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想--”
“不用说了,我已经听清楚了。你是想到回王城以后的事,所以吓得疯了。”
九霄摇摇头,握起她的手:“不必插科打诨。我知你不应我只是心里还有他罢了。”
雪晴然立刻抽回手:“岂止是有他,是有好些人,个个都排在了你前面。”
“我虽不在前面,却也有个排名的,是也不是?”
“是是是,从后往前数也是很快就可数到的。”
听了这心不在焉的一句,九霄当即展颜道:“如此,你理应当和我在一起。”
绕了半天,他竟得出这样个结论。雪晴然觉得从未遇到过这么惊奇的逻辑,不禁回过头,认真问道:“哪条理?”
九霄说:“一个也好,一百个也好,但凡有一个是你真心爱的,也不至于还能给我留出地方。”
雪晴然哑然。
他又说:“你就是没早遇到我。你若早遇到我,早把那些杂七杂八的人全从心里踢出去了。茶花也好,莲花也好,什么红花绿花也好,我全不在乎。我不在乎你将别人放在心里,只因有了我,他们早晚要让出位置来。”
雪晴然微微笑了笑,低声道:“九霄,于情于义,我怎能应你。你若喜欢和我拌嘴,做个朋友就是。只是莫要再提今夜这话,白白坏了师徒情分。更何况明日就要回王城,万一我父亲已经惹恼了皇帝,我怕周全不得你。”
她回头向王城的方向遥遥望了一眼,想到明日便可见到雪亲王与夏皇子,虽心下担忧,仍不禁露出了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九霄在她头顶拍了两拍,亦笑了:“你周全不得我,我却能周全得你,也周全得所有你属意之人。”
雪晴然知他历来自我感觉良好,只笑着将他那爪子拖开,没有搭理。九霄自顾自说:“有朝一日我得了你的心,即刻先将那朵徒惹你伤怀的茶花除了。”
夜风微有些冷。雪晴然笑道:“我生而待人情薄,谁若要自作主张替我安排,我总难领情,反而会命也不顾以怨报德。”
九霄不屑地说:“看你那花拳绣腿,能有多大的怨。”
雪晴然说:“我劝你最好不要对此太过好奇,更不要小看了我这双手。”
九霄一把捞起她的手腕,戏谑道:“那便让我仔仔细细看个清楚,这双手究竟有什么能耐--”
话音未落,突然一阵疾风掠过,他躲闪不及,腕上立即现出了一道血痕。
两人回头望去,只见白夜冷眼站在不远处,额前青纱在风中微微拂动。九霄低头
看看自己腕上血痕,怒极反笑:“你是想断了我的手腕么?真真是个阴狠东西!”
白夜漠然道:“我只是看你对公主无礼而已,并未考虑断你手腕。不过你既然提醒了我,下次便断你的手腕好了。”
九霄即刻将琴横在怀里,切齿道:“你还想有下次?”
雪晴然立时扑过去,将手掌抵在他咽喉处:“若敢伤他,让你十倍报还。”
她手掌中暗藏着一道冰冷锋刃,比白夜的眼神更冷。九霄叹口气,放下了琴:“这少年满身都是令人不悦的寒凉戾气,如何做得了你的仆从!你根本降不得他,不如早些除去。”
雪晴然说:“我与他从来不是主仆。九霄,莫要自作主张干涉别人,自己的命须由自己做主。”
说罢收起刀,并不曾让他看到。转而向白夜说:“小白,你该不会是连月来一直跟在我身后吧。”
白夜的样子像是不屑于回答。雪晴然觉得自己糊涂,他又怎会听从吩咐当真去守着梦渊。顿时长叹一声,不再问了。白夜看看九霄,觉得他伤了手腕应该不会再有心情调戏自家公主,便也不再留下来防备他,自己闪身不见了
这一夜雪晴然数次醒来,着实难睡安稳,恨不能催着苏尚书赶紧上路。好不容易出发时,却赶上又下雨,道路湿滑难走,整个队伍都慢慢腾腾的。最终到王城已是晌午,雨总算是停下来,再慢慢挪到皇宫,却已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近得宫门,却遥遥望到各家车马都还在。雪晴然心生疑惑,因以往朝中议事,总不过一两个时辰,极少会拖到晌午,更不要说现在晌午也早过了。待要赶紧去一看,却又被苏尚书拦下来,斥责道:“圣上正忙于政事,你如今是有罪之身,不可造次。”
雪晴然久不见雪亲王,此时想到他就在殿上,也顾不得和面前的老头子置气,恳求道:“苏大人,晴然不敢失礼,有罪也好无罪也罢,还请大人带我同去殿上。”
苏尚书哼了一声,这才一转身,在她和九霄前面快步先走了。雪晴然强掩心中欢喜,轻手轻脚跟在后面。眼看玉阶就在眼前,她再忍不住,绕过苏尚书跑了过去,只差没有唤着雪亲王。
然而只上了一半的台阶,她便蓦地停住了。
不仅是她,苏尚书亦有些惊讶地顿住脚。只是他随即露出了讥讽的笑容:“雪亲王,大热的天,又是雨又是晒的,你在这里做什么?”
夏日的阳光明亮洒下,透出隐约的燥热。雪亲王素衣跪在王殿外,墨玉色的眼眸中无悲无喜。只是听到苏尚书那嘲弄的声音时,他还是没能
掩住一闪即逝的怒色。
雪晴然跑过去,想要问他怎么了,却又觉得已不必问了,只在他面前跪下,展颜一笑。
雪亲王见到这个笑容,立时将她搂到怀里,大袖将她完全挡住,一如她幼时光景。
苏尚书冷笑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我还道莲花公主会和区区琴师深夜出奔,是因为母亲死得早缺少管教。没想到这不知礼数的毛病,竟是雪亲王亲自调教出来的。”
雪亲王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但雪晴然已听出他连呼吸中都带了愤怒。她立时就要抬头反击,不想却被雪亲王暗中止住。他就将雪晴然这么藏在怀里,丝毫不回应苏尚书的挑衅。苏尚书终于说够了,得意地走回殿上去了,见过皇帝,立刻有意将声音抬高,好让殿外的父女两人也能听清楚。
“臣已拿了莲花公主回来,那莲花公主好不知耻,臣夜半见得她,竟和王殿琴师九霄在荒郊野外私会!如今他父女相见,更是不顾礼数,不成体统--”
“你们口口声声要送与我兰柯国和亲的莲花公主,竟是这等不肖女子?”
随着这个陌生的声音从王殿上传来,苏尚书终于闭上了嘴。
那声音带了极度的傲慢:“我一路过来,沿途到处是莲花公主的祠堂,还当是什么尊贵公主!竟是这样一个浪荡女子!横云究竟意欲何为?想要羞辱我兰柯国么?”
皇帝的声音夹杂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恼火:“女大十八变,想是雪亲王疏于管教,才会有今日事端。若不喜,另为兰柯王求取便是。”
接着却是念丞相的声音,比平时更沙哑许多:“陛下,本朝只得两位公主。文淑公主已经出嫁,若是--”
“那文淑公主的驸马不是不知去向了么?文淑公主若真有德行,兰柯国不计较她是否许过人。”
念丞相慌忙说:“并非如此,小儿只是受了,受了……”
“受了什么?”
念丞相的声音低得快要听不见:“受了别人挑拨,
”他也不是三岁稚子,什么人敢去挑拨?横云号称礼仪上国,怎么全是这样的事?“
念丞相一时怒起,脱口道:”那莲花公主--“
再想收住已来不及。那声音顿时颇有些惊讶:”这莲花公主,倒是好大的本事。既倾倒了三皇子,又挑拨得动驸马,还能引人冒死随她私奔……“
殿外,雪晴然低声道:”父亲,莲儿没有做过这些事。
雪亲王默默点了下头。这时听得那声音道:“她人究竟在何处?本王倒要见识见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