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在湖北卫视的访谈节目《黄昏之后》的演播厅旁边的一间小休息室里,石震和刘小猛几经周折,终于见到了正在录制节目的欧阳岫雪。
女助理将石震和刘小猛带进来后,在她耳边耳语了一句:“导演说了,马上就要录节目了,你只有十分钟时间。”欧阳岫雪点点头。小丽也很奇怪,这是欧阳岫雪什么样的朋友呢?从来没听说过她还有这样的朋友,而且,两个人那么严肃。欧阳岫雪竟然没有拒绝,以前象这种拜访,她不是都拒绝的吗?
石震和刘小猛一进休息室便看到了坐在屋里的欧阳岫雪,身穿V领桔色上衣和白色小脚西裤。对明星的生活极为好奇的刘小猛还发现欧阳岫雪的亮色上衣搭了一根条形吊坠的项链和同款耳钉,果然大明星的装扮就是讲究,一个细节都不会漏掉。刘小猛在心里感叹。
欧阳岫雪早已站了起来并伸出一只十指尖尖如葱白的手,“你好。”她优雅地向石震问候道。
“你好。”石震一边握了一下她的手,一边致歉道:“百忙之中,前来打扰,实在是因为工作上的事,不得已而为之,请谅。”时间紧迫,石震决定开门见山。
“工作上的事?”欧阳岫雪眨眨眼道。一脸无辜的表情让刘小猛对自已的行为产生了怀疑,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是杀人凶手?我们是不是搞错方向了?可是,她也是一个演员,这种小事,她只要稍微发挥一下演技就可以了,比起她演过的诸多角色,这应该是最容易的一个角色了吧?刘小猛想。
“这里有一段视频。”石震说完示意刘小猛打开手提电脑,画面上是兰都别墅旁边的东林路,一辆普锐斯停在路边,车内一个女孩正在将一件白色外套脱下,换上一件紫色的。
“这个是你吗?”石震问。
“是。”欧阳岫雪点头道。
“你为什么要在这里换衣服?”
“因为这件白色外套的立领是蕾丝的,刺挠的我实在难受,本想坚持到家的,后来实在受不了,就把车子停在路边换了下来。怎么,有什么问题吗?”她仍然眨巴着无辜的眼睛问道。
“去年的4月4日,在东林路兰都别墅发生了一起毒杀案。我们在调小区监控的时候发现,有一个身穿紫色外套的人曾在案发的那个时间段靠近过发生案件的那栋别墅。”刘小猛道。
“那——你们的意思是……”欧阳岫雪仍然是一脸的困惑。
“你换衣服的时间和我们的案发时间非常的接近,我们想要确认的是,在那天晚上,你有没有靠近或进入那栋别墅?”刘小猛指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的谭贵清的家问。
听了刘小猛的话,她的眼里显示出一丝慌乱,但这丝慌乱也只不过在她的眼里一闪而过。欧阳岫雪瞬间又恢复了平静。“我的确有一件紫色外套,可是你们确定小区监控里的人就是我吗?那件紫色外套跟我的是同一件吗?”
监控里拍到的那个背影很远,再加上灯光昏暗,无法确认那个人是欧阳岫雪,“距离很远,再加上又是天黑……”刘小猛道。
听了他的话,欧阳岫雪没有回答,双手一摊,又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示意十分钟的时间到了。
“去年的4月4号晚上8点到10点之间,你在哪里?”石震不容她起身,又问道。
“去年的4月4号的晚上……我好象去见一名导演,然后就回家休息了。”欧阳岫雪一边回忆一边说。
“是哪位导演?在哪里?还能想起来吗?”石震问。
“是黄克恩导演,在 ZOO COFFEE。”欧阳岫雪答。
“好了,十分钟时间到了,对不起,打扰了。”石震站起身。
欧阳岫雪站起身,维持着优雅的风度和微笑。
刘小猛赶紧拨掉电源的插头,将电脑放在手提包里。
“我们会向黄克恩求证,如果有进一步的证据,我还会再来的。”临出门前石震回头说了一句。
“随时恭候石队长大驾光临。”欧阳岫雪抱臂而立,语气平静地回答道。
见他们消失在楼道口,欧阳岫雪身子一瘫,坐在了沙发上。
他们没有找到杀人动机,如果他们找到了杀人动机,他们还会象这样轻易地放过她吗?
从电视台出来,石震的脸很难看,刘小猛知道,他是因为调查了苏凤楠和欧阳岫雪都一无所获才心情不好的。
“与欧阳岫雪相比,我觉得苏凤楠的嫌疑比较大,因为欧阳岫雪与悯农化工没有关系,但是苏凤楠和悯农化工确有着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关系。”刘小猛道。
从魏强的调查结果来看,苏凤楠的确象他推测的那样,不是苏维龙和范明明的亲生女儿,可苏凤楠也没有象他怀疑的那样和施永芳有着除电梯事故之外的更深一层的关系,苏凤楠的是苏家从一个叫汤继英的女人那里抱来的,而汤继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没有人知道。
“苏凤楠的身世是一个迷,如果她的身世之迷解开了,说不定我们的案子就破了。”石震想了想,说,“让魏强给范明明打个电话,关于汤继英,我们再看看能不能搜集到更为详细的信息。”
魏强又给远在美国的范明明打了一个电话,询问她是否知道汤继英是哪里人,住在哪里,年龄等个人信息。范明明说她也不知道,但是年龄好象跟她差不多大。因为当时是老太太抱来的,所以具体情况她也不知道。
派了两个人去了苏家,顾雪珍坚称苏凤楠是苏维龙和范明明未婚先孕的孩子,不存在汤继英这个人。
石震又通过宝山分局联系了竹海市公安局,向他们发出了协助调查的请求,不几天竹海市公安局便给他们寄来了一份名单,从这份名单来看,整个竹海市名叫汤继英的人居然有73个之多,他们将这七十多个汤继英的信息列表出来,觉得汤继英应该35岁——55岁之间,排除了年龄上不符合的人后,剩下的还有17人之多。
几乎所有的人都给派了出去,石震也分到了两个。他拿着手里的名单看了一下,一个55岁,住在海龙市南李墩村,一个42岁,住在海龙市北郊烟屯巷悯农化工宿舍。
石震打的到了李墩村。此时正是收稻子的季节,家家户户都忙着收稻子,他问了好几个人,才在距离村子有两公里远的公路上找到了汤继英。
此时已经到了下午,阳光不错。
从国道上下去,走过长长的路边晒满稻谷的田间公路,他看到了一个身穿蓝花褂子的老妇人正用推子翻晒稻谷。石震知道,农村现在的地都被工厂占用了,现在几乎找不到闲地用来打场碾谷了,所以现在农村晒稻谷,大多都是在公路上。
“大姐,请问,你是汤继英吗?”石震走上前问道。
“是啊,我是汤继英。”老妇一边狐疑地打量他一边点头道。
“大姐,我是公安局的。”他一边掏出工作证一边说,“我想问一下,二十多年前是否有一个姓顾的女人从你这里抱走一个女孩?”
“二十多年前?姓顾的女人?”老妇的脸上现出一片迷茫之色,她摇了摇头。
“那么,你有没有将自已的孩子送给别人呢?”石震又问。
“没有。”老妇听到这里坚决地摇了摇头道:“我一共三个闺女,都在我身边长大,哪舍得送给别人?”说到这里她朝路那头的一个女孩喊道:“露露,过来。”
一个十二、三岁穿着黑色打底裤白色针织打底衫的女孩走了过来,老妇摸着女孩的头说:“这是我最小的女儿,今年13了,她比她二姐小十岁,她二姐又比她大姐小十岁,我三个闺女,每两个闺女之间相差10岁,这年头孩子那么稀,哪舍得送给别人哟!”石震看了看那个女孩,女孩正用一对骨碌碌乱转的眼睛好奇的瞧着他。
“警察叔叔,你在调查案子吗?”女孩问。
“是啊,小妹妹。”石震道。
“调查案子,要问这么多事吗?”女孩又问。
面对小女孩天真的问题,他真的不知该从何回答。
告别汤继英母女,石震搭车来到北郊。下了公交车,由南向北的,是一段长长的新修的水泥路,路两边盖满了楼房,路边的门面房开着很多店:鲜花店、药店、理发店、服装店以及小型超市,这里象一个小小的集市,穿过集市他来到了烟屯巷。走出长长的烟屯巷,问了几个人,最后才看到几排小瓦房,这里就是悯农化工厂宿舍。
从大门进去,石震仔细地看了一下,共有八九排应该不到十排小瓦房,每两间隔成一个小院。他又问了一个出来泼水的大妈,大妈指了指前面一个小院,告诉他,那就是汤继英的家。
石震推开门进去,院子里静悄悄地。“有人吗?”他一边敲门一边走了进去,屋里仍然没有人,只有墙边一圈破旧的沙发,空空地摆在那里。他又向屋里伸了伸头,一张老旧的铁床上抬起一颗乱发蓬松的头颅。一张瘦得颧骨突起的脸扭了过来,石震首先看到一对空洞的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