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宋娇没有想到的是, 承诺帮她放出项目的人,什么也没做到,就落马了。随着纪检部门调查的深入, 其多位接受了他钱财赠与的“红颜知己”逐个浮出水面, 成为C市大街小巷热议的话题。
宋娇暗自庆幸, 庆幸自己做的是“银货两讫”的交易, 没有贪念那个人的钱财。其实不是没有贪念过, 只是那些珠宝公寓什么的,在“陆氏”这盘大餐前,太小菜一碟了。她要吃的是大餐。而且, 她要确保自己随时都能与他断得干干净净。
但是,庆幸的同时, 宋娇更觉烦躁:出国四年, 她没有主动联系过陆晚舟, 陆晚舟也完全当她彻底消失了似的没有问过她,仿佛他们之间大学四年的恋情, 都幻觉般的不曾真是存在过。她回来,陆晚舟仅仅在突然相遇的那一刹那有过惊喜,然后就是疏离。
她曾将他的疏离理解为不冷不热,理解为是他对她执意远离的怨气还未消散,只要她服软、哄哄他、说说好话, 他就会像以前一样, 与她和好, 不与她计较。却不曾想, 他对她所有的示好都无动于衷。
她从一开始都知道他与舒荷的婚姻有名无实, 所以从不认为舒荷的存在,会是他们之间的障碍。她精心策划了一场戏, 让他误解占有了自己的初次。她以为,他会因此疼惜她、与她和好,谁知,他却避得更远。计划外出现的孩子,意外地成了她的筹码,不想老太太如此强势霸道而精明。她都不知道孩子的父亲谁,不管有没有老太太设的那道门槛,那个孩子,都是不能留的。
而舒荷的孩子,也不能留。陆晚舟当时对舒荷那完全失去理智的样子,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哪怕是他们恋爱的时候,陆晚舟的情绪都能收敛得很好,从来都是一副淡笑着的温润形象,如一件完美的艺术品,陈设在她的眼前。她没有看到过陆晚舟畅怀欢笑,也没有看到他怒发冲冠。
那一次,陆晚舟如火山爆发,然后,舒荷走了以后,他沉入了如死灰般的寂静,无声无息,了无生气。那是她才意识到,舒荷,已融入了他的生命。所以,她才勾搭上这个现在被隔离审查的人,通过他的手,抹掉舒荷的去向和存在过的痕迹,让陆晚舟找不到她。
舒荷,完全按自己当年策划的剧本走。只是陆晚舟,偏离了她设计的线路,让她的剧本,不能顺利沿安排的剧情发展。
而她根本无法驾驭或控制陆晚舟。她有时候甚至怀疑,陆晚舟那几年所谓的“恋爱”里,是投入过真正的爱情。有人说,男人对自己深爱的女人,是热情似火的。可她从来就没体味过陆晚舟的热情。陆晚舟对她,就像她买通一帮同学,用一个游戏让他答应成为她的男朋友一样,只是平平淡淡绅士般儒雅地对她点头说“好”。
应该是在她听到他的继承权被剥夺,劝说他去找他奶奶沟通之前,他对她的任何要求,一直都说好。那次他用沉默了代替所有的回答。之后,他对她所有的要求,都保持着沉默。现在,他总是笑着说:谢谢宋秘书!
她觉得他的“谢”里,有好几层的意思,不仅仅是谢她送文件这么简单,但更深层的内容,她读不出来。能体味出的,除了不可逾越的距离感之外,有那么一点点嘲讽,还有一点点的真诚。
她想破头也想不出陆晚舟因为什么要谢她,受阻的项目依然停着。而她,早已感觉出陆晚舟根本不看重那几个项目。
那一点嘲讽,她也读不懂。她对舒荷做的一切,都让人无据可查。以舒荷的骄傲的个性,她不会问也不会说,更不可能到陆晚舟跟前嚼舌头。她其实隐隐期盼舒荷对陆晚舟说些什么,让陆晚舟来找她对质,这样,她还能无辜地来一场哭诉,说舒荷因嫉妒而搬弄是非。
可是舒荷,每天带着女儿来送饭,真当她是普普通通的秘书,是一无关紧要的存在,根本不看她一眼,平静淡泊得不食人间烟火......
“舒荷!”宋娇咬牙喊出一个名字的同时“啪!”的一声,一支笔在她手指间折断:“舒荷,我看你的平静,还能维持多久!”
顶楼的总经理办公室,陆晚舟再次拨打王明的电话:“怎么还没到?”
车行打来电话,说他舒荷订制的车到了,让他去试车。
“舟哥,公司那段路临时交通管制,我被堵住了!好像是有京都来的老首长视察工作。”王明电话里的声音很是无奈。
“领导视察工作?”陆晚舟重复了一句,挂了电话。这一带,就有陆氏一个大型企业,领导是奔陆氏来的吗?既然交通都要管制,级别应不低。可是,没接到什么通知啊!
陆晚舟正想着,内线电话就响了,是前台秘书室:“陆总,有大领导来视察。说是临时决定的,所以没有任何通知。陆总,他们直接去您的办公室了。”
陆晚舟这边还没挂电话,那边敲门声就响起了。他还没来得及应答,门就被推开了,一群西装革履的人拥簇着一位中山装的老人出现在门前。
老人含笑睨着陆晚舟,向身后的众人摆摆手:“你们都在外面吧。我单独和陆总交流几个问题!”
身后的人都颔首退步,并将门关上。
“你,就是陆晚舟?”老人背着手向前走了几步,转过身,顿住脚步,脸侧转90度,背对着陆晚舟问。
“是。我就是陆氏的总经理陆晚舟。”陆晚舟站在办公桌后,不卑不亢地回答。来人的气势气度与他在越溪见到的舒荷爷爷很是相似,他隐约猜到来人与舒荷有关。
“嗯!”老人用鼻子哼了一声:“听说,你有几个项目,被人刁难搁浅了?”
“是的。”陆晚舟如实回答:“问题并不出在陆氏。”
“知道我临时到你这儿的意义吗?”老人的眼风向后斜着,用余光睨着陆晚舟。
“知道。”陆晚舟很是恭敬:“谢谢领导关心关注陆氏的发展!”
“看来,你算是聪明人!”老人轻笑一声,转正头颅收回目光:“好,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您说!”陆晚舟暗中收紧拳头。来者明显不善,而且权高位重。
“年轻人,我多走这一脚,你的企业就能得到来自方方面面的支持和帮助,甚至很多部门会给直接给你亮绿灯。”老人微仰着头说了这么一句后,转过身来,正面对着陆晚舟:“我这一脚,是为我的孙媳妇儿走的。你可明白?”
“我不明白,”陆晚舟心里一紧,无畏地对上老人凌厉的视线:“请领导明示!”
“小九儿是我从小就订下的孙媳妇儿,我要带走她!”老人拉拉嘴角:“你的陆氏,今后发展无忧!”
“领导,舒荷是我的妻子,是我孩子的母亲。”陆晚舟平静地对视着老人:“她是个人,她有她自己的感情,不是说带着就能带着的。”
“年轻人,你不是用一张结婚证将她从越溪捆到这里的吗?”老人眼角向上斜着:“孩子?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是你们领养的孩子!”
“辛爷爷!”陆晚舟突然换了称呼,辛炀眉眼处与老人如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加上老人口口声声要孙媳妇,他早已猜出来人的身份:“舒荷说,她是您看着长大的。您应该知道,如果舒荷不愿意,握就算用十八台花轿,也绑不走她。如果结婚证能绑她,她就不可能独自在越溪那么多年!”
陆晚舟说得极其诚恳。舒荷对他连舒家的事都没提过,更不用说辛家了。他说舒荷是来人看着长大的,仅仅是冒险打张感情牌,让来人不要干涉他们的感情。
来人出场的架势,已经彰显了气显赫的身份地位,那是他无力抗击的。
“既然你的结婚证没有用,那就直接将它变成一张废纸得了。”老人接过陆晚舟的话头,说的内容却不是陆晚舟想听到的。
只听老人说:“年轻人,我明确地告诉你,你的结婚证确实已经是张废纸了。我今天上来,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省得你以后知晓了不知怎么回事瞎嚷嚷。小九儿从未有过婚姻记录,你也是,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了。现在,小九儿是实实在在待嫁的大闺女,我辛家,即将上门提亲。”
“辛爷爷,您老权高位重,但也不能只手遮天。我的结婚证,清清楚楚戳有发证机关的钢印。我会通过法律手段维护自己的婚姻!”陆晚舟挺了挺背脊,嘴角浮出一个坚定的淡笑。
“法律?”老人哼了一声:“你会得到那个戳儿根本就是伪造的结论!”
“辛爷爷,因为舒荷尊您敬您,我也敬重您,但是,也请您尊重别人的感情别人的家庭!”陆晚舟蹙了蹙眉,不卑不亢地据理力争。
“年轻人,不要贪心!保住自己的事业就该知足了!”老人踱步过来,拍了拍陆晚舟的肩:“这个世界上,能和我争抢东西的人还没出生!”
“辛爷爷,”陆晚舟凝着老人健步走向门的背影坚定地说:“舒荷是我一生一世的妻子,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改变!”
老人没听到陆晚舟话似的,径直拉门出去了。
“舟哥,什么人来访啊,这么大的阵势?”老人刚走,王明就敲门进来。因为交通管制,他绕了好长一段路,才从后门绕了进来。
“什么人?!”陆晚舟愤恨:“就一抢人的土匪,仗势欺人!”
“呃!”王明摸着自己的鼻尖遏住了话头,站在一旁呵呵地干笑着。老板心情不好,不宜多话。
“走吧!”半响之后,陆晚舟站了起来,抓起椅背上的外套,率先往门口走。
“舟哥,嫂子让先接你回家。”王明亦步亦趋地跟上:“说是有什么人来,要你一起出去晚餐。她和小溪在家里等你。”
“说了是什么人吗?”陆晚舟心里一动,脸色仍然保持波澜不惊的神情。舒荷,终于带他出去见人了。辛竹和她那么亲密的关系,她都没将自己介绍和辛竹认识。
“没说。但是听嫂子的口气,应该是很重要的人。”王明揣度着,陆晚舟从来对仪表就很重视,舒荷特意安排将他接回家再去赴宴,应该就是让他换衣服。若不是重要的场合,大可舒荷带了悦溪过来等陆晚舟一起去。
“你打电话到车行,让他们赶紧准备,我们直接将车开走。”陆晚舟边走边安排王明。他今天一定要让舒荷将车换掉。舒荷是有丈夫的人,老开着哥哥送的车,他这个做丈夫的,膈应。
“总经理,有两件急事汇报。”陆晚舟正要跨进电梯,追了过来,喊停了他的脚步。
陆晚舟与助理对视了下,让王明先走,自己进了助理的办公室。
“说吧!”待助理细心地阖上门,陆晚舟才开口示意助理抓紧时间汇报。
“刚才接到通知,那些要求整改复审的项目都通过了。”
“嗯。”陆晚舟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辛家爷爷动作真快,也真说到做到。但是,他抹掉婚姻记录又能怎样?舒荷已经是他的妻子,名副其实的妻子,谁也夺不走,他不允许任何人将她夺走。就算没有那一纸婚书,他待她是妻子,就没有人能说她不是他的妻子!
“宋经理这些天情绪不太正常。”助理边暗中观察着陆晚舟的脸色边说:“她和那个人接触的视频,在多个网站流出,包括一些不雅的行径。但是不是我手下的人做的。夫人只让我们留心观察,没有让我们汇报情况,更没让我们做什么。我们拍到的一些东西,夫人从没看过。”
“你觉得,会是什么人做的?”陆晚舟缓缓眯起了眼眸。
“我分析,最大的可能是那些被曝光的女人心理不平衡的报复行为。也有可能,是那个人的对手,进一步落井下石。”助理顿了一下:“总经理,我们需要做什么吗?”
“你手中的东西,有些什么内容?”陆晚舟不答反问。
“大致与网上流传的雷同。但因为跟得远,没有网上的清晰。”
“既然不是我们做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要管。”陆晚舟沉吟:“让冯副总无意中浏览到那些网页。”
“我明白。”助理点头:“宋秘书那边,还要继续跟着吗?”
“你按夫人的要求办吧。你现在是她的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