祈的胳膊,站在夜色下,等待。
突然,天空降下了细雨,卷起一阵阵的雨雾,朝着人吹了过来,穆元祈带来的影卫们纷纷带上自己的斗篷,小德子早有准备,默默的撑起伞,站在穆元祈的身边。
雨中,似乎有人的脚步声传来,穆元祈忽的睁开眼,目光如火,紧盯着郡守。
身后那人,缓缓从黑夜中出现,一声黑衣,肩上扛着一个人,白色的中衣上满是血痕。
“陛下,人,找到了。”
穆元祈猛地转过身,看到安言怀中的人,嘴唇发白,浑身都在颤抖,顿时气得什么都顾不上了,怒喝道:“来人,将——·”
“陛下,人是郡守大人派人帮忙找到的,在后山的水涡中找到的。”
安言的话,打断了穆元祈即将出口的话,郡守一脸淡然的跪在地上,脸上的那副表情,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小人得志。
穆元祈生生的将拳头放了下来,一把接过安言怀中的苏景,抱着她转身离开。
身后的人,脸上的笑意逐渐扩大,与夜色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