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只过了一日。卫太太身边的陪房王树家的,领来了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小媳妇,说是给新买的奶妈,让她来服侍青竹和冬郎。
青竹一面道了谢,又让贞娘领她下去用茶,将小媳妇留了下来。细细问道:“多大呢,叫什么名字,家里孩子几个月呢?”
那女子有问有答:“十八岁,奶奶唤小的杏香就好。带了个姑娘,已经满周岁了。”
杏香?青竹微微皱眉,心想这个名字倒脂粉味浓了些,不过没想过让她改名,便含笑道:“冬郎吃我的奶也习惯了,我奶又多又好。换了人也不知他习不习惯。家里人口少,事也不多,你先呆两天看看吧。”
杏香忙答应了。
青竹当然疏忽不得,暗地里和贞娘说,让她去查查这个杏香的底细。
青竹见这个杏香年纪和自己差不多,虽说不上绝顶的美人,但也肤白匀净,气质温柔宜人。一副干净清爽的样子。给人的感觉倒比预想的要好些,不过她是不放心将冬郎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抚养。不清楚来历,又不清楚她有没有什么疾病,过给了冬郎的话可是天大的事。
再说青竹自有盘算,就看对方如何走下一步棋。
王树家的还赶着回去回卫太太的话。青竹便说了一通感谢的话让王树家的转达,王树家的连忙允诺了。
傍晚少南回来时,杏香拜见了少南。少南也不大在意,只点点头。青竹安排她和宝珠睡一处,贞娘重新挪地方。
睡觉的时候,青竹和少南嘀嘀咕咕。
“这个卫太太动作果然够快的,送了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买来给你的。”
少南觉得青竹这话没来由。忙道:“你可别胡乱给我扣帽子,我可担不起。”
青竹立马又说:“罢了,不说打趣的话了。反正我让贞娘去查下她的底细如何。要是被我逮住了什么把柄,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过去的。我也不想被人当棋子般的算计,走着瞧吧。”
少南知道青竹的心性,于这件事不怎么关心。只是想青竹要查底细的话,只怕也查不出什么来,涂知县何等精明的人,怎么会轻易就露出把柄呢。又想到如今双方的势力都得罪不起,看来迟早得做个决断。寻个脱身的法子。不然只怕会落得连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好。
第二天中午,贞娘寻了个理由将杏香给支开了,低声的在青竹耳边汇报了她打听的结果。
“她男人是个摆地摊卖竹器的。男人姓张。与人无冤无仇,老实巴交的挣钱养家糊口。带了个女儿,才一岁。娘家住在山里,应该也不是有什么背景的人。”
果不出少南所料,当然打听不出什么来。青竹点头道:“这些话看来不用你打听。叫她来问的话,说的也一样。”
贞娘连忙歉然道:“奶奶,对不住,奶奶要是还不满意的话,我再让我家男人去问问看。”
青竹摆摆手说:“算了吧,如今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你将她叫来。”
贞娘便立马去找杏香。
青竹在床上躺久了。不免心烦,此刻她多想痛快的洗个澡,换身合体的衣裳。出去逛逛街走动走动,与外面的人接触一下。成天窝在这屋里,感觉人都发馊了。
她披了件大袄,看了眼睡在旁边的冬郎,便下了地。坐到了窗下,正想推开窗户透透气。还未来得及推窗。就听得有人再制止她:“哎呀,奶奶这是做什么,还没出月子呢,要是吹了风可了不得,以后可是要犯头痛病的。”
青竹手伸出去了,停在半空中还没收回来扭头看了一眼,见是杏香。
青竹缩回了收,皱眉道:“这屋里不透气,很是心烦。”
杏香忙拉着青竹让她回床上去躺着,青竹却摆开了手,在椅子上坐了,想要喝茶,却发现茶碗里空空如也,杏香便要替青竹倒茶。青竹忙阻止了她:“这是宝珠干的活,就不劳你插手了。”又高声叫宝珠。
宝珠连忙答应着进来了。
杏香又说要照看孩子,却见冬郎睡得正香,只好罢手干呆在那里。
“奶奶叫小的来,不知有何吩咐?”
青竹也不绕圈子,径直就道:“夫家姓什么?”
杏香随口答道:“姓张。”
“做什么营生?”
杏香答:“做点小买卖。”
青竹想,倒是有一说一,和打听的一模一样,看来是挖掘不出什么来了。
“既然是做小买卖的,那么日子也还过得,怎么就想着出来做奶妈呢?在家照顾家人不也挺好么?”
杏香道:“丫头不吃奶了,奶水还多,又好。白白的也可惜了,听说这里请奶妈,便来试试,也想给家里挣点零用,减轻点负担。”
青竹道:“我是不准备请的,不过知县太太关照,做了这么个人情,我又不好不接受。我的奶也足够奶他了,同样的每天都有剩余。所以用不着你帮忙奶。”
杏香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呢,请了她来,什么事也不交给她吗。瞪直了眼睛说:“奶奶,不拘什么活,你就让小的做吧。以前没有做过下人,服侍不好的地方还请见谅。”
青竹笑道:“内有宝珠,外有贞娘,家里平时就我们母子,爷在衙门里忙,事确实不多。你也看见了,要不你就回去吧。”
杏香听说要赶她走,忙跪下乞求道:“好奶奶,别赶小的。小的就这么回去了,又得挨家里那口子的打。他虽然做点小买卖,可是根本就存不下钱,又嗜赌如命,见我出来帮佣就和我说一定要按时拿钱回去,不然就打我。”
青竹见她说得可怜巴巴的也将信将疑,便道:“你先起来吧,不用下跪。”
又颇有些愤然道:“男人动不动就打老婆,算个什么混账东西。先留你一个月吧,月钱一吊,先看着。”
杏香千恩万谢了。
青竹心想必须得给她安排件事,想来想去,便道:“院子里的那些花,那些树就给你照顾了,还有这屋里的衣裳也给你洗。”
杏香忙问:“还有别的吩咐吗?”
青竹摇头道:“就这些。”
杏香连忙答应了。
青竹的用意很明显,不想让杏香进这个屋,不愿意让她接触到这个家里更多的事。不过随便寻几件无足轻重的事交给她,走一步看一步。
青竹突然和杏香说了句:“男人不好,何必要呆在他身边受委屈,回娘家住着,他一点法子也没有,久了,还不得求爹告奶奶的请你回去。”
杏香却愁眉道:“奶奶,我实在是没法子了,我没爹没娘的,除了靠他,让我靠谁去。”
青竹顿时怔住了,等等,有点不对劲呀,贞娘明明和她说杏香的娘家住在山里,怎么她却说没爹没娘呢。这里面到底有何故事,不免激起了青竹的好奇心。
宝珠早就看出了青竹对杏香的戒备:“奶奶,你若真不想要,何不送走就是,干嘛这么多事。”
青竹冷笑道:“还真有些意思。留下她,不过多副碗筷,也吃不穷咱们,怕什么。这个礼本身就很有趣,我倒要看看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青竹房里的事从来不让杏香插手,冬郎更是让都不让杏香抱。处了三五日,倒相安无事。青竹虽然知道杏香娘家那边可能藏着什么秘密,不过她没有再让贞娘查下去,惊动了倒不妙了。
腊月十七这天,青竹终于坐满了月子,可以出门透风。她是一天也呆不了,好在总算熬了出来,又幸而是天冷,并未捂出褥疮来。让贞娘帮着烧了一大桶的热水,痛快的洗了头,洗了身子。腰围虽然还未恢复到以前的样子,不过比起怀孕的时候已经减了好些。看来以后得好好的锻炼身子,减减肥。
青竹拉着宝珠去街上逛了一趟,看了看外面的新奇。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月子里的烦闷顿时一扫而空,又买了不少的东西。
过了两日,程巡抚那边派了个婆子来,说是要请青竹进府坐坐。
青竹颇有些诧异,心想这才出了月子,怎么这么快就来请她,这巡抚太太比之知县太太,又不知是个怎样的人物。见亲自来请,又实在不好推辞,只好将冬郎托付给贞娘照顾,可要吃奶,只好将奶挤出来,让贞娘到时候热好了喂他。反正是没打算让杏香帮着奶,毕竟不放心。估算着不过坐一会儿就回来,应该不耽搁事。
巡抚家这边还让轿子来接青竹,青竹拉着宝珠坐了。
宝珠放下轿帘后还透过小窗向外张望着。
青竹道:“别看了,你比我还舍不得么,又不是去多久,一会儿就回来。”
宝珠道:“我是感觉到有什么人在背后盯着我们看似的。”
青竹笑道:“就这么按捺不住么。只怕我们一言一行都有人记住要去通报吧。”
宝珠顿时觉得浑身不舒服:“这个知县太太也是,何必这么费尽心思,我们家能有什么机密,值得她如此安排。监视我们能有什么好处。”
青竹不想将少南那摊事告诉她,只淡淡的笑了笑,心里却想,看来这个知县有不少的把柄被少南握在手里,时时刻刻怕少南拿去告状。还真是有意思,她倒要看看,最后会演化成什么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