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荷在陆晚舟分神的那一瞬, 转身进了主卧室
陆晚舟回神后再跟上去时,门已紧闭,且被落下了锁。
无可奈何的陆晚舟缓步回到客厅, 逐件拾起散落一地的衣物, 慢慢将它们整理进客房的衣柜。弄完这一切, 他沉敛的眸光在客房的小床上停留了几秒, 再次去敲主卧的门。
“舒荷!开门!”......
“舒荷!换套客房的床单被套!”......
“舒荷!我要洗漱!我的毛巾牙刷在里面!开门!”.......
“舒荷!再不开门, 我踹门了!”.......
“舒荷!我真踹了!”......
陆晚舟才装出要狠命踹门的架势,门开了。已经换好衣服的舒荷走了出来,边走边讲电话:“嗯嗯......好的, 我马上下楼!”
“舒荷,你要去哪里?”陆晚舟往舒荷面前一站, 高大的身姿挡住了舒荷的去路。
“刚才不就告诉你, 我要去看女儿吗?”舒荷将手机收进包里, 素颜上浮出一抹淡笑:“陆先生,住自己的酒店不更舒服?何必来挤我的陋室!”
“舒荷!说了那酒店是冯立自己的, 与陆氏、与我无关!”陆晚舟凝着眸色,提高声音申诉。
舒荷淡笑不语。似陆晚舟的解释她根本不需要,也或,似她根本不相信陆晚舟的话语。
被人忽视的颓然感和不被人信任的懊恼感强烈袭来,陆晚舟无力地放柔了声线:“帮我准备套衣服, 我洗漱下, 和你一起去!”
舒荷的女儿, 他说什么也得见上一见。他已经不再是冲动的人, 刚才短暂的惊诧之后, 他立即就平静下来,并且断言:舒荷口中的女儿, 一定另有隐情。要不,就不是她亲生;要不,就是孩子的父亲不被她承认。
刚才,辛炀连着问过两次,问舒荷是不是护他。舒荷既然还护着他,就不可能有什么女儿。她也就不过是想刺激自己罢了。
“陆晚舟,你以什么身份命令我为你准备衣服?”舒荷唇角得笑容渐渐扩大,仿佛是听了句极不靠谱的无稽之谈。
“舒荷!谢谢你提醒了我!”陆晚舟轻轻挑眉,嘴角浮出一缕浅淡的弧光:“我这就让你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说完一把将舒荷拽进了客房。
将舒荷拽进客房后,陆晚舟并没立即放了手。他一手扣着舒荷,一手滑开衣柜门,从昨天穿的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紫红色的绒质珠宝袋。
舒荷散神,脑海中映出一些模糊的记忆片段。
陆晚舟怕舒荷逃跑似的,用身体将她死死抵在衣柜门上,抬手时,指尖多了枚闪着白光的镶钻指环。
舒荷一口气吸进去,憋在胸间,久久呼不出来。她清亮的眸瞳不断放大,模糊的记忆片段逐渐清晰:那个人发来的图片信息里,她如春葱般无暇的指根上佩戴的,就是这款指环!她还配上文字说明:对戒名为“流光”;女戒上钻石九粒、男戒上钻石一粒。她问舒荷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还说,这个牌子的对戒,需要男士凭身份证才能购买,而且一身一世只能购买一对。
她说,她听服务员的解释,那名为“流光”的结婚对戒,配以一粒和九粒钻石,寓意是:任由时光流逝,但一心一意的情意和天长地久的心愿不会变。这对钻戒,是给一生一世的一双人......
陆晚舟没有留意舒荷神情的变化,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指尖,都在被自己抓在掌心里的那是微微颤抖的素手上。
“舒荷!这下,你该明白自己的身份了吧?”陆晚舟粗鲁地将指环套进舒荷左手无名指,还旋转了下,觉得大小正合适,才抬起头看向舒荷。
“舒荷?!”这一看,将陆晚舟惊住了:只见舒荷脸色惨白,两片颤抖着的唇瓣也血色尽失,涣散的眼神,没有焦距。
“舒荷!你怎么了?”陆晚舟抓住舒荷的肩,急切地问。
“陆晚舟!你,你怎么能将为别的女人订制的指环,套在我的手指上?”肩部传来的疼痛上升到眼底,逐渐变成了雾气,模糊了舒荷的双眼,她的眼圈也因此而泛起了红晕:“陆晚舟,因为我爱你,你就可以对我这样残忍吗?”
“舒荷,你说什么?”陆晚舟由惊转怒:“你睁大眼睛看看!”陆晚舟翻转舒荷的手背,将她套着指环的掌心送到她眼前:“你自己看看这上面刻的什么?”
舒荷一点一点地收拢眼里的光,努力将眸光聚集到左手无名指指根处,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朵精巧的莲花,还有一个秀气的“荷”字!
“怎么可能?!”舒荷虚弱地呢喃。那段时间,她在接受治疗,情况才稍有好转,一条图片信息,加上那些文字,又将她拽回了地狱!
“什么叫‘怎么可能’?”陆晚舟探究的眸光也进一步收拢、聚紧,全部穿进舒荷的眸潭深处。
“陆晚舟,你是不是订了一模一样的两枚?”舒荷剪水的双眸眨了眨,睫毛终于再不能承担重负,泪珠滑落下来。
“舒荷,我给你看一模一样的另一枚!”陆晚舟抓起刚才随手置于床上的绒质珠宝袋,取出男款的钻戒,交至舒荷掌心:“你仔细看看是不是一对?这个牌子的戒指,一个男人一生只能购买一次!”
钻石晶莹的光芒灼着人的眼。舒荷隔着泪光,看到了掌心的指环,和她指根的,确实是一对,而且,指环上,同样的位置,除了刻一小舟、一“舟”字外,还有一朵和她指上戒指一样精巧的莲花。
“怎么会这样?”舒荷再次低声呢喃。这个牌子她知道,确实是要凭身份证才能购买,确实是一生只能购买一次。可是,那女人指间的指环,又从何而来?她清晰地看到指环上九粒闪光的钻石!
“还能怎样?你说过不以离婚为结束!”陆晚舟捉住舒荷的手,强制着将指环放到她指间,伸出自己的左手:“帮我戴上!”
“陆晚舟,你是什么时候订的戒指?”舒荷指间捏着指环,迟疑着、回忆着、思索着。
“你走之前就订下的。到货时,你已经走了两个多月了。”店员是打他办公室的座机电话通知他戒指到货,那时他正和冯立商讨某项投资事宜。后他去取戒指,恰好遇到宋娇。宋娇抢在他之前从店员手里接过戒指,还不顾他的脸色,试戴了女款。
“你一个人去取的?”舒荷的头脑渐渐清明。
“一个人去的。”陆晚舟顿了下,脑海里闪过几分的疑惑,快得他抓不住:“不过,遇到了宋娇。”
“哦!”舒荷长叹。这样啊!原来是遇到了宋娇啊!
“还有什么要问的?”陆晚舟手上加了力道:“没有问的就帮我戴上!”
“陆晚舟,咱们都要离婚了,有必要吗?”舒荷也增加了抗拒的力度:“何必再费神费事?”
“舒荷!我们这还不是还没离吗?”陆晚舟邪肆一笑:“近七年的婚姻,你总得让我享受下已婚待遇吧?不然,我不甘心!”
“放手!我还有事!”舒荷面色一凝,声音染了些厉色。他不甘心,她就得配合?已婚待遇?他陆晚舟还想享受已婚待遇?是想享齐人之福吧?
“舒荷,今天,你要么听我的话,帮我戴上戒指,乖乖让我陪你去看你所谓的女儿;要么咱们就耗在这里,谁也别想出去!”陆晚舟唇角的弧度褪去,眸色也冷凝下来,贵气霸气浑然天成。
“陆晚舟,你知道这枚戒指的意义吗?”舒荷突然觉得心间一阵酸涩,眼角的酸胀感更是难以忍受。
“不是就是一生一世吗?”陆晚舟对上舒荷的眸光:“舒荷,我答应过你不离婚,我从来没想过要离婚!”
舒荷眯了眯眼,紧紧抿了抿唇,轻轻点着头,似下了某种决心般,以极慢的语速,缓缓开口:“好!我最后问一句:陆晚舟,你确定,这枚戒指,是你确实要戴,而且,没有想过要摘下来的?”
“舒荷!离开的人是你!一直要离婚的人,是你!”陆晚舟握着舒荷的手,强制她将男款指环往自己的无名指根上套:“我说过好好过日子!”
舒荷顺从了陆晚舟的动作,将指环套至他的指根处。松手时,她清浅一笑:“你不怕你的娇娇伤心难过?”
陆晚舟凝着自己指根处的指环,心里,是终于完成某件大事般的轻松。他轻轻扬扬嘴角:“舒荷,早在她登上飞机的那一刻,我和她就没有关系了!”
“是吗?”舒荷淡淡地从鼻腔呼出两个音节,唇角弯出一抹清淡的弧度:“陆晚舟,你还真不恋旧!”
陆晚舟觉得舒荷那抹淡笑太刺眼,吸了口气,收敛了所有的神情,极其严肃认真地说:“舒荷!不是所有的旧念都值得放在心上!我的心胸并不宽阔,容不下很多东西。但是,我重承诺!我言出必行!”
“陆晚舟!”舒荷沉吟,扬扬左手:“这只是形式。婚,我是坚持要离的。”——陆晚舟,如果你是我,经历我所经历的,你也会离!坚决要离!舒荷在心里补充。
“行!”陆晚舟重重点头:“离婚的话就等到离婚时再说!”——舒荷,我也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我们夫妻感情没有破灭,我看你怎么起诉怎么离!陆晚舟也在心里补充。
“你真要和我出去?”舒荷问。
“为什么不?你工作我都可以陪你!”陆晚舟唇角一弯:“既然我们还没离婚,就该形影不离!”
“好。”舒荷从来就不是矫情的人:“你快些!老刘已经在下面等了很久了。”
“我去洗漱,你帮我准备套衣服。”陆晚舟吩咐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舒荷最终随手帮陆晚舟取了一件白衬衫和一条牛仔蓝的休闲裤。
这样随意的搭配,穿在陆晚舟身上,仍然将他显得玉树临风。他那眸色琉璃般的眸子,散发着冷冽的贵气,即使刻意收敛了凌厉,也是傲气的逼人。
舒荷仍是下意识地要拉副驾驶室的门。除了和陈涛一起,她会坐后座,一般情况,特别是有外人,她都习惯坐副驾驶位。
走在她身边的陆晚舟拽住她,再次将她塞进了后座。待他也坐进来后,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小红本,恭恭敬敬地往驾驶位的老刘递:“刘师傅,这是我的证件,请您审查!”
舒荷用劲从鼻孔呼了口气,将脸撇向车窗。她第一次见有人随身带着结婚证,还将结婚证作为身份证明,主动让人查看。
“陆先生,不,不用了!”老刘被陆晚舟这招弄懵了。昨天他就察觉陆晚舟和舒荷关系匪浅。今天还是肩并肩从楼里出来。他一个司机,哪里可能去审核别人的证件,而且还是结婚证。
“刘师傅,您还是看看吧!免得您将我误解为坏人。”陆晚舟一脸纯洁地坚持让老刘审核他手中的小红本。
“......”老刘的肤色本来就黑,这下涨得泛红,感觉更黑了。
“老刘,别理他!先去超市!”舒荷实在看不下去了,狠狠瞪了陆晚舟一眼。
陆晚舟勾唇一笑,收回手时,指根处钻石折射的五彩光芒闪亮了舒荷的双眸。
舒荷发现自己好不容易沉寂下来的心,微微悸动了一下。
舒荷在超市不能说是买东西,而是大采购。吃的、用的、玩的、穿的,一看就不是只给一个孩子买的,也不是只给女孩子买的。
陆晚舟虽然疑惑,但没有多问,只是推着车,紧紧跟在舒荷身边。越买得多,他心里就越轻松,越笃定舒荷嘴里的女儿,根本就与她没特别的关系。
结账时,陆晚舟率先掏出卡,舒荷没有推辞。
陆晚舟心里一喜,眉眼带笑,对收银员点头称谢。以前他也将卡交给舒荷管理,但舒荷一次都没有刷过他的卡。她说,她有工资。她负责家庭生活,他负责建设发展。
现在舒荷没有阻止他刷卡,他心里充满了男人赚钱养家的自豪感。这种自豪感不但膨胀,让他隐隐觉得,有丝丝幸福的甜蜜。直到,到了目的地,他的自豪感、幸福感因舒荷的一句话,瞬间凝结。
而此刻,收银员因他这声谢红了脸。
小地方的人,哪里如此近距离见过银屏上才有的俊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