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飞宫入场,忽见天边有彩色虹光迸射,然后眨眼间,大片大片的祥云簇拥一艘宝舟到来。
宝舟的最中央,早升起金玉高台,大约丈许,垂幔半卷,青玉案上放置铜炉,烟气袅袅,有一女子垂髻端坐,面拢轻纱,一双眼睛却仿佛有着无量的明净。她不远处,周落云披一身簇新的锦衣,上绣山河,下描湖河,剑眉上轩,一动不动,顶门之上,真气氤氲之间,似岚气宝云,放耀光彩。
再后面,跟着几十名子弟,女多男少,都穿着斗母宫的法衣,精神抖擞,身上的真气散开,向左右散开,如扇形一般,熠熠生辉。
一行人乘坐宝舟,缤纷花色里,人影绰绰,看上去气势惊人,让人挪不开眼睛。
高台上拢轻纱的女子见了飞宫上周青,妙目一转,并没有起身,而是继续坐在金玉高台上,运气开声,有一种新雨落竹林的清新自然,道:“我本来急赶快赶,没想到还比道友慢了一步。”
她说到这,顿了顿,用一种语重心长的语气,道:“不过周道友,冲的太猛,并不一定好,还是要稳一稳。”
话语之中,有着深意。
似提的是周青在修炼上的勇猛精进,又好像指责周青在衡南周氏族中过于莽撞心焦。
“哈哈。”周青听了,大笑一声,身后灵金真气如惊虹,倒挂而下,即使一人,面对斗母宫一行人,也是半点不落下风,昂然道:“朱道友,你远来是客,我自然要早一点到,尽一尽地主之谊。”
朱霖一听,玉颜之上,笑容冷了三分。
对方这话,就等于指着自己的脸,说自己是外人,没有资格对衡南周氏指手画脚了。
这周青,还真伶牙俐齿!
周落云看向周青,面容也很冷,开口道:“洛川周氏的子弟也可以在这大言不惭?”
在他看来,朱霖师姐这一位斗母宫真传弟子在衡南周氏的族地固然是外人,可眼前这个以主人自居的可恶家伙实际上是洛川周氏的人,他可没资格在这指手画脚。
周青横了周落云一眼,没有开口说话,但神情的不屑一顾,溢于言表。
衡南周氏也好,洛川周氏也罢,这样的修行世家,是以血缘关系为纽带,从而形成的一种势力。在势力中,必不可少的有嫡系子弟,有旁系子弟,有赘婿,等等等等。像周青这样的,也囊括在其中。
更何况,周青能够被邀请前来讲课,“传经送宝”,自然是衡南周氏的高层认可。
周落云人微言轻,岂能动摇?
于是周青只盯着朱霖,大袖一摇,身后的飞宫轻轻一震,瑞彩扶摇,朗声道:“朱道友,时间差不多了,我们闲言少叙,入场吧。”
朱霖没有说话,但座下的宝舟上一缕缕的弧光流转,如万花垂落,开始上扬。
只听“轰隆”一声,飞宫和宝舟几乎在同时,猛地一跃,出现在平台的上空,并且把一架架的飞空云台挤到外面,它们居于中央,一左一右,气象冲霄,不可阻挡。
不管是飞宫和宝舟,都是一等一的飞行法宝,绝不是衡南周氏布置的云台能够比拟的,它们只静静浮在那里,就自自然然有一种鹤立鸡群的姿态。
“来了。”
在下面的平台上,周园园惊呼一声,她美眸之中,映照出飞宫和宝舟,上面各自端坐一个身影,一男一女,顶门之上,自有真气升腾,接引四面八方的气机衍生异相。
在这一刻,飞宫和宝舟俨然是天上的日月一般,而先到的中玄门和下玄门的子弟,绕于周匝,好像群星拱卫。
在日月不出的情况下,群星璀璨,垂光生辉,但日月一出,群星退避,一下子就成了背景。
“上玄门。”
周园园目光恨不得放出光来,她盯着飞宫和宝舟,盯着上面的人影,刚才还幻想着取而代之的周红妆都被她抛之脑后了。
“斗母宫和真一宗。”
周钊坐直身子,看向半空,念头转个不停。
刚一看的话,斗母宫的宝舟最引人注目,毕竟宝舟本来宝彩凝花,缤纷盛开,更有一行人站在舟上高台,器宇轩昂,声势之大,称得上全场之最。
真如灼灼大日一样,煊赫耀眼,无处不在地散发着强大的气势。
可看了又一会,他就发现,那一架飞宫,飞宫上只一人,但真像天上的明月一般,越看越明亮,越看越不凡。
两者各立一方,分庭抗争,不分轩轾。
“这飞宫。”
周钊不由得上下打量着玉灵宝真宫,渐渐有了判断,这一架飞宫的品质绝对在看上去不小的宝舟花船之上。
正是这样,这周青才能只孤身一人,就可在气场上抗衡斗母宫的人多势众。
“厉害。”
周钊看向坐在飞宫中的周青,念头转个不停。别的不讲,只看这飞行法宝,难道周青在真一宗的权势地位比朱霖这位真传弟子在斗母宫的地位还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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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此时,先是宝舟之上,一声轻鸣,然后自船舷两侧,涌出无数的飞花宝叶,缤纷多彩,七彩绚丽。自下往上开,如一道连绵的花海,横空而过,把半边天都掩了过去。
花海出现后,缓缓下移,感应到平台上的衡南周氏子弟的气机之后,在清脆动听的声乐里,一朵朵的飞花坠落,冲他们怀中投去。
一个不多,一个不少,人人有份。
周钊感应着飞花投体的感觉,和刚才中玄门的几位一样,飞花之中蕴含着精粹之气,洗练身体,非常舒服。只是看效果的话,比刚才的强上十倍不止。
斗母宫一出手,就显示出上玄门比中玄门的强大之处,两者的宗门不是一个级别的,同境界的弟子之间也不是一个级别的。
斗母宫的宝舟一动,周青的玉灵宝真宫紧随其后,只见一道祥云飞出,只轻轻一转,就倏尔扩大,覆盖周匝。然后云层之中,有着声音发出,如同雷鸣,轰然作响。再然后,甘霖普降,洋洋洒洒。
和前面的一样,别看满空甘霖,但落在平台上的衡南周氏年轻人身上,一个不多,一个不少,主打就是平均。
在极天之上,正有一团云气,其色如霜,一尘不染,再往上,晕着半扇形的瑞色,一缕缕的气机氤氲过来,聚拢之后,把四下都染上一种羊脂美玉之色。
从外面看,此地如在玉壶中,美轮美奂,没有一点尘世的烟火气,只有飘逸出尘。
一位衡南周氏的真人端坐,他头戴宝冠,身披日月法衣,眸子呈现出一种奇异的五色,看向下方平台,只一看,就能看出刚才的飞花和甘霖的本质,轻轻一笑,道:“今天来参加的年轻子弟运气不错,不但稍后能听一听先走一步的优秀同族人的经验,而且还有这样的好处。”
在他的判断里,只刚才的这几波洗练身体,就抵得上他们平时半年的打磨,并且没什么后患。
这样的手段,他这样的真人当然也有,但一般不会这么雨露均沾,而是一般用在自己那一支的出色后辈身上,进行细水长流的培养。
如此一下子撒下去,即使他这样的真人,也会肉疼一下。
周若言此时也在,她趺坐在圆环投下的宝晕上,四下缀着灵文,灿烂如莲花盛开,也盯着场中,不发一言,但内心深处,却有着波澜。
当年之时,她护送周青去参加惊辰法会,在她眼里,周青只不过是一个有潜力的新人,和她本身的差距有着十万八千里。但此番回来,只看他的座驾飞宫,再看他的甘霖普照,这样的手笔,纵然是她也得直视。
这才多久,实在是变化太快,成长太快。
真一宗这样的上玄门所能够提供的平台之大,确实不是衡南周氏所能比拟的。只要你自身够厉害,争气的话,在真一宗可连续飞跃,实现跨级提升,绝不会埋没了你的才华。
上玄门就好像浩瀚的海洋,任凭伱天赋再高,也可以提供给你足够的遨游空间。
如此一想,自己的后辈去真一宗,也是可以的。
“开始了。”
在场的又一位真人咳嗽一声,他双鬓微白,看上去不苟言笑,声音也是冰冰冷冷的。
此话一出,周若言目光看下去,见一道烟气从外面进来,到了场中,左右一绕,如莲叶般散开。上面站着一个中年人,顶门上丹煞滚滚,如金火交鸣,映照出他双眉出奇地厚重,他暂时没有说话,只是用目光缓缓扫过全场。
即使像周园园这么活泼的少女,目光与之一碰,也马上正襟危坐,巴掌大小的小脸上满是认真严肃。
毕竟来的这一位是族中执掌风纪的铁面人物,六亲不认,不少人在他手底下吃过苦头。
见下面安静的落针可闻,周方山才吐气开声,声音硬梆梆的,非常生硬,好像石碾子压过地面,引动雷音,道:“……此次机会难得,你们要懂得珍惜……”
周方山洋洋洒洒说了一通,大体意思就是:此次邀请过来的都是族中的优秀子弟,他们会向你们传授在宗门中生活和修炼的经验,你们要好好听,好好记,争取向他们学习,以后也能够有所成功。
说完之后,周方山让到一侧,示意这一次族中的“传经送宝”活动可以开始了。
三五个呼吸后,一架云台跃然而出,然后水晶珠帘一挑,现出周红妆的倩影,她顶门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一片玉叶,上面交织霜纹,千百的篆文迸射,如孔雀开屏一样,她深吸一口气,看向下方。
略一沉吟,周红妆组织语言,运转玄功,用一种蕴含着莫名韵律的声音,开始“讲课”。
她先从自己参加惊辰法会开始,然后到进入老君观后,该如何立足,如何选择方向,如何和同门合作竞争,等等等等,非常详细。
下面平台上的衡南周氏的年轻子弟也听得很认真,很专注,一丝不苟。
毕竟凡是有志于离开衡南周氏进入宗门打拼的,一般都要走这样的路,现在听一听,对未来就不会过于迷茫。有了底,可以知道该如何努力,减少无用功。
周青在飞宫上,居高临下,看向云台上的周红妆,他对对方所讲的事儿并不感兴趣,但他对周红妆背后的宗门老君观兴趣盎然。
现在的老君观已是中玄门中最拔尖的宗门之一,一直有着冲击上玄门的野心,并付诸于动作。
正如中玄门不愿意任何一个下玄门冲上来,和自己平起平坐,分润自己的资源一样。绝大多数上玄门也不愿意有中玄门晋升为上玄门,他们一般有意无意间,将之阻于门外,不让上玄门再添新成员。
这么多年来,上玄门一直是以前的宗门,几乎没有新面孔。这不只是下面的中玄门积累不够,不小的原因也是往上冲的中玄门没有抵挡得住来自于四面八方的明枪暗箭,最终功亏一篑。
如今孱弱的中玄门天灵派在两三千年前,曾煊赫一时,起了冲击上玄门的野心。结果努力了五六百年,到最后,遭了“暗手”,不但冲击没成功,而且遭受反噬,元气大伤。
从那到现在,都这么多年了,天灵派还是没有缓过那一口气来,直接成了中玄门中垫底的存在。不得已,天灵派已开始和上玄门的七圣教越走越近,有借助七圣教再起的姿态。
中玄门可不是下玄门,他们对上玄门向来是忌惮多于友好,不到一定程度,他们可不愿意和中玄门走得太近。
不过从天灵派当年冲击上玄门来看,那连绵五六百年的冲刺,牵扯到的势力就达两位数,牵扯到的人更是以万计。
那是一个无与伦比的风暴漩涡,有着无数的危险,也有着无数的机遇。
有的人在这样的风暴漩涡中粉身碎骨,身死道消,一点不剩,有的人却应势而变,逢云而起,一跃成为洞天真人。
反正风云四起,比一滩一动不动的死水更容易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