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水好了,过来洗头吧。”许夜城招呼我过去,热腾腾的水气在他的四周弥漫,他的嘴角弯弯,拍拍自己的大腿示意我把头搁在他腿上。
我照他的意思把头放上去,温热的水淋在我的头上,许夜城修长的手指在我的发间穿越,轻轻的摩擦我的头皮,很舒服。我望着许夜城认真的侧脸,烟雾迷朦,我努力睁大眼睛,想把他的一切都刻印在心里。我的眼角酸涩。
他抬眼发现我直直地看他,关切地问:“莫问,怎么了,是我弄疼你了吗?”
我摇头。他微微一笑,突然潮湿的大手覆盖我的眼。“莫问,把眼睛闭上吧,不然泡沫进到眼睛里就不好了。”
我闭上了眼睛,感觉他的指间在我的发间舞蹈,偶尔有湿热的呼吸划过我的脸颊。我有些恍惚,“哗啦!”的水声,许夜城细心清理我的头发,水顺着我的长发流逝,也带走了我复杂的思绪。
“好了,莫问,你可以睁开眼睛了。”许夜城扶着我的头坐起来,他用干毛巾擦我的湿发,然后用梳子把我的头发梳直。我一阵晕眩,没等他弄好,我就站起来往房间走。
“莫问,你要去哪里?”他边清理水渍边问我。
“去睡觉。”我咬着唇回答。我的病又发作了,但不能让他看出来。我躺在床上在疼痛与昏迷中煎熬,汗水打湿了我的衣服和被单。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虚脱地睁开眼睛。等体力恢复后,擦掉脸上的汗,我起身下床。
走出屋子,看到大片的床单在院子里飘荡。我穿过层层床单,找到许夜城忙碌的身影。在被角翻滚间,他笔直的背时隐时现。我悄悄靠近他,他回过头来对我微微一笑,“莫问,醒了阿。我把衣物都洗好了。”
那是我最爱的笑容,甜甜的酒涡,我忍不住伸手想去触摸他的笑脸。他就一直笑着,任我动作,眼里无尽温柔。可就在触碰到他的瞬间,我的动作戛然而止,我收回自己的手。
许夜城却眼疾手快地一把拉过我的手覆在他的脸上,细细蹭着,“莫问,饿了吗?我去给你作饭。”
他的脸很暖和,我竟舍不得把手抽离。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多汗?”他拭去我额头余留的汗珠。
“刚才睡觉的时候热出来的。”他又把我拉回屋,用冰凉的湿毛巾帮我净脸。
“莫问,你再等会,我这就去做饭,很快就好。”其实我根本吃不下任何东西。
“不用了,许夜城,我一点也不饿。”
“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他焦急地问。
“没有,我很好。”当他确定我无碍时,才松了口气。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我的身体快速衰弱,所有的药物都对我无用,我极力不让许夜城看出来。他每天都会拿DV把我生活中的每个细节都拍下来,他常常对着镜头对我说,莫问,你应该多笑笑。真的,你的笑容最美。
我已经习惯他陪伴在我的身边。陈心倒是经常来看我,她对许夜城的改变也是大吃一惊。
她打趣道:“想不到曾经叱咤风云的偶像许夜城现在完完全全成了家庭‘煮’男。”许夜城毫不在乎,继续做美味佳肴。
“莫问,你被他惯坏了。”的确,我现在懒多了。“
莫问,是人都看得出来许夜城他十分爱你。”陈心如此说道。我突然想起母亲曾经说过的话,“悲欢离合,造化弄人!”
“莫问,你也爱他对吧?”我惊异地望着陈心,这是我心里最不能说出口的秘密,她是怎么知道的?
“不用这么看着我,我们这么多年朋友了,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吗?莫问,你的眼神已经出买了你。”我摇头苦笑,原来是这样的。陈心居然忍不住哭了,她说,哪有像你们这样相爱的傻瓜,你打算一直不告诉他吗?
“莫问,要是哪天许夜城不见了怎么办?”
我还清楚地记得前两天陈心是这么问我的。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不知道。
那么,我亲爱的朋友陈心,我现在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了,今天我一睁开眼睛就再也找不到他。卧室、客厅、厨房、厕所,甚至他的小屋到处都没有他的影子。我的世界彻底乱套了。我每个角落都没有放过,在葵花地里大声呼唤他的名字。没有人回答,这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葵花渐渐开始衰退,是不是意味着种花的人不见了?许夜城一点一滴走进我的生活,然后又骤然离去。我的世界瞬间变了个模样,原来,许夜城对我已经这么重要了。
我捂住疼到麻木的胸口,想哭,没有眼泪。我就这么魂不守舍地寻找他的踪影,结果只是徒劳。连发病也无暇介意。
我蹒跚地来到许夜城的小屋,里面还是和以前一样到处挂满了我的照片。我仔仔细细地看着每一张照片,像是要把它们刻印在灵魂的最深处,从开始到最后。
每一张照片都传达许夜城的深情,我仿佛又听到他在我耳边轻轻的说,“莫问,我爱你。”
可是现在这个无数次说爱我的人在哪里呢?他说,“莫问,我舍不得离开你。”
许夜城……许夜城,我反复咀嚼他的名字,如今每个字都对我有非凡的意义。
记忆的钥匙打开尘封的门,突然间,我想起了很多曾经忽略的事情。曾几何时,我还是照片里的年纪,多少次和许夜城擦肩而过,偶尔回眸,他也会对我灿烂一笑。又有多少次我无意瞄见小木屋的窗前有他默默凝望我的身影。我和他的羁绊真的这么久了,只是以前我从没在意。我泪流满面,即使这样,我仍不愿把眼睛从这些照片上移开,现在这些对我来说是多么的珍贵。
浑浑噩噩,什么时候回到自己的屋里也不知道。我就这么呆坐在门槛上,等着,我想也许许夜城还会回来吧。
天色渐渐暗了,远远瞧见一个人影,是他么?我迫不及待地冲不去。
近了,再近了,很快我就能再看到他的脸了。
是的,我看清了他的脸。不是许夜城,世界仿佛只留下这唯一的声音在回荡。一晃神我就失去平衡地向下倒去,我似乎还看到那人顿时丢下手里所有的东西慌张地向我笨来。凹凸不平的碎石子磨砺着皮肤生疼,却远远及不上胃部刀割般的疼。
“莫问,摔疼了没有?”迟慕急忙过来准备抱起我。我闻声艰难地抬头望着他,单单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我身体里的每一根都在疯狂地叫嚣。模糊的视线里是迟慕憔悴地脸,他心疼到不知所措地望着我。这是世界上我最喜欢的人,不想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他应该是永远温文尔雅笑着的。
我想对他说,不用担心,我没有关系的,可是脱口而出的却是暗红的血,它们顺着嘴角延伸到劲下。迟慕见了像丢了魂似的不停帮我擦,血沾满了他整个手。
“莫问,你到底怎么了?不要吓我好不好,我已经再也受不了任何惊讶了。”说着他也不由自主地掉眼泪。又是再为我哭吗?我似乎总让他们为我流泪。
我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容,“迟慕,你回来了。”我想说别哭,是我不好。可是却只能沙哑地吐出这样的话。
我也十分不争气地哭泣。迟慕完全震惊了,是阿,这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流泪。他激动莫名地抱紧我,他的泪流入我的颈项,“对不起,莫问,我以后不会再这样躲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