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李欣说的话,便问他:“李欣说你记得一些事情了?”
墨延又是很怪异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点了点头,满不在状态地回答:“我一直想找的那个人,和你很像,我有这样的感觉,但是我并没有真的记起什么。”
他这样说,我突然安下心来,怪不得之前说喜欢我,原来是因为这个,就如同我有时候对他也有种特殊的好感一样,是因为我们同在寻找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门外有徘徊的脚步声,轻声却沉闷,门外的人来到屋门前,墨延一阵风一般从窗户出去了。
上官影站在灯光下,手里也拿着一个药瓶子,他瞥眼看见我桌子上李欣送来的金疮药,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将药瓶子放下了,他说:“陌颜,这是惊弦的药,你留着吧。”
“嗯。”我应了一声,见他欲言又止,我知道他的意思,解释道:“上官,他没有恶意,我感觉他是我的朋友。”
琉璃般的桃花眼微微一动,他点了点头:“好,我相信你!其实大家都感觉到了你有意在维护他,否则他早就被箭射成马蜂窝了,就要引来一场恶战了,你早点休息吧!”
“上官,你等等!”我叫住本转身欲走的他,从斗篷底下掏出那条银链子,交到他手中,说:“这是你娘亲留给你的唯一东西,我拿着总觉得不踏实,你要是怕被人看见,小心收好不拿出来就是了…”
上官影接过银链子,将其紧紧握在手中,他抿着嘴唇,深深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便转身离去了。
我独自坐下,喝了口凉茶,心里空空的,什么也挽留不下。就像那个银链子,今天戴着它的时候,云薇夫人看着,李家兄妹盯着,墨延注视着,上官影时刻注意着,惊弦也望着它出神,我压力好大,现在,我好像解脱了一样。
灭了灯,我终于可以好好地睡一觉了。
我没有锁门,少年,朋友,如果你要来,我会装作不知,可惜你今夜没来,你又生气了吗?因为生气,所以弄断了我的琴弦。
昨夜几个邪教门派的人被活捉,云薇夫人保证了我们一个美好的夜晚,一早便亲自去查问了,据说那些人表面是因索要姻缘玉起事,实质是江湖人针对云薇馆挑起事端的一个借口,因为他们应该知道姻缘玉的确不在云薇馆。
李欣与李钰亲自送我们出了城,李钰坐在骏马上风度翩翩,依然是如琢如磨的一个君子,我只要一想到从此再也见不到这个人,心中难免感慨。
我们相互道了别,李钰来到我近前说了句‘不要带太多感情到这里来。’
他指的‘这里’应该指凡界,他这样说是我迷惑,不知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我正想问些什么,他就拉了缰绳骑马离去,毫不留恋,未曾回头。
李欣红着眼睛有些不舍,马儿徘徊着,上官影笑说:“欣儿妹妹,你知道吗,你最耀眼的地方就是甜美的笑容,就像今天的阳光一样。”
李欣闻言破涕而笑:“我才没有那么小气,你们办完了事情,得空了一定要回云薇馆看我啊!上官大哥,你之前还刻意躲我,要是你们这次就这么一去不回头了,我李欣第一个不放过你!”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给李欣最后的一个建议就是叫她练好剑法,她听了以为我是在挖苦她,只是朝我皱了皱小鼻子。
但我的意思是,她只有更强大,一个人顶两个强,才能代替她的哥哥,让她的母亲不脆弱,让云薇馆不受欺凌。
李欣骑着马走了一段距离,还是不放心似的,回头大声喊,再次确认:“你们真的会回来看我吗?”
墨延一个人已经上前走远,我与上官影只是笑着点了点头,骑马走在最后的惊弦向李欣挥了挥手,回道:“会的,我们都会回来的。”
我最近总是撒谎骗人,原来,惊弦比我更坏,她是个大骗子。
云龙湖四周空旷萧瑟,湖堤上也不见做生意的老百姓,天色阴沉沉的,乌云滚滚几乎要压到水面上来。
我们潜入水底,四处寻找,不过几天的光景,湖底龙宫已是一片残垣断壁的颓败,别说黑麒麟,就连龙王也找不到了。
回到岸上的时候,眼看天色灰黑就要下雨,我们刚回到云龙客栈,瓢泼大雨便从天而降,路上的行人纷纷慌乱地跑路避雨。
引路的小二掸了掸肩上的手巾,咕哝着:“最近奇了怪了,眼看就入冬的天气怎么这雷雨说来就来?”我停住脚步,望向远方,雷电之光划破天际。
“咦——”惊弦忽然看见什么似的。
我顺着她的眼光看向楼下,三三两两的人以袖遮首在雨中奔跑着,踩在散落一地的青菜上,掉落在路中央的一把油布大黄伞正在打转。
上官影也是不解地问起:“怎么了,惊弦?”
惊弦憋了一口气,脸上有些不敢相信的激动,欢跃地笑了出来:“公子,我看见鲜衣了!”
我们再将眼光投向楼下,那把油布伞下露出了一只圆滚滚的黑脑袋。
“是卜卜。”是鲜衣没错,她找到萝卜头了!我欣喜地望向墨延,墨延抿嘴一笑。
一群人到了楼下,就看见鲜衣站在一张桌子旁边一杯杯地给自己灌茶水,她穿着有些破旧的男式布衣,肤色也暗了许多,她胡乱地用手背擦着嘴角的水迹,灰头土脸的看上去十分狼狈,而萝卜头正站在她旁边抬头看着她。
我心中激动,大家脸上都是愉快的表情,再看惊弦,她的眼圈都红了几层,泪水氤氲着,心疼地唤了一声鲜衣‘妹妹’。
鲜衣握着茶杯愣了愣,抬头望见我们几个就站在她身后不远,面上不可思议,萝卜头飞奔向墨延的怀中,兴奋地用脑袋来回蹭着墨延的衣裳,亲昵地嗷嗷直叫。
“姐姐!”鲜衣的眼泪夺眶而出,上来就扑进了惊弦的怀里委屈地哭出声来。
“呜呜…姐姐!”
惊弦一面拍着鲜衣的后背一面安抚她激动的情绪,姐妹俩抱了好一会儿,惊弦才放开鲜衣,擦去了鲜衣脸上的灰,叹着:“看你,黑了,也瘦了。”
鲜衣擦干了眼泪,说话有些语无伦次:“你们不知道,我吃了不少苦头…公子,我听欣小姐说你们来云龙湖了,没想到你们就在这家客栈里…”
“你这丫头,到底怎么了,不着急,慢慢说!”上官影笑着来拍鲜衣的肩膀给她安慰。
“客官,您要的饭菜来了!”跑堂的小二凑到鲜衣跟前,手上的方盘里放着三四样小菜,一一摆放到了桌上。
鲜衣看见饭菜,双眼放光,连忙对上官影说:“公子,我饿了,一切待我吃完再说!”
没等上官影答话,鲜衣就自己坐下开始狼吞虎咽了。惊弦连忙给她倒水,一面还劝她慢些吃:“慢点慢点!你究竟是多久没吃东西了?”
三碗米饭下肚,鲜衣满足地叹了口气,又灌了一杯水,剔完了牙才发现大家都在望着她,她颇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才将事情的原末说了一遍。
原来当日他们遇见了几个行为怪异的波斯人,他们认为会说人话的萝卜头是一只神兽就将萝卜头捉了去,鲜衣与他们交手时却不慎中了波斯人的蛊毒,于是她只能化装成他们其中的一个波斯人一路跟随,只要找到了解除蛊毒的方法便立刻救出萝卜头。
波斯人的西域奇宝魔毯能日飞千里,当天傍晚他们便行至中原边境,却不料在穿越大漠时遇上了沙漠风暴。
侥幸逃脱的鲜衣当时以为萝卜头也与那些波斯人一起被狂沙吞噬,于是便忍受着蛊毒侵蚀的痛苦与大漠恶劣的环境的煎熬要只身返回中原,后来鲜衣终于在暴晒下支持不住晕倒在沙堆里,是萝卜头及时出现救了她,两个人便一路马不停蹄地往徐州赶。
昨天刚进徐州城,鲜衣身上的蛊毒再次发作,正巧遇见五毒派的人,他们的长老精通百毒,机缘巧合下解了鲜衣的蛊毒。
当鲜衣知道他们聚集在此是为了对付云薇馆的时候便立即赶回了云薇馆,云薇夫人却说前夜派人去调查时就发现五毒派及其他几个门派的人都瞬间死于非命,云薇夫人猜测是黑麒麟所为。
阴差阳错,鲜衣又听李欣说我们一行人都来了云薇馆并且一早便赶往云龙湖,然后她没有在云薇馆多待一刻便赶来与我们会合。
鲜衣说完这些,惊弦便带着她去沐浴梳洗了。
上官影将事情经过重新理了一遍,面色严肃:“你们说,黑麒麟为什么要杀那些人?”
我眼皮一跳,黑麒麟的伤估计已经养好了,它进城的目的应该也是因为我的缘故,但是为什么一夜相安无事?
墨延温柔地抚摸着萝卜头的毛发,幽幽地说:“它应该回到湖底了。”
我惊讶地看着墨延,他怎么能这么肯定黑麒麟又折回来了?对了,我与黑麒麟之间的恩怨他也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