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黄昏有点自杀式的欲望,它的迷离性感让男人沉沦,让女人厌恶自己,于是陷入了轮回式的忧伤。 坐在城南华人街的Cotruchr咖啡厅里,偌大的橱窗被透明的玻璃塞满,装饰物是圣诞老人,苏锦年恍惚想起来这是西半球法国的冬天,于是外面飘的雪花成了她眼底对A城遗忘的灵魂。 年轻的服务生用生涩的英文对她说了一句你好小姐,把冒着热气的咖啡放在她面前,这种温暖的白色蒸雾和男人柔和的声音使苏锦年愣了一下,眼泪不争气的往外面涌出来,她死死捏着鼻子想要把哭的冲动灌回去,心里莫名的伤感起来。 ——怎么办呐苏锦年,巴黎的梦幻让你想哭,这座城市真让人不坚强。 法国的建筑物都是白色和粉色,曾经意大利的心理学家做过一个测试,白色和粉色可以在夏天让人心情愉悦觉得凉爽温和,但是在冬天,它的冷漠和寂然,会把人折磨疯狂。 隔壁的两个男生大约二十岁左右,兴许还要更年轻,苏锦年觉得欧洲人都长得显老,不像亚洲人皮肤暗色所以遮盖住了皱纹和衰老。 他们始终看着苏锦年,但是脸上挂着温和有善的笑容,在苏锦年把咖啡都喝下去的时候,服务生给她递了一张纸条,并且指了指苏锦年隔壁那两个男生,她打开,竟然是一行字迹很美的中国话。 ——美丽的韩国小姐,你长得很像我的初恋。 苏锦年被这句话雷到了,她抬起头去看,那两个男生都不约而同的低下头浅笑,苏锦年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长得像他们谁的初恋。 韩国小姐。 她从包里拿出镜子,或许是这张脸上小巧精致的鼻子误导了他们对中韩女人的认知,苏锦年骨子里还是对自己是中国人而骄傲的
。 中国人长情,痴心,也最薄凉。 打个比方么,顾念琛纵然左手无名指戴了订婚钻戒,可他潜意识里始终不曾释怀那个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的死去的女人,世界上最凄凉的不过如此了,在你渴望抚摸一个人的秀发时,站在你面前的之后一座冰冷的碑冢。 席恩和默默暗恋了何以轩跨过了1999年到2005年。她和别的男人上过床,和别的男人照过相,和别的男人坐过最美的摩天轮,拥有过最温暖的时光。 但是刻骨铭心,始终是操场上将她的丝巾一带而过又完整送回的何以轩。 苏锦年曾经邪恶的偷看过她的日记,席恩和这样纪念她和何以轩最初的那段日子。 ——我记得你笑容灿烂,步伐矫健,没有那些男孩盲目追逐时尚的世俗,没有那些女孩左拥右抱的随便,你认真生活,随遇而安,这就是最美的岁月。 ——我记得学校操场有一排在夏季肆意燃烧的香樟树,在秋天又都便成了寿命很短的银杏,你坐在下面捧着画板,栀子花落在你肩头,纷纷簌簌,优雅得我把青春都遗忘。 ——后来你身边多了一个女孩,她和你一样温和安静,有着世界上所有人都嫉妒的茉莉清雅,你说她是你的挚爱,我笑着转身,背对着你流泪。 苏锦年觉得痴心这个词形容席恩和,比送给谁都更适合,她没有辜负张爱玲笔下写的倾城之恋,爱一个人,哪怕卑微到泥土里,还是开出了最美的花。 之后呢,薄凉。 苏锦年推门走出咖啡厅,站在屋檐下望着黄昏傍晚黯淡的路灯,低沉的苍穹裹着深重的云雾,漫落下来,成了银霜白雪。 她伸出手接起一片雪花,瞬间融化成一点温水,在掌心温柔的绽放,然后流逝,指缝湿润,冰凉如初。
何以轩,薄凉送给你,有些委屈么。 你只是做了所有男人在面对人生的时候都会选择的罢了,我怎么这么固执,到今天还不肯释怀。 异国他乡最容易勾起千头万绪,A城记忆汹涌,败给了巴黎傍晚街头的万种风情。 原来巴黎也有地铁呢。 苏锦年走过去,马丁靴敲击地面有清脆的响声,她忽然觉得很温暖,这里的雪都是热的,落在睫毛上会迅速的融化,而不是结成冰晶,扯下苏锦年一直都懊恼的为数不多的睫毛。 她说我要保护眼睛,这样才能看清那个坐在地铁站弹琴唱英文歌曲的流浪歌手。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男孩子,虽然苏锦年听不清他在唱什么,但是哀伤的音乐,她明白都是沦落在天涯无家可归的人。 掏出身上仅有的十法郎,她全部扔进了男孩面前的吉他袋子里,他愕然抬起头,好看的浅蓝色瞳孔里闪过一丝惊喜,这意味着他一个星期都不用卖唱就可以吃的很好了。 他笑着点头,说了一句韩语的谢谢,苏锦年也笑,默默经过地铁,裹紧风衣的领子,走进漫天足以把渺小的人的身影湮没的雪里。 苏锦年,你这个韩国小妞儿。 法国的冬天真美,下雪的巴黎像一幅画,和莫斯科的眼泪一样柔情似水,她摸了摸自己真的干瘪瘪的口袋,心里一阵惆怅,除了包里的一百二十元法郎不能动,那是回家的机票钱,她在法国,已经身无分文了。 可怜的苏锦年,不管在世界上的哪个国度和角落,你都是无家可归的人么。 她蹲在公园的长椅上,雪越来越大,几乎把理石地面都湮没,她想念席恩和,可是手机里那点可怜的话费,已经不够支撑她一分钟的越洋电话。 顾念琛,你竟然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