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岩眉头拧了拧,正想伸手去摸耳朵,我赶紧抓住了他的手,着急地说,“别摸,手上有细菌。”
“没事,一点小伤。”陆岩淡然地看了我一眼,安慰说,“别担心。”亏得有安全帽罩着脑袋,不然那块砖头便是从他脑袋上砸下来,非得开花不可。
我点了点头,发现大家都看着我俩,我才赶紧撒手,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子迅速红了。
可能是动作太亲密了吧,在场的人都有些懵了,除了陈熙之外,没人知道我跟陆岩的关系不止老板和秘书这么简单,但方才他忽然抱着我替我挡了砖头,我又拉了他的手,这明里暗里都让人觉得我和他关系匪浅。
“周小姐没事儿吧?您这鞋子不好穿在工地来,地上四处都是钉子板砖缝隙,小心崴着脚了!”工头明了地笑了笑,有些猥琐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他言语间有些轻佻,又有些讨好的味道。
我看了看脚下,果真,鞋跟上扎了一根钉子,幸亏底厚,不然准扎脚心儿。早上没说要去工地,我就穿了高跟鞋去公司,到了公司陆岩临时吩咐陪他去工地,我又来不及换鞋,就想着将就了,小心些就是。
陆岩面上没什么表情,在外头永远是云淡风轻的,愣着一张脸,跟冻住了似的,看不出来喜怒哀乐。他打量了我脚下一眼,命令似的说,“你和陈熙先下去。”
我心想也是,便想着下去转转,看看工地四周,“好,那陆总我们先下去,在下面转转。”
“嗯。”陆岩淡淡道,随即又看着图纸,跟着工头一起继续巡视。
我淡然地侧开脑袋,不料却迎上陈熙冰冷的目光,只是一眼,我便感觉到满满的怅然和失落。
一个人的眼神在不经意间最能流露出刻意掩藏的心事,表情刻意藏,眼神却是藏不住的。
我对她扬了扬眉毛,淡淡道,“陈熙,你走路小心些,别摔着了。”
陈熙木然地笑了笑,应道,“谢谢周小姐。”
“客气。”我说,“走吧。”
下楼时,我鞋子不小心给踩废了,掉了一只鞋跟,陈熙扶着我坐到一边的砖头堆上,等着陆岩下来,四周尘土飞扬,混凝土搅拌机的声音喧天而来,推车运送砖块和水泥的工人忙活得不亦乐乎,砂石一车一车地载进来倒在空旷的地上堆成小山。太阳正好,初夏的阳光不算暴热,打在身上暖乎乎的,特别舒服。
陈熙一直话不多,我们眼神碰撞时,她就淡淡笑了笑,略有些尴尬,我盯着她眼睛,笑吟吟地说,“那天陆岩太着急了,脾气上来有些暴躁,控制不住的,你别往心里去。你跟着他做事许多年了,该了解他脾性的。”
“周小姐,我明白,我没往心里去。也是我工作上疏忽了造成失误,陆总生气应该的。”陈熙淡淡说,可眼神却黯然的,被自己喜欢的男人扇巴掌,能不难受么?
“你想得明白就好。”我微笑说,“即使母子关系再不好,那也是他的母亲,如果有人想对他母亲下手,他肯定不会心软的,你说是不是?”
陈熙怔了怔,但立即恢复了正常神态,笑道,“周小姐,我不太明白您话里的意思。”
“哦?”我抿了抿嘴唇,笑道,“不明白最好。有些事情太明白了,反而思维笨重,走错路。”
“周小姐------”陈熙欲言又止,最后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我悄悄打量着陈熙,在心里盘算着,她到底能为江明远忠心道什么程度。这个女孩子看起来冷冷淡淡的,对什么事儿都算不上热心,总是一副我不在乎的模样,做事情雷厉风行干净利落,有时候比男人还果断刚毅。我在想,她心里,陆岩是什么位置。
半个小时后,陆岩回到地面上,见我坐在砖头堆上,鞋跟坏了,拧着眉头跟陈熙说,“陈小姐,你带周秘书去车上等我。”
“是,陆总。”陈熙将我扶起来,我穿着断了跟的鞋子踮起脚尖走路,我问道,“那陆总您呢?”
“我随后过来。”
说毕,陈熙便扶着我往工地外边走,陆岩和工头还在说工程的事儿,我们慢悠悠回到车上时,两人裤脚上都沾了些灰尘,陈熙站在车外回望工地,有些发愣。
大约十来分钟,陆岩回到车上,我和陆岩坐在后座,陈熙坐在副驾驶,司机甫一发动车子,陈熙便问,“陆总,我们现在先回公司吗?还是先送周小姐回去?”
陆岩淡淡看了一眼我脚下说,“先去商场。”
尔后我们真的去了商场,但是陆岩没有让陈熙跟着我们,到商场时,他吩咐老赵先送陈熙回公司,通知下午三点半的会议安排,完了再来接我们。
下车后,陆岩牵着我的手往商场里边走,因为我踮着脚,走路有点歪歪扭扭的,他嫌弃地看了我一眼,又目视前方,埋汰地说,“活该。”
我气得想撒手,可他紧紧拉着我,没给我一丁点机会,我使劲儿挣扎,他又抓紧了些,瞪我一眼说,“这么多人呢,别胡闹。”
我们来的这间商场,是北城数一数二的高档消费聚集地,国际一线大牌云集,你们能想到的奢侈品牌子在这里都聚集了。陆岩拉着我坐电梯上了五楼,五楼全是卖运动品牌的,他拉着我往耐克店里钻,把我摁在店里休息的沙发上叫我不许动,转身给我挑鞋子去了。
他一身笔挺的西装站在一排运动鞋面前认真挑选的模样,特别搞笑,像是选美似的,一个个认真看过去。我坐在沙发上,看着他高挺的背影,心里暖乎乎的。
最后他帮我挑了几个款式,叫店员拿过来给我选。我当时有点嫌弃,因为身上穿的是职业装,若是配一双运动鞋,那多奇怪呀。
我说,“还是买一双单鞋吧,这一身搭配,太奇怪了。单鞋也好走路,不那么奇怪。”
陆岩好看的眸子瞄了我一眼,淡淡道,“你喜欢哪一双?”这问题直接抛出来,管我要不要呢,摆明了说:不可以。
我悻悻地看着她,一边的导购小妹适时地说,“运动鞋比单鞋更舒服,您不妨备一双,平时穿够了高跟鞋和皮鞋,换换脚,放松放松。”
陆岩看着我,扬了扬眉毛,一点都没有松口的意思,我只好低头看着地上花花绿绿的鞋子选,可选来选去,我竟然眼花了,我说,“我选择困难,不知道要哪双------”
“中间那双气垫的,颜色我喜欢。”他说。
我看了一眼,红色搭配黑色,果然好看,悻悻道,“好------哎,不对,我买鞋子为什么要你喜欢?我自己喜欢才对。”
“我喜欢的你也喜欢。”陆岩霸道地说,旁边的导购小妹都笑了,陆岩冷冽地看了人家一眼,吓得人家小姑娘笑容都尴尬了,陆岩淡淡道,“36码,买单。”
小姑娘屁颠屁颠跑去仓库拿鞋开单,陆岩刷信用卡,大笔一挥写下名字买单。导购小妹帮我把新鞋拆开,然后收银台有人叫她,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叫我们稍等便跑开了,我顺着她背影看过去,看见她帮忙给客户扫码去了,等我回头时,发现陆岩已经蹲在我身前,拿起运动鞋拆松了鞋带,傲娇地看了我一眼说,“抬脚,穿鞋。”
我悻悻地伸手去抓鞋子,“我自己来吧------”
他闪了闪手,把鞋子拿开了,命令地说,“快点,一会儿还要回公司开会。”
“我自己来吧,这么多人,多难为情啊!”我悄悄看了看四周,店里人不算多,但来回走动,我们这边太显眼了,一个西装笔挺英俊帅气的男人蹲在地上给一个女人穿鞋,去哪儿都成为焦点好么?我说,“你别闹,人家看着咱们呢!”
可不是么?收银台的小妹直勾勾地看着我们俩。
陆岩扬眉,淡淡看了一眼收银台那边,拿着鞋子问我,“你穿不穿?”
我脸唰地红了,有点不知所措,只好顺从地抬起脚,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看着脚下一块深灰色的地毯。
他动作挺快的,把我脚塞进鞋子里,系好鞋带,然后再穿另外一只,穿好了站起身来,朝我伸出一只手,“起来走走看,合适不。”
我被他拉着站起来,走了几步,感觉的确很舒服,像是一下子站到平地上似的,格外舒坦。我走到镜子面前,看着身上的职业装搭配这么一双运动鞋,兀自笑出了声儿。
回头时,我发现陆岩脸上也带着笑,被我看到后他赶紧收敛的笑容,一只手插在裤袋里,好不高冷的样子。
导购小妹忙完了赶过来,问我们鞋子合脚么,我说合脚,她笑眯眯地说,“小姐,你男朋友真帅,这么多人还帮你穿鞋,可都羡慕死我们了!”
我粲然一笑,打趣地看着陆岩,伸手去挽着他胳膊说,“谢谢你,麻烦帮我把鞋子处理下扔掉,我不要了。”
“好,两位慢走。”
走出鞋店,我心里乐开了花儿,我和陆岩在一起,从来没有人说过他是我男朋友。我挽着他胳膊一路走一路笑,他嫌弃地看我,冷声道,“再傻笑我把你嘴缝起来。”
我连忙捂住嘴,保证地说,“不笑了!不笑了!”
他高冷地看了我一眼,淡淡道,“回公司,开会。”
“是!陆总!”我正儿八经地说。
结果,我俩一抬头便看见迎面而来的程思远和乔辰,和程思远四目相交的一刻,我脸上的笑忽然僵了,程思远倒是淡然地看着我和陆岩,微微笑了笑。他是君子,翩翩君子,温润如玉。
陆岩则是冷着一张脸,一手被我挽着,一手插在裤袋里,腰板儿挺得笔直笔直的,可高冷了。
乔辰一身藏蓝色碎花连衣裙,手腕上挂着风衣,大波浪垂在胸前,好看极了。她惊讶地看了看程思远,又看了看我,笑吟吟道,“若棠,真巧!我和师兄还说你找你呢!”
我本想放开陆岩的手,可哪儿知道我刚松开他,他却一把抓住我手指紧紧扣着,像是宣誓主权似的抓紧了不放,我有些尴尬地看着程思远和乔辰,笑道,“对啊,真巧,你们俩怎么在这儿?今天不用上班么?”
程思远淡淡瞄了一眼陆岩抓着我的手,微笑道,“嗯,调休了,不用去医院。”
乔辰说,“师兄说你生日快到了,叫我来给你挑礼物,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乔辰看向程思远,“师兄,反正咱们都买好了,现在送还是等周六晚上约饭-----”
我这才想起来,这周六我生日!这段时间忙活来去,我自个儿都给忘了。可程思远怎么记得我生日?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程思远淡然一笑,走上前来递给我一个纸袋,淡淡道,“小小心意,希望你喜欢,周六有时间,我和乔辰请你吃饭。”
乔辰也跟着扑上来,递给我一个小袋子说,“我的也有,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随便买了。”
我淡淡瞄了一眼,这随便可一点儿都不随便,纸袋张印着dior的字样我可是认识的,我有些悻悻的,不好意思接,但又不能扫了两位的面子,只好连声说,“谢谢,让你们破费了------”
“哪儿的话,好久没见了,周六约你吃午餐?”乔辰说。
陆岩一直没吭声儿,但这孙子死死抓着我的手,我手指头都快断掉了,他在暗示我赶紧撤,不然把我手捏断,我连忙应答乔辰说,“好,到时候联系。”我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手表说,“今天就不跟你们多聊了,我赶着回公司开会,到时候约你们!”
程思远永远是绅士风度的,笑了笑说,“好。”
然后陆岩就拉着我走了,往电梯间去,亏得我穿的是运动鞋,不然他这么快的速递,我哪儿跟得上?
到了电梯口,他扔下我的手自己钻进去,快速摁下一层,要不是我走得快,怕是被他关在电梯外了。
电梯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走过去抓着他的手臂摇了摇,笑道,“喂,你不会这么小气吧?只是朋友送我生日礼物而已,你绷着个脸干啥?瞧你脸黑得都能下雨了!”
高冷的陆总并不理会我,站得笔挺笔挺的,特别正派的模样,像棵青松似的傲然挺立,刚毅清俊的脸上没啥表情,对我的话也是充耳不闻,当我是空气。
“喂,陆岩,你说句话?”我扬着被他捏痛的手指说,“你自己瞅瞅,你把我手指都捏成什么样儿了,你瞅瞅!”
我把手指搁到他面前,他看都不看一眼,然后忽然电梯停在三楼,一大波人站在门口等着进来,没等我反应过来,那群人已经往电梯里边钻了,然后刚才装作不认识我的某人往后退了一步,顺手把我拉在他怀里去,往后转了一下子,刚好把我拉到电梯的角落里,而他就站在我身前,替我挡着别人挤来挤去。
我忽然笑了,咯咯地笑着,抬头看着他轮廓分明的脸还有浓密的眉毛,噙着警告的寒光的眼睛,乐不可支。这人就是嘴硬,但关键时候就得露馅儿。人挺多的,前面还有辆婴儿推车,大人为了护着婴儿车不断地往后退,就逼着陆岩往我身上贴。陆岩冷着脸回头看了一眼,又无奈地转回来,正好碰上我憋不住笑。
他警告地看了我一眼,薄唇紧抿着,小声在我耳边说,“不许笑!”
我赶紧收住笑容,捂着嘴巴憋着点头。
还好很快就到了一层,人陆陆续续地出去了,我和陆岩都舒了一口气,手里拎着的袋子被压扁了,我懊恼地看了一眼,心疼地说,“都压坏了-----”
我打开袋子检查,然后某人一把抢过我手里的袋子,大步往垃圾桶走去,我匆忙飞奔上去在他把东西扔掉之前先抓住了他的手,笑嘻嘻地说,“陆总,不能扔,朋友的一片心意,不能扔!”
陆岩寒凉的眸子瞪了我一眼说,“别的男人送的东西,你敢要?”
我笑嘻嘻说,“不要也不能扔对不对?那是别人的一片心意,这么扔了,送礼物的人会心凉的。”
陆岩勾着唇,威胁地说,“你担心别人心凉,就不怕我心凉?”
我连忙解释,“当然不是!我不要,但是不能扔,放在一边不给它吃饭的对不对?”这时候我选择跟这祖宗讲道理,偶然碰上程思远和乔辰,朋友送生日礼物天经地义,我找不到理由推辞,又不能得罪了陆岩呀。
陆岩不依不饶,冷冷地看着我,威胁地说,“他送的你不能留,另外一个可以留。”说完,他甩开我的手,把乔辰送的袋子扔给我,把程思远送的袋子直接扔进了垃圾桶,完了还警告我说,“你敢捡起来就不准回家!”
“你怎么这样!这么霸道干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我不服气地说。”
陆岩眉头一皱,“我还就这么霸道,如何?你敢捡起来试试。”
说完,他调头走了,留给我一个毅然决然的背影,我抱着乔辰送的礼物,悻悻地看了一眼垃圾桶,在心里默念了好多遍程思远对不起,然后眼睛一闭,跑开了追上去跟在他身后。
陆岩不放心地看了我一眼,看见没有捡回来,得意地笑了下,重新抓住我的手说,“老赵在外面等我们。”
我真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高兴,他这么霸道又阴晴不定的,我搞得我很惆怅啊。
真要命。
我悻悻然看了他一眼,他胜利地扬眉,拉着我走出商场。
公司离这里不是远,十来分钟的车程,所以老赵来得很快,我们出去时,他已经在车道上等我们。陆岩帮我拉开车门,护着我脑袋进去,命令的一句,“回公司。”
我越想越不服气,转过身对着他伸手说,“你丢了我的礼物!你是不是该赔我一个!”我强调地说,“生日礼物!”
陆岩淡淡撇了我一眼,指着我脚下说,“在你脚上。”说完他转向另车窗外,特别慷慨地说,“这次的钱就不算你欠我的,补偿你的礼物。记住,你还欠我八千块。”
我气得不行,瞬间炸了,骂道,“陆岩,你不要脸!”
他忽然转过脸来,眼角动了动,伸手拍了拍我脸蛋说,“我本来想不收你利息的,但你这么吼你的债主,我决定九出十三归。”
“什么叫九出十三归?”
“你问我借十块钱,我只给你九块,但你得还我十三块。”陆岩说。
“你这是高利贷!”
“可以这么说。”他点头道,“你以为我的钱这么好借?”
我咬牙切齿,怨怼地看着他说,“我没钱,还不起,要杀要剐,随你便。”
陆岩冷冽一笑,旋即低头附在我耳边,暧昧地说了句,“那就肉偿,反正得锻炼锻炼你的承受能力。”
嗯,然后车上爆发了一场凌乱的拳脚战争,特别惨烈。车子停在大厦门前,陆先生迟迟没有下车,花了好长时间才整理好被猫爪子挠的乱七八糟的衣服,一脸淡然地走进公司,但下午开会的时候,他一只手撑在会议桌上动都没动,嗯,大约是被咬残了吧。
反正那天过后,老赵看我的眼神都多了几丝恐惧。
我兴高采烈地踩着运动鞋进公司时,大家都看着我,顺着我裤腿上的灰尘看到我脚下的运动鞋,尤其是方涵,嫌弃地看了我一眼,笑道,“周小姐,你这是什么风的搭配啊!”
“舒服就好,别在意好不好看了,高跟鞋去工地三两下就叫苦,中看不中用!还是这鞋子好,中看又中用!回头你也买一双去!”我笑呵呵地说。
结果一回头就装上秦海洋刀尖儿似的眼神,我先是愣了愣,随即对他粲然一笑,恭敬地喊了一声,“秦总。”
“周秘书,财务部说上个月的报表送过来了,陆总看完了吗?我想看一看。”秦海洋也没为难我,直接吩咐工作。
“秦总您稍等,我马上去查一下陆总有没有看,今早送进去的。”我说。
“好。我等你。”秦海洋说。
我甫一转身,秦海洋就跟方涵聊了起来,特别平易近人的样子。我快速到陆岩办公室去找文件,从一堆看过的文件夹里找到财务报表,检查了上头陆岩的签名,这才打断给秦海洋送去。
那文件夹不一样厚,抽出一个来,另外的很快就倒了,我赶紧收拾好了,却不小心把桌上的水杯打湿了,上面是工程图,陆岩刚从工地拿回来的,我手忙脚乱地收拾时,陆岩刚好从人力部回来,陈扬跟在身后,我慌忙地拿纸巾擦拭着,陆岩不悦地说,“别收拾了,海洋等着要报表,你先送去。”
我点了点头,捏着湿了一团的卫生纸匆忙出去,陆岩又叫住我说,“叫陈熙进来收拾下。”
“是,陆总。”我答道。
我拿了文件出去交给秦海洋,“秦总,这是您要的文件,陆总已经批过了,您看完了过后,麻烦差秘书送回来,我们方便存档。”
秦海洋嗯了一声,潇洒走了。
陈熙刚好从会议室出来,我叫住她说,“陈熙,你帮忙收拾下陆总的办公桌,把批好的文件给各个部门送去,一会儿的会议记录方涵来做。”
陈熙说好,然后立即进了陆岩的办公室,我看着他一身黑的背影,不由地笑了笑。
方涵帮我收拾桌上新送来的文件,一边收拾一边说,“周小姐,你有没有发现秦总最近对你态度好了许多,以前针锋相对的,现在竟然能好好说话了------”
我轻哼,笑道,“可能是他想明白了吧,无需为难我一个弱女子。”
“你可不是弱女子,”方涵抬头看了我一眼,笑道,“至少现在不是,以前觉得你柔柔弱弱的,骨子里带着坚定和骄傲,但现在看你,从内到外,散发着一股成熟的魅力,没有之前那么倔强了,倒更觉得聪明伶俐了。”
我靠在办公桌上,笑吟吟地看着方涵说,“哪里成熟了?方小姐,我才二十一岁。”
方涵整理好文件,抱在胸前,“我说的成熟,不是年纪上的成熟,是心智还有行为,是思考能力。嗯,你还记得你刚来公司那会儿,同事们传你的谣言,当时你怎么应对的么?”
我说,“记得,我当时站在那儿,”我眼睛转向工作区空旷的位置,想起了当初的自己,“我站在那儿跟她们讲了一通道理,说了一堆掏心窝子的话,希望他们理解我,给我一点宽容和大度,好好与我共事。”
“嗯,当时我在门外,看着你的背影,其实我被你感动了,你年纪比我小,但是经历的事情比我多太多,你言语之下的拳拳之意,我们都听懂了,但是这个社会毕竟是现实的,别人除了给予你同情的眼光之外,什么都给不了,更多的人像是看笑话。其实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像陆总和秦总,他们一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而我们这些普通的员工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坐到公司高层的位置,却也只能是陆总和秦总的下属。”
“而我们呢,寒窗苦读十余载,跨过千军万马的高考考上名牌大学,努力毕业,又得杀过一大片招聘的人群才能被筛选进来,从最底层做起,混个好几年,可能做个组长,混个十年,可能坐上总监。就像我,我在公司做了两年前台,才能有机会给你做秘书助理,而你呢,初中学历什么经验都没有,一踏进公司就把公司里那些努力奋斗了很多年的人踩在脚底下,不管是谁,自尊心都是受到伤害的。那些背后诋毁你的人,很大一部分人是不服输,更是觉得不公平,这都正常的。而那些根本不努力的,一天到晚就知道逛淘宝聊微信浑水摸鱼的人,其实他们的选择早就注定了他们在这行业里永远只能驻扎在最底层,成为公司可有可无的闲人。”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埋怨你走后门,恰巧相反,我在你手下做事后才发现,你真的是一个很有魄力很有上进心的人,你的细心和周全很多人都比不上,而且我真的很佩服你的周旋能力。你和刚来公司时的模样,真的改变很多。现在的你,真的有了职场精英的感觉。可能,人都是需要成长的吧。”方涵笑着说。
方涵的话,不禁让我沉思,当初我以为我自己讲了一通大道理,是我在理,是我委屈,是他们带着有色眼光来看我,殊不知我没有站在他们的角度去想过这些问题,我想寻求公平,然而,我本身就站在公平的这段,让他们觉得不公平。我一心放大了自己的委屈,却忽略了别人,那么努力的工作却没有上升的机会。
很多人这一辈子都在等待,等一辈子,也没等来一个机会。
而我,遇见了陆岩,真的是太幸运太意外了,我还腆着脸去求公平的眼光,对其他人来说,的确是伤害。
我笑了笑,“方小姐,谢谢你,我恍然大悟。的确,当初太幼稚太天真,也太畏手畏脚,太害怕别人有色的目光。”
方涵笑笑,“你现在的模样,真的很好。”她抱着满怀的文件说,“一会儿开完会我先整理下,筛选好给你送过来,你再给陆总。”
“好。”我说。
我端着水杯,看着方涵抱着一堆文件回到办公桌上,心里忽然明朗了许多。
时光一顾,恍若经年。
人人都说我周若棠变了,似乎,真的变了。
我笑了笑,搁下杯子,走进陆岩办公室。
陆岩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文件在看,陈扬站在他身侧,两人面色都有些沉重。
陈熙则在收拾桌上的文件,我走道办公桌旁,帮陈熙收拾着,发现桌上被打湿的图纸已经没了,我不由地问道,“图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