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卫封龇牙咧嘴、浑身肉疼地来到校场,令人分外诧异。
卫翊更是毫无顾忌地上下打量了儿子一番,探问道:“这是。。。。。。给媳妇收拾了?”
卫封不敢给他爹白眼看,鼻子里却轻轻哼了哼。卫翊见状哈哈大笑,指着他对身边的将士道:“看到没,这就是上了笼头的马,总得挨上几鞭子。”
“有人想挨还挨不上呢。”卫封嘟囔着越过这些神情荡漾的老光棍们,朝自己的队列走去。他可没功夫搭理这些家伙,他还得想想怎么哄媳妇高兴呢。
“给我找个合适的地方,我要把铠甲鱼分解了。”这两天卫封不辞辛劳积极地回府哄媳妇,皎月也不是那计较个没完的,何况她都拿卫封出过气了,便给了他一个表现的机会。
卫封自然还记得那两条大铠甲鱼,连忙问有什么要求。
皎月想了想,道:“要宽敞,有水冲洗,通风透气就行。对了,把玉泽换回来两天,这活儿少不了他。”
她虽然在云雾山的时候斩杀了不少猛兽,可分解成炼器所需要的材料还是有些手生,而且她打算做年礼用,还是早些处理了比较好。
玉泽很快就回了大将军府。
“你看看这鳞片,还有着脑壳,可能炼制成铠甲?”
皎月又拉着卫封转到前头,指着铠甲鱼寒光闪闪的两排尖细牙齿,道:“你的飞刀不是缺了好几柄么?我打算把这些牙齿炼成飞刀,应该比你现在手上的强许多。”
“月儿~”卫封心里的感动那是不用提了。上次他被追杀,身负重伤不说,连他一向很少出手的暗器飞刀也损失了一大半,二十柄飞刀所剩者不过七八。
他嘴上不说,却有空就拿出来擦拭一番。其实他也不是不能补,而是对那些日子还没有忘怀,没想到月儿却记在了心上。
皎月朝他眨眨眼,交握的手挠了挠卫封的手心,有些事两人心里有数,倒没必要说出来。
木蕊和小幻也围着铠甲鱼转了两圈,木蕊道:“鱼脑和鱼肠、鱼漂、鱼子也都留下,好吃。”
小幻则勉为其难地点了鱼眼,那里头的眼晶对它多少有些益处。
玉泽二话不说,手起刀落,不过小半个时辰,两条大铠甲鱼就变成了一大堆材料和一大堆废弃物。
大头的鱼肉自然有厨房来人接收,剩下的材料冲洗干净也装进了储物袋,皎月本想请白鹤或者银狼师兄出手炼制这些材料,还是玉泽扬眉道:“这活儿交给在下吧。”
皎月这才知道,在四妖中,玉泽的炼器水平才是最高的。
玉泽接了炼器的差事便不再去军营里,直接把这屋子改造了一番,弄成一个简易的炼器房,剩下的事自然不用皎月操心了。
***
这两天又下了起了鹅毛般的大雪,天地间仿佛都被一层厚厚的洁白绒毛侵占,连要塞所依的山岭险峰也披挂上了白白的一层棉袍子,一眼望去已经分辨不出哪里是什么地方了。
大将军府里,除了主要的通道,下人们已经不在时时扫雪了,扫了也是白扫,还不如等雪停了一遭清理。
这天夜里,大将军府的门房却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吵醒,很快大将军府的院子里陆续就点亮了灯火。
“你别动,我看看出了什么事。”卫封这些天不论多晚都回家住着,听到门环响很快就起了身。
皎月把窝在另一边的小幻给塞进被子里,自己抬手点亮了蜡烛,还嘟囔道:“这大雪纷飞的,难道有军情?”
卫封边快速地穿衣裳边道:“这种天气人畜都出行困难,哪里会有军情。不等打仗,自己的兵马先掉雪窝子、冰窟窿里冻死了。应该是有什么人家遭了雪灾,房倒屋塌之类的。”
跳跃的烛光下,皎月的眼睛闪闪发亮地看着他,卫封只得又安抚道:“你放心,这种事哪年都有,我不过是出去看看,又不用我去上房登瓦的。”
皎月翻出最厚是大毛斗篷给他披上,脚上也换了厚实的毛里靴子才放了他出门。
又扬声喊了守夜的丫头来:“去把厨房的人喊起来,先熬上两大桶浓浓的姜汤送到外院去。”
说完还不放心,自己也简单洗漱了,穿戴整齐去外院瞧瞧。
卫封已经带着卫管家和几个连夜赶来的幕僚出门去查看灾情了,只留下一个小管事再外院听差。
皎月进了议事的屋子,见屋子里跟冰窖似的,连个火盆也没生,便吩咐道:“把各处得用的人喊起来几个,屋子先烧来不及,炭盆总得先点上两个。热茶也和热姜汤也备上。”
这大冷的寒夜出去办事,回来没个热茶暖肚子,寒气能在脚底下生根儿了。
出了屋子,皎月凝神站在雪地里,耳边能听见寒夜里传来的各种杂乱的声音,有男人的吆喝声,有女人焦灼的呼唤声,还有孩子咿呀的哭声,不过怎么好像远处还有狼嚎的声音?
天快放亮的时候,卫封带着一身的寒气回来了,他在外间站了站,散了身上的寒气才撩了帘子进了里间。
皎月早迎了上来,接过他的斗篷搭在衣架上,又摸了摸他的脸,很是冰手,便皱了眉头道:“冻着了吧?”又喊人去拿姜汤,又给他搓手。
卫封顺势蹬了靴子,把脚塞进小幻的身子底下去。
“喵~”小幻正睡得香甜热乎,突然被一块冰给刺激到了,连毛都没来得及抖搂就跳到了一边去。
卫封见小幻蓬头篷脑的模样,笑得差点连姜汤都喷出来。皎月瞪了他一眼,这两只就是不对付,见面就撩拨。
她盯着卫封一口气把姜汤喝完,才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这是压塌了多少屋子?我怎么听着
还有狼的动静?”
卫封一点不觉意外地看着皎月笑笑,道:“这下可真巧了,民房没塌两间,倒是秦家的牲口圈让狼连夜给掏了。”
遭狼灾对于靠山的村子来说不稀奇。
尤其是到了大雪封山食物匮乏的时候,狼群时常会夜袭牲口棚子。掏羊圈还是小事,牛、马、驴子之类的使唤牲畜也会遭到狼群的攻击,这种可列为百姓重要家产的大牲口损失了比单纯的雪灾更严重。
“严重么?”皎月随口问了一句。
没成想,卫封却道:“不但死了不少牲口,还咬死了两个看守牲口的人。眼下还没报到咱们这边,不然还得去瞧瞧。”
狼群饿急了下山吃牲口不算离谱,但伤人就比较少见了,尤其还是人这么多的要塞上。皎月知道,狼其实很聪明狡诈的,最会衡量得失了,没有必要绝对不会轻易得罪要塞这满是杀气的地方。
她不由问道:“是怎么回事?”
“现在还不知道。不过,要塞十来年没有狼袭击人的事了。”卫封倚在软枕上,打了个哈欠,皎
月赶紧催他再睡一会儿,有了这桩事,指不定天大亮以后还要忙呢。
卫封也却是累了,钻进被子里贴着暖炕很快就睡熟了。
大雪不紧不慢地又下了一夜,天亮后倒是小了些,却不见雪停。昨夜听见动静的人家纷纷出门查看异常。
房屋遭灾不算严重,只有三家人家塌了半间屋顶,或者倒了下厦子,受灾的人和财物都连夜安置到了邻居或亲戚家,大家见了纷纷你家送一床被子,他家送几捆柴的临时帮扶以下。
这种灾每年都会遇上,指不定啥时候就遇上,所以帮别人其实也是帮自己,这点大家都很是热心的。
不过,狼群下山的消息却让要塞里的人家都绷紧了神经,小孩子们被耳提面命不许离开自家的院子,大人也不能独自出行,免得遇上狼群。
一时间要塞里的气氛跟冰冻的空气似的凝重了起来。
过了晌午,皎月就从来来往往的管事和下人口中听到了一些消息。
这次遭狼灾的人家一共五家,除了秦家成了重灾户,还有另外四家略小些的牧场和马场。这些人家的牲口数量大,不可能养在要塞里,而是圈养在要塞外面的背风有水的山谷里,平日里都有几十、上百号人看着。
狼群下山首当其冲的自然是这些人家的牲口圈,就说秦家的马驹子,牛犊子等小些的牲口被叼走了不少,更多的是被咬死掏了肚子,肠子什么的流了满地都是。
此时秦家几个爷们都赶往了山谷查看,其他没遭灾的人家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怎么把牲口养在狼嘴边儿上?他们也没个防范?”皎月觉得这些人家挺有胆子的,那么多牲口放在山谷里,不是给狼准备的过冬食物是什么。人家平时不吃都是客气的了。
秦大老爷看着刚刚统计上来的马场损失,一碗茶都砸在了马场的管事身上,怒吼道:“入冬的时候巡边兵不是告诫过,山下发现狼的足迹了?这些天连降大雪,你们是怎么防范的?”
虽然他们家是经营马场的,可平日里也用不着主子亲自去照管,都是下面的层层管事去干,眼下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少不得拿管事的问罪。
管事的一头冷汗。他是大半夜让人给砸门砸起来的,当时他还正在小美人身上驰骋呢,一听狼群
扑进了马场,他差点就‘马上风’抽了。
他“扑通”跪在地上心里拔凉的,可嘴上还解释道:“老爷容禀,入冬前巡边兵统共递了两信儿,小的一边让人加固马场,一边已经上报给了老爷。前些日子还催问了呢,只是。。。。。。上头一直没回音。”
“你的意思,老爷我花钱给你们,就是让你等回音儿的?”秦大老爷已经咬牙切齿了,明明是没尽心,还想推卸责任。
“我问你,你昨天都干了什么?马场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秦大老爷忽然瞥了管事一眼,语气
倒是平静了下来。
坏了!管事的在秦家马场干了大半辈子了,摸得最清楚的不是马,而是秦家各位老爷的脾气,这位当家人要是肯打肯骂说明还肯用你,这种语气出来,基本上没活路了。
“老爷,小人该死,小人贪了安逸,昨天在家喝酒来着。”那管事的磕头如捣蒜,又偷偷不停地瞄向秦三老爷。
他把一个亲妹子送给了三老爷,在三老爷身边一直还算得宠妾,自己也一直算半个三老爷的人。三老爷要是不救他,他从秦家出去,整个要塞都没人敢用他了。
“咳”,秦三老爷先清咳了一声,才道:“大哥何必动这么大的怒?与其现在追问这个,还不如想想该怎么补救。还有,这次来的狼到底有多少,从什么地方来的,总得弄清楚收拾干净了,不然以后给他们盯上可就麻烦了。”
秦三老爷说得自然在理,秦家一干兄弟也都赞成。毕竟一家子人能把生意铺这么大,基本的智商还是够用的。
这时门外传来下人小心的传话声:“回大老爷,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来了。”
秦家几个兄弟互相看了看,不禁哼了一鼻子,“他们来的倒是快,这从要塞到马场,这雪路,只怕咱们出门就跟着走了吧,不然这时候可到不了。”
牢骚是牢骚,几个人还得起身相迎。
***
秦家大爷带着一干兄弟迎到门前,就看到两个斑白了头发,一身富贵的老者下了马车。
“三叔,四叔,这雪这么大,您两位怎么过来了?路上在出什么事可怎么好。”秦家大爷说着还瞟了跟在两人身边的几个堂兄弟一眼,心话,这不是来看笑话的,就是兴师问罪的。再跑不了这两样。
果然,三老太爷站住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我们这俩老骨头今个儿要是不来,秦家几代人传下来的马场,还不知哪天就被你给折腾没了呢。”
说着,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抬脚迈步进了厅堂,后面的人也陆续跟了进来,四老太爷路过秦晋身边的时候,还轻轻摇了摇头,谈道:“还是年轻啊,不知轻重。”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在场的人都听见。气得秦大老爷额头上的青筋都迸起来好几条。要不是身边的二弟把了他一把,他真想冲出去朝两个老东西吼上两嗓子。
这些旁支,仗着秦家的血脉,白吃白喝享受好日子不说,但凡要出钱掏分子就躲,除了争权夺利窝里横,还会什么?
“算了,你冷静些,别着了人家的道儿。”秦家兄弟几个对外还是团家的,毕竟秦家的买卖虽大,分支也多,他们兄弟直接你争我强最后也都是大房的,要是让别的房头占了便宜那就不值当了。
马场的议事厅里,秦家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已经落了座,跟着来的几个儿孙也都各自找了位置安坐下来。
秦家兄弟随后也入了座,待下人们上了茶,秦家大爷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态。
他端起茶碗荡了荡,朝两位叔父笑道:“这茶是从内府得的一点儿赏赐,统共也就三两,要不是来了贵客也舍不得吃,今个儿三叔和四叔难得来一趟,侄子让人泡了一壶,咱们也都尝尝味儿。”
三老太爷顿了顿手杖,声音洪亮地道:“哼,内府再好,远水解不了近渴。茶可以慢慢吃,事还是早些说了吧。大侄子,这马场被狼掏的了事可都传得沸沸扬扬了。
(请看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