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又撒了两网,不过捞上来的鱼却只有一百二十几斤,还有好些不成器的小鱼,放回了不少。打了鱼,青虾也差不多都长大能卖钱了,第一年养它们也没什么经验,但也收了大大的三筐,总共一百来斤。黄鳝今年出得还不错,加上泥鳅也有接近一百五十来斤。
这几样所卖总共得了差不多三十七两的样子,莲藕是大宗,还未挖,莲子今年价格也好,晒出来应该也有三四十来斤,带壳的莲米都能卖到两分一斤,也是笔收入。再加上以前的菱角、芡实等所得的几两银子,加起来也够四十两了,距离青竹想的收入百两似乎又进了一步。不过人工成本之类的还没剔除。
接连地里忙了好几天,个个累得腰酸背疼。打渔开始,贺钧甚至放下了医馆里的事天天往这边跑,干得很是卖力。项家人都很感动,白氏也暗想这个姓贺的还算有点良心,当初没有白帮他。
永柱和少东商量,这些来帮忙的人,除却算工钱的几个帮工,像是铁蛋儿、谢通是自家人,他们都不要工钱,贺钧非亲非故的还帮了那么大的忙,怎么着也该将这几个人再单独请一请。
现成鸡鸭鱼,新鲜的藕,永柱让白氏再去街上买了五六斤的羊肉,配了些小菜。家里还有满满一坛拐枣酒,备个两三桌的酒席是足够了。
贺钧听说项家请吃饭,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嘱咐朴氏看好家门,别等他等得太久。
朴氏答应道:“虽是人家一片好意请你去,但也别喝得太多了。”
贺钧笑说:“我知道的,娘放心吧。”
朴氏又说:“我倒好久没见过项家那个姑娘了,你约她来我们家坐坐。”
贺钧有些腼腆的笑道:“这个叫儿子怎么开口呢。”
“两人都是相熟的,她又不是没来过我们家。我知道你的心事。等过阵子我替你上门求去。姑娘人好,只怕晚了就错过了。你自己也要上进一些才能配得上人家姑娘。”朴氏做梦都想娶媳妇,贺钧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这么一直耗着。家里冷冷清清的,她也想多个说话的人。
贺钧有些烦恼忙道:“娘暂且不要操这个心,再有她年纪还小,只怕他们家还要留她几年。娘没见现在他们项家都是她在做主吗。”再说贺钧心底隐隐的有些不安,尽管他从来不敢去往那方面想,只是觉得青竹是个遥不可及的一件事物,或许他是真的没有那个缘分。
贺钧回自己房里换了身出门的衣裳。浆洗得有些发白的茶褐色的直裰。笼了头发,正要走时,突然看见小格子里整整齐齐的叠放着一张手帕。他拿来细细的看了一番,这张帕子是青竹给他擦汗的,哪知他竟没有立马还给她。现在虽然清洗干净了,不过却静静的躺在他的屋子里。贺钧想,要不要给她送还过去呢。迟疑了一阵,朴氏走来道:“我儿,你还不去么,当心晚了。”
“哦,马上。”贺钧将那块手绢迅速的放进了衣袖里笼着便出门了。
贺钧慢慢的往项家的方向走去,心事满满。倒不曾留意身边。直到身后有人拍了他背一下,贺钧忙回头去看,却见是左森。
贺钧连忙满脸堆笑。又赶着作揖:“原来是左相公,倒让我一惊。”
左森嘲笑着他:“我都跟了你快半条街了,你竟然没有发现。这上哪里去呀?”
贺钧笑笑:“项伯伯请吃饭,这不正赶去嘛。”
左森道:“如今你和他们家倒走得很近。”
贺钧忙说:“不是项伯伯他们一家子,我们娘俩在平昌镇也无法立足。再说又是我的恩人。三番两次的照顾。还想回报不过来了。”
左森笑道:“他们家现在是渐渐的富贵了,再有少南不在家。我也不方便走动的。”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贺钧见那左森一身天青的茧绸圆领大衫,仪表堂堂,颇有些儒雅斯文。如今同是生员,相比左森,贺钧倒觉得自己还是一股穷酸味洗不净。家里勉强能吃饱饭,又没个依靠。心想这样不堪的他,如何能与青竹相配呢。便生出一股深深的自卑来。
左森问道:“贺老弟为何不去官学念几年书,也好正儿八经的准备乡试。这乡试可不比府试院试呀。名额有限,参考的人又那么多。不努力是不行的。”
贺钧面有愧色,低了头说:“我们家的情况左兄是见了的,现在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我哪里还敢说去外面念书的事来。家里就一个寡母,我如何放心得下。再有家里又没什么经济来源,早些年家母还做些针线活来卖,可如今老人家身子也不大好,眼睛也不是很好使了。哪里有只顾自己的前程不问萱亲的道理。”
左森点头道:“这便是你的难处了。但也总得想个法子才是。”看了贺钧又笑道:“倒也有个法子能让老弟摆脱眼前的窘境。”
“唔,什么法子,还要请教左兄。”
左森含笑说:“就是贺老弟赶快成个家,有了依托,也就能放心去读书考试去。辛苦两三年,说不定就一举成名。等有了功名什么都有了。”
贺钧却并未跟着左森随身附和,心想他现在这样的境遇如何谈成家的事。再有他一心挂着的那个人还只怕是瞧不上自己的。心里更加有些抑郁不快。
两人一路相谈着走了好长一段路,直到了岔路口要分别行事。这里两人才道了别。左森见他一脸阴郁的样子,便又笑着鼓励他:“老弟别灰心。先成家也没什么不好,我们村里也有不少的好姑娘,回头我去问问我娘,让她帮你打听一下,帮忙留意一门亲事如何?”
贺钧一怔,嘴唇略动了动,将要说的话都咽了回去,强颜欢笑道:“此系终身大事,马虎不得。还是以后再说吧,再说我也怕耽搁了人家好姑娘,左兄的这片心意兄弟领了。”
作揖道别。贺钧抬脚向项家的方向而去。
等赶到项家时,外面的院子里欢声笑语一片。白英和铁蛋儿正站在枣树下说话呢,明霞却跑进跑出的。少东和白显不知在屋檐下唠叨什么。
贺钧习惯了去找青竹的身影,却并没发现她。心里有些小小的失望。少东一眼见贺钧站在院门口,忙走了来迎接,满脸都是笑意:“贺兄弟怎么来这么晚?”
贺钧如实答道:“路上遇见了左相公,聊了半晌没想到竟耽搁了。”
少东忙请贺钧屋里坐。贺钧只好走到了屋檐下,目光习惯的往灶房的方向一瞥,果然见青竹端着簸箕走了出来。两人目光一接,青竹微笑着友好的向他点点头,贺钧忙回应了。
也只这一瞥,连句话也顾不上说,就被少东推搡着进了堂屋。
堂屋里坐了好几人。田老爷也过来了,永柱正陪着他说话,永?则安安静静的坐在旁边。
且说灶间此刻也是一片的忙碌,翠枝在帮忙烧火。白氏赶着切菜,幸好永?媳妇陈氏也在帮忙料理,青竹则是进进出出的帮忙取东西。今天做饭的事轮不到她,她也乐得图个轻松。
豆豆跟着明霞屁股后面转悠,哪知走路不稳,正好跌了一跤,兴许是摔疼了,张口就哭。青竹见状忙走去拉她起来,又给她擦了擦小脸,笑着安慰她:“别哭,哭花了脸可不好看。”
豆豆撒娇道:“二婶儿,疼。”说着将小胳膊伸出去让青竹帮忙给揉揉。
青竹一面给她揉,一面纠正道:“我都说了,别叫我二婶。也叫我姑姑吧。我听着也顺耳一些。”
“可娘说你就是二婶儿,怎么又变成姑姑呢?”又去看明霞,指着明霞说:“她才是姑姑。”
青竹不习惯这个称呼,再说她还没完全成为项家的人呢,这个称呼很是别扭,又纠正着她:“好豆豆,记住叫我姑姑,要不叫我小姨也行。我回头给你买糖吃。”
豆豆立马笑道:“好呀好呀,小姨。”或许这么叫是为了区别她和明霞的关系。
青竹安慰了豆豆一阵,少东走来和青竹说:“爹叫你去,问你话。”
“哦,马上就来。”青竹揉了揉豆豆的头发,笑说道:“去吧,别再摔了。”
“谢谢小姨!”豆豆甜甜的说道。
少东有些纳闷,怎么连小姨也叫出来了。
忙活了一阵,饭菜已经备好了。这里调停桌椅,贺钧是个勤快的人,倒不把自己当客人,忙帮着移桌子,移板凳。
青竹则去帮着端菜。少东便去请了各位来入座了。
上面一桌,请了田老爷上坐。田老爷推辞道:“我还是算了吧,项老大上坐,你是主人。”
两人谦让了一番,最终还是让田老爷上坐了。又请了白显过来。本来也要拉贺钧一起陪坐的。贺钧见那一桌的人都要喝酒忙推辞道:“晚辈不敢,再有不善饮。还是坐这边吧。”
上一桌就变成了田老爷上首、永柱、白显打横、永?和永柱坐在一条板凳上,少东在最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