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夜第一谋士骆子归骆先生,本王又怎会不认得?”
明彦其实早些年就微服来过大夜,也见过当时陪西陵侯出巡的骆回。那几年大夜国国力的迅速增长几乎都是因为骆回制定的一系列改革措施起的效果,明彦原本想趁那个时机将骆回暗杀,然而他也发现西陵侯的子女都是一些娇生惯养的无能之辈,西陵侯一死,骆回的那些政策必定再难继续施行,于是便打算等待时机将此人收为己用。而今日正是时机成熟之时。
“王爷果然是非凡之人,骆回佩服!”
骆回也收起了方才的一副怯弱模样,落落大方的向明彦拱手表示钦佩。
明彦于是唤道:“韩琰!”
“属下在!”营帐内另一名着黑色铠甲的男子立刻起身应答。叫韩琰的男子二十来岁光景,肤色黝黑,面容精干,对明彦似是十分的恭敬忠心,身上的黑色铠甲说明了他属于黑罗刹军团的身份。
“你带着本王的令牌即刻回京,让何太师调齐五万精兵五天之内赶到鹿趯城。”
“得令!”
明彦将令牌扔给韩琰,韩琰当即起身出了营帐,骑着快马飞奔离开了。明彦这才又转脸对骆回道:“既然大夜不降,当是做好完全准备了?”
虽然早就派人去刺探过军情,总还是内部的人知道得更详细。
骆回道:“鹿趯城内的确埋好了伏兵,王爷切不可冒然攻城。”
“王爷,此人这么快就倒戈相向了,他的话不可轻信啊!”何冠楼又道。
“何将军不懂什么叫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么?”明彦还是耐心的搭了何冠楼腔,然后将骆回叫到了一起讨论攻城战略。
何冠楼不甘的咬了咬牙关,转而又对令一名主将赫连狄道:“赫连将军,你难道就不担心么?万一我们误中了敌人的奸计,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赫连狄愣了愣,似乎没料到何冠楼会跟自己搭话,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明彦——明彦只是给了他一个冷冷的眼色。赫连狄只得又对着何冠楼讨好的笑道:“何将军,我跟着王爷也一起打过不少仗了,我相信王爷的判断不会错的。”
连赫连狄也明显站到了明彦一边,何冠楼知道自己是彻底没有说话的余地,之后商讨战略时索性也不再没吭声,明彦也不问他什么,打一开始双方的利益就不同,说了也是白说。
“要攻鹿趯,需在三日内拿下。大夜的援军最快三日后便可赶到。”
“现在城内伏有多少兵马?”
“不多,暂时只赶到了三万。但都是大夜最好的精骑兵,要硬攻恐不容易拿下。”
“骆先生可有什么好的破敌之计?”
明彦让骆回出谋献策,骆回忍不住又看了一旁何冠楼一眼。那何冠楼早就在一旁怒目而视只等着骆回看过来了。明彦也不着痕迹的瞥了他们俩一眼,仍旧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只等着骆回的回答。
“呃,此次城中主帅是在下旧识贺惊风贺将军,不妨就让在下去与贺将军交涉下,看我能否说服他让他投诚。”
“不必了,贺惊风是什么人本王清楚得很。”骆回刚提出建议就被明彦否决了,“贺家几代都对西陵侯忠心耿耿,贺惊风更是个响当当的铁血人物,就是杀了他他也不会投诚的,去了也只是浪费时间。”
骆回闻言顿时既是失色又是惊叹的看了明彦一眼,旋即又把目光转向何冠楼,显然没料到明彦对大夜国的情况如此的了若指掌。
“骆先生可还有其他好的计策?”明彦又再次问向骆回,眼睛仍然只是盯着条案上的军事地图。
骆回只觉自己背上冷汗涔涔,方才自己故意使出的缓兵之计已被明彦看破,对方却还是再次征求自己的意见,显然是在给自己最后表示诚意的机会。骆回暗自思忖着,明彦如此不动声色的对自己恩威并用,实在使自己也不得不为对方的气度与睿智折服。
“既然如此,也只能硬取了。”骆回也不再虚与委蛇,枯瘦的长指放到了地图上,“我们现在是在鹿趯城东门外,而城内的兵力主要分布在南北两翼,只等着我军攻入城内他们便可从两翼包抄形成夹攻之势。如今我们只要声东击西先在东门外虚张声势,让他们放松警惕,再暗派一支精锐部队去偷袭地势较陡的北门,到时守在城南的兵力必然北去相救,这时我们再派主力趁虚而入攻进地势平坦的南门,定能一举攻破。”
“妙计!”赫连狄已经听得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就提着大刀上沙场。
明彦也微微颔首,“那就照骆先生的意思行事吧。”
分配任务时,明彦还是将偷袭北门的任务交给了何冠楼,毕竟有两万兵马都是何冠楼的亲兵,不得不说他还是有一定的作用,剩下进攻南门的任务就交给了赫连狄,明彦自己则留在东门与贺惊风唱戏。
“明日一早出战,各位将军今晚都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会议结束,其他人都各就各位去了。明彦也吩咐了人好好招待骆回,然而人刚一出明彦的营帐骆回就被何冠楼拽入了自己的帐篷内。
“骆回,你什么意思?”
“何将军,您也看到了,骆某这不也是迫不得已的么?我在还要留下自己这条小命才能继续替您和太师办事啊。”
骆回知道自己虽然归顺了大武,却还是要小心应对何冠楼,毕竟在大武为官同样要看何窅的脸色行事。
“那你方才为何要把军情透露给摄政王?”
何冠楼对骆回在明彦面前表现出来的顺从很是不满。
“将军大人啊,小人现在人都在你们营中,我要是给了假情报,还不是一样要死。”
“哼,你就只知道自己小命要紧!枉费西陵侯当初那么宠信你!”
何冠楼这句话倒是说中了骆回的痛处,骆回对已故的西陵侯的确心有愧疚,只是西陵侯的子嗣个个都恃宠而骄且胸无大志,国中大小事务都被西陵妃夏氏把持,大权旁落,自己又遭到外戚的百般排挤,如今东窗事发了才又被调出来任用,骆回对现下的大夜国可谓失望之极。
“何将军教训的是,还望将军能在太师面前为骆回说几句好坏,别让他老人家怪罪才是。骆回也只不过是想讨一条生路。”
“你的事情我自然会跟我爹说,至于他会怎么处置你,你还是自求多福吧,本将不会帮你说情的!”
骆回倒并不担心何窅会对自己如何,因为自己尚对何窅有利用价值,真正让他忧虑的反而是摄政王。过去都只听闻人说□□的端贤亲王是一名骁勇善战的武将,却从未有人提起过他的政治才能如何,此次从自己与明彦的接触来看,骆回却是一点都不敢小觑这个摄政王的实力,对方的威严,气度,以及英明果决的智慧,无不昭显着他是一个真正可怕的王者。
触怒王者显然是不明智的抉择,骆回心想着,自己最难的就是要在何窅与明彦之间找到一个能让自己生存下去的平衡点。
翌日一早,七万大军列队整装待发,各路将领都只等主帅一声令下,明彦此时也已戴上饕餮面具骑上自己的黑色战马准备起程。忽然一名官职较低的年轻军官慌慌张张跑来过来上报道:“禀主帅,何将军忽然患上急症,腹泻不止,恐怕……无法出战了!还请主帅明示!”
庞大的队伍中顿时响起了一些细微的骚动。
“这么大的事为何不尽早禀报?”
冰冷的声音自两瓣鲜艳的美唇中溢出,那上前禀事的军官只觉背脊一凉,嗫嚅道:“将……将军是今早突发急症,末将也是刚刚……刚刚才得知。”
“那延误军机扰乱军心的罪该是由你来担还是你的将军来担呢?”
“这……主帅,饶、饶过末将这一回吧!”
那军官自然知道不可能把罪责推到何冠楼身上,却也听闻过黑罗刹军团的苛严军纪,只得跪地乞求那修罗一般的男人能网开一面。
“噌”的一声清脆而短促的声响滑过,军官的头颅已经离开身体滚落在地。头颅上的神情仍然和生前最后一刻一般,除了恐惧似乎并未感到痛楚,跪在地上失去首级的躯体从断口处不断喷涌出汩汩的液体,好一会儿才倒了下去。
在场的除了黑罗刹军团,其余人都被明彦此举深深震慑,有人甚至都未注意到他拔刀的动作,只看到他手中那把不知何时出鞘的马刀上已经染满了鲜红。
方才的骚动已完全平息了下来,有些涣散的军心似乎又随着众人的视线重新凝聚在那把带血的马刀上。跟着便有一名年轻将领从黑罗刹骑兵中走出来,“主帅,属下愿意暂代何将军一职完成此次任务!”
明彦颔首,那名将领立刻调转马头朝何冠楼那方的军队跑去。出战前的小插曲就此结束,七万大军分三路先后出发直逼鹿趯城下。
驻守鹿趯城东门的哨兵最先发现了浩荡来袭的□□大军,一番通传过后,一名将军模样着青铜铠甲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城楼的墩台之上,城楼上的弓箭手们也都各就其位守在了垛墙后,拉弓上弦伺机御敌。
□□的军队不徐不疾的行进到弓箭射程的极限范围外停了下来,明彦上前了几步对着城上之人发话道:“阁下可是贺惊风贺将军?”
“本帅正是贺惊风。城下可是端贤王爷明崇昭?”
“正是本王。”
明彦与贺惊风简单的打过招呼,二人遥相对望着,几乎让人感觉不出他们是马上就要开战的敌对双方,倒像是一对多年不见的老友。两人都默契的相视一笑,彼此虽然从未交过战,却都早已从各种传说中听闻过对方的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