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苏宗民上门有些突然,因为苏宗民通常无事不登三宝殿,除了到省公司开会,平时很少跑省城。***那几天公司并没有相关会议,他却来了。所以一见苏宗民,沈达感到挺意外,瞪起眼睛上下看了看,笑道:“原来也知道找了。”
苏宗民问:“我找什么?”
沈达把手指头往上头比了比。
苏宗民明白了:“不是那个。”
沈达说的是找省公司领导。公司正在筹划中层干部们交流轮岗,相关人员都在找人,所以苏宗民突然跑到省城,沈达就联想起那件事。苏宗民以往并不找人,他从小技术员干到厂长,基本上都是官帽子找他,他自己未曾去找。眼下忽然活动起来,免不了让沈达觉得意外。苏宗民明白沈达的意思,当即予以否认,称自己到省城另外有事,与公司的干部交流轮岗无关。
“找那个干什么。”他说,“不让干算了。”
沈达说,看起来全公司上下就这么两大懒汉:一个是他沈达,天天在家睡觉;一个是苏宗民,操着手四处乱跑,该找不找,等着好事从天上往下掉。他们怎么会这样?看起来跟遗传有关,官家遗传。从小有人罩着,事事不求人,这就变成大爷了。
“你是。”苏宗民强调,“我不是。”
“你不是也是。”沈达说,“你到省里干吗了?”
苏宗民称自己来办案。
“瞎话。”沈达说,“当厂长办什么案子。”
苏宗民笑笑,表示当厂长不妨碍办案。现在他上门来办老同学的案子,查一下沈达怎么回事,小病大养、敷衍塞责。
沈达说:“行,查吧。”
他们闲聊,苏宗民忽然问起一个叫刘健南的人,打听沈达是否了解。沈达想了半天,记起当年大学里跟他有过一段故事、被卖胸罩的女孩揪过头的刘佳。刘佳有个叔叔叫刘健南,当时是省领导。苏宗民点头,说自己问的就是这个人。
“他现在怎么样了?”苏宗民问。
沈达不清楚,只知道刘健南当过省政协领导,退休十多年了,除了自己的老婆孩子,以及刘佳等等,恐怕已经没有谁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你问他干什么?”沈达了解。
“打听一下,没什么。”
苏宗民不愿多说,沈达也不追问。他们谈起公司的事,沈达把自己与女老总“对话”的形告诉了苏宗民。
“原来。”苏宗民立即表看法,“你算计人家。”
沈达笑,说苏宗民怎么搞的?老同学彼此了解,他有这么丑陋吗?
苏宗民说,沈达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睛里,骗得了别人,骗不了他。
“你一眼看穿。”沈达挖苦,“是你老爹的真传?”
苏宗民说:“可能吧。”
苏宗民看穿什么呢?欲擒故纵,他认为沈达在玩花招,从那场车祸开始。
对沈达来说,那场车祸可谓一次意外转机。车祸之前,由于沈达的种种表现,齐斌对他的恼怒接近顶点,隐隐约约,似乎已经有意对“六指”痛下重手。哪里想到前往加洋水电站途中,司机一个失手,送掉两条人命,却把沈达搭救了。沈达命大,挺过了那场车祸,而且还救了人。当时齐斌已经昏迷,不知道沈达所作所为,事后她不可能不做了解,一了解她一定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如果沈达不把她从车里拖出来,或者不吭不声、听其自然,让她躺在地上等着地方急救车赶到,她已经死在西天路上了。沈达于紧急中动用个人关系,求助于部队医院,抢回了齐斌的一条命,实为救命恩人,立有大功。齐斌到任后一直跟他过不去,事到临头,他能这样行事,对方不能不感觉意外。但是事后沈达自己从不说及,更不拿它讨功,似乎英雄救美,羞于启齿。齐斌也从不跟沈达交流车祸感想,一个谢字都不说,但是心里对该同志的看法实已生根本改变。公司酝酿中层干部交流,沈达面临一大机会,他有理由拿那场车祸为自己讨点好处,要求论功行赏。齐斌肯定也有足够心理准备,只要沈达提出,她不能不有所考虑。沈达心知齐斌会为之所动,却不去找,一声不响,只当没这回事,自在家中小病大养。苏宗民认为他这是欲擒故纵,让齐斌觉得这个“六指”确实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