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江涛身后慢慢走过来的赵峥明,清瘦了很多,漂亮的眼睛里竟然平添了一抹无法言语的忧郁。在微微乌云之下,在披着暮色的青山绿水之间,他身上的月白色长袍下摆在微风中翻飞,整个画面竟然有一种秋日残荷夜雨般凄清的美。
直到他走到近前,江凌这才收回目光,转过头来对着湖水叹了一口气。在摆脱了前世绝美的皮囊之后,刚才那幅画面,竟然深深震撼了她。此时,她对那两个闹着要给赵峥明当妾的女子更为不解——与如此妖孽日夜相对,她们就不觉得自惭形秽么?日日活在自卑里,那还有什么乐趣可言?不过,她不是鱼,她不知鱼之乐。或许于她们来说,能把这样的画面卷起来好好珍藏,便是一辈子的幸福。
看来男人好色的缘由,便是如此。
江凌终于理解了前世看着她眼睛发直的、想把她据为已有的那些男人的心思。
“这里风景很美,一望之下让人心生归隐之意。”赵峥明在江凌面前停了下来,看着那清澄的湖面感慨道。这男人不但有一身好皮囊,还有一付动听的好嗓子。
江凌微微一笑:“不知赵公子归隐的生活与现在的生活会有何不同?”
赵峥明一怔,清朗朗地笑了起来:“看来,是我着相了。其实归不归隐,不在于住在何处,而在于心境如何。如果真是顿悟了,便是住在闹市里也心生宁静。”
“对极。‘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说的便是这个道理。”江凌点头道。
江涛本是来告诉江凌,赵峥明这坏蛋来了。虽然他不知道江凌被掳之事,但自从赏花会起,他就觉得赵峥明是个坏蛋。然而他没想到赵峥明会跟着他走到这里来,更没想到姐姐与他还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此时便有些傻眼,站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
赵峥明毫不顾惜他那身绸锻的月白袍子,一屁股坐到了离江凌不远的草地上,看着叼着鱼从水里爬上来的大宝一扭一扭地走到水桶边把鱼放进去,面上有些发怔。
“小涛,没事,你回去吧。”江凌自然知道江涛对赵峥明没好感,便是她自己也不喜。但她现在不再像刚到唐朝时那样锋芒毕露了。秦家与赵家暗地里争得你死我活,但表面上照样一派和睦景象。那么作为小老百姓的她,又何必与零陵城的执政者撕破脸闹得不愉快呢?脸上笑意盈盈,背地里暗下刀子这一套,她又不是不会。
再说,赵峥明此人虽然喜欢背地里耍手段,但最终还是没有伤害她,倒也不是坏得不可救药的人,还不至于讨厌得让人无法容忍。相反,如果不是因为各自的立场不同,如果不是他做了那些事,无论是学识爱好还是性格,赵峥明倒不失为一个可以谈天说地的对象。
见江涛有些没精打采地往回走远了,赵峥明转过头来望着江凌:“与我同来的,还有录事参军的夫人陈夫人。她来此,是代我家向你家正式提亲的。凌儿,我要娶你做正妻。”
“什么?”江凌睁大眼睛望着赵峥明,半晌才摆摆手,“赵公子,请你不要开这种玩笑。而且……”
“你先别说拒绝的话。”赵峥明打断她的话。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这才将目光投向湖面,低声道,“我知道你对我有看法。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为了图谋你的味精,所以不惜用正妻之位来诱惑你?”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赵掌柜,他才走不久吧?我不否认,他是我的人。我绝不是因为他来买味精失败,便用这样的手法来把人和味精一起弄到手。如果说一开始我或许对你曾有过那种想法,但现在,我是真心实意想娶你为妻。说句自傲的话,你那味精虽然很不错,但我赵峥明想要发财,还不至于用自己一辈子的婚姻去换取,凭我自己的能力,又不是赚不到钱。江凌,我是真心的想娶你。我今天让陈夫人来求亲,就是想向你表达我的这一份诚意。我希望你不要这么快答复我,我只想让你把我跟秦忆两人放在一个平台上,好好看一看想一想。或许你会发现,我比秦忆更适合你。”
赵峥明这一番话,大大出乎江凌的意料。她没想到他会自爆其短,承认赵掌柜是他的人。而且不可否认,赵峥明说的这番话,的确很真诚,也是大实话。他赵家的财产,便只是零陵城内的,少说也值几千两银子。而且赵峥明自从不打算考科举以来,做了三年生意,也赚了上千两银子。就凭赵刺史的人脉,他往后做生意也只会顺风顺水,不愁没有钱赚。人一旦有钱到了一定程度,不过是一个数据而已。接触了赵峥明这么久,也能看得出他这人比较自傲。为了味精就娶一个自己看不顺眼的妻子,这样的事他还真不会做。
“我相信你说的是真心话。但是……”江凌摇摇头,笑了一下,“你知不知道,你又着相了。你可知这世上最让人喜欢、最让人难忘的是什么人吗?那就是得不到的人。因为得不到,所以想得到,于是心心念念,终至觉得她什么都好;其实等得到手了,才发现不过尔尔。你说喜欢我,不过是因为我不像别的女人一样,一看到你就发花痴,哭着喊着要嫁给你;或许你觉得你对我够好,而我却无动于衷,所以你心有不甘。这得不到,再加上心不甘,于是你就着了相,以为你是喜欢我。其实,不然赵公子,你回去好好想一想吧,好好想想我所说的话,是不是这个理儿。”
赵峥明被江凌这番话说得有些发愣,怔怔地看了她好半天,才转过头去望着湖面,喃喃道:“不可能,怎么可能是这样?”
江凌站了起来,拍掉身上的草屑,又避着赵峥明从空间里调出两条鱼赏给了大宝,便提起那桶鱼道:“我要回去了,你也回去吧。娶妻与娶妾不同,那是一辈子的事,不可以反悔。你今天所说的话,我就当没听到,你不用当真。”说完,转身往家里走去。
赵峥明低着头,仍坐在那里,没有动弹。
江凌拎着那桶鱼,头也不回地沿着湖边往家里走,远远的,果然看到家门口停着三辆车,车前还立着一些家丁护卫,官宦夫人或小姐出行,都是这种架式。看来,这就是那位陈夫人的车驾了。
江凌自然不担心李青荷会不经她同意,就冒然答应这门亲事。她进了院子,并未到厅堂去,而是直接进了厨房,放了一些空间水到桶里把鱼养着,再看看李青荷只炒了一样菜,便挽了挽袖子,把另一个菜也炒了。
江家本来就不大,厨房里的动静自然瞒不到李青荷和陈夫人,江凌以为她们听到响动会到厨房来叫她。却不想过了没多久,就有几个女人从厅堂里出来,客气地跟李青荷告辞离开了。大概赵峥明也回到了车上,陈夫人出去上了车,马车便起驾往外驶去。
送了马车离开,李青荷回到院子,这才进了厨房,瞅着在为烤鱼做准备的江凌,却不说话。
还学会卖关子了江凌暗笑了一下,很配合地抬头问道:“你是如何答复陈夫人的?”
“我跟她说,需要时间考虑考虑”李青荷倚在门口,浅浅地笑了一下,笑容却有些意味深长。
“什么?”江凌放下手中的稻草,站直身体,望着李青荷。她以为李青荷会一口拒绝,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回答。
“难道只许他们秦府考虑考虑,就不许我们江府考虑考虑吗?”李青荷白了她一眼。端庄秀美的她难得做这种表情,这白眼做得倒像是抛媚眼,甚是妩媚。
江凌看着有些孩子气的李青荷,忽然觉得实在有趣,禁不住笑了起来,连连点头道:“许,怎么不许?答得好,就要这样做。”怎么感觉她跟李青荷倒了个个儿,她成了母亲,李青荷倒成了孩子
“说实在的,秦家这样,你好像一点也不生气。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是真想考虑一下纪王府那位公子和赵公子?”李青荷正容道。
“如果秦府对不起咱们,咱们自然要考虑考虑别人。难不成还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不成?”江凌把刚才那个白眼又还给了她。
“说什么生啊死啊的,没一点忌讳”李青荷给了她一个巴掌。
江凌吐了吐舌头,不敢再乱说话。
“不过你说的有理。这就这么办”李青荷比起中午刚回来那时的沮丧,精神明显振奋了起来。
叫了江涛过来,三人吃了晚饭,便开始着手烤鱼,掌着灯忙忙碌碌一直烤到戌时二刻,这才把鱼烤好。
碾粉是来不及了,江凌把烤得香喷喷的鱼放到缸子里盖好,又搬到她的房间去,实则已扔进了空间里,这才拿了衣服到厨房那边洗了澡,然后挽着头发准备回房休息。
拿着油灯推开门,江凌心里猛地一惊。
房里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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