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田园乡政府合作的各大企业相继在田园集市成立了办事处、修建办公楼等,加上已经建成的园丁园,紧挨着田园乡政府大楼连成一片,田园乡中学将在田园乡政府后边的半山上开工,这一片开始慢慢地成为田园中心。
九七年五月四日,杨玉烟生下一个女儿,取名朱茵。按家里的传统,女儿可以不用字辈,所以取了个单名。朱自强表面不说什么,但心里有些失落,他和玉烟是双职工,计划生育规定只能生一胎。想要儿子的话,除非两人都不要工作了。杨玉烟倒是对女儿喜欢得不行。
照顾了杨玉烟一个星期,他又飞快地赶回田园。整个田园建设已经进入到高速发展时期,各种建设所产生的矛盾和问题他都必须亲自解决。现在的朱自强在田园乡的威信极高,这种威信已经深入人心,当然起到宣传作用的还是那些风水先生们,从他们口中宣传出去的朱自强,已经跟天上的星星挂钩。
田园乡所有建设工程总计在千万元左右,可是在管中昆接近于恶毒的监督下,不论哪一项工程都没有发生吃拿卡要现象。各类会计账目虽然没有精确到分毫不差的地步,但基本上没有超出一元的出入。管中昆采取了付雷的方法,每个工程所需的材料都有专人负责,敢在中间拿回扣的不是没有,比如河西淀粉厂的负责人在采购设备的时候就跟对方业务员暗中勾结,但是很快被监督员发现,按照付雷的作法,同一型号的产品,最少要有五家作为对比,最后筛选价低质优的厂家。
淀粉厂是朱自强拿来开刀的对象,处理结果是开除公职,保留党籍,这人一直负责淀粉厂的建设工作,能力比较强,经过朱明军的考虑,还是保留他在淀粉厂的工作,但是不再担任厂长,反过来由监督员当厂长,他去当监督员。由他所签订的合同无效,一分钱没到手不说,工作丢了,还落下个骂名。
在这次事件中,朱自强唱白脸,管中昆唱黑脸,而朱明军理所当然地扮起了红脸,三人间的合作越来越默契,特别是最后由管中昆出主意,让那位受处理的厂长去担任监督员时,连朱自强都暗自摇头,骂姓管的不是人!经过这件事后,田园三大巨头把田园乡政府这架行政机器操纵得井井有条,效率越来越高。
一九九七年七月一日,建党节,市委组织部考察组悄悄地来到了功勋县,在县里呆了两天,跟县委书记和县委组织部的人进行谈话后,飞快进驻田园乡,而这一行动,除了县里的组织部长和县委书马达外,无人知晓。
马达也按考察组的要求,把朱自强安排去省委参加一个无关紧要的会议,谁也不知道考察组在田园乡的结果如何,而当事人朱自强在考察组进入田园的当天就获得了消息,老杨给他电话。
朱自强在心里暗骂上边的人不地道,眼看着果子熟了,一个个就像饿极的狼一样盯着田园这块肥肉,妈的,现在哪怕是个日龙包到田园任职,也能立马混个“优秀”的考评!这不是明显有人使坏吗?
朱自强在省城开会的这两天,再次被白武揪住,他现在太清楚白武和刘学境两人间的隔阂,参杂其中,无疑找死。就拿曲高来说吧,赵大为绝对是白武安排下去的,苏联前脚一走,乐国庆从市政府搬到市委,从市长变成了书记,乐国庆是刘学境的人,从平衡的角度看,赵大为到曲高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仅凭白武一个人是无法跟刘学境对抗的,因为朱自强从李子腾嘴里了解到,刘学境的父亲是延安保育园出来的人,文革时期病死。朱自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呻吟一句:***争啊。
怪不得刘学境在部队里干得好好的,竟然转到地方工作,而且还能担当一方大员。这要是没有强硬的背景,怎么可能升得如此快?按惯例,军人转地方干部,首先是在军职的基础上下调一级,任副职,再学习三年,能直接转业当正职的部级干部,很少,除非在地方上干了十年八年,不然,你想从军队平级过来,那是不可能的。像刘学境这样,短短四年,已经坐稳了省长大位的人,纵观全国也不超过五个。
面对白武的时候,朱自强还能勉强应付,毕竟白武喜欢经济控制,朱自强可以看透他的部分心意。不像刘学境那样,在个人作风上铁板一块,说话做事,都是标准的党员作风,严于律己。而且刘学境这个人的政治眼光,政治手段都非同一般,一不小心就可能被他当成苍蝇,一巴掌拍死。
白武还是那么瘦,脸上的笑容带着一丝冷漠:“自强,听说这两年在乡里干得不赖,怎么样?我上次跟你说的事,有没有考虑好?”
朱自强最怕的就是这个话题,刘学境不会像白武这么直接,刘学境说话比较含蓄,听起来也要舒服得多。
朱自强从来没有想过在两人间左右逢源,他知道这根本就是送羊入虎口的事。这一点,李子腾的提醒很重要“能离多远就离多远。”在白武和刘学境之间,朱自强更看好刘学境,但是,刘学境在白武的面前绝对讨不了好,就算白武被刘学境踩死,那么刘学境也要被泼得一身脏水。现在两人都是省委常委,省委书记基本上被两人架空,内部消息称,这位书记讲究形象、喜欢享受生活,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打打保龄球,参加工商界的高档聚会,出国考察旅游,对于吃穿一道,很是讲究,非欧美名牌不穿,非美食不吃。
朱自强一本正经地看着白武,语调诚恳:“白省长,田园的建设完全是在省委、省政府以及市县两级领导的关心支持帮助下,才能取得这点微不足道的成绩……”见白武不为所动,朱自强明白,在这人面前不能继续打太极了,“这个……前年书记大人的那个亲戚,在田园开发鲜花种植,那时您还没来,唉,说起这事儿,我可是伤透了脑筋,轻不行,重不得,这快两年了,那几亩鲜花实验地现在还没搞出成绩来,人家竟然要我把资金吐出来,说是另找地方。”
白武听得眉头直皱:“还有这种事儿?那你打算怎么办?”
朱自强苦笑道:“鼻子大了压着嘴,我能怎么办?只有推得一干二净,反正那笔资金没说明是搞鲜花开发的,我已经投在了别的项目上。”
白武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压根就不想搞什么鲜花,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给你透露个消息,书记马上要调走了,你就继续拖,等他一走,他那亲戚也拿你没办法。再说了,他总不能跟你一个小乡官过不去吧。”
朱自强好奇地问道:“调哪儿?”
白武道:“国家电力公司。”
朱自强暗暗想道,这省委书记的职务肯定是落在了刘学境的身上,那么白武也将很快把副字去掉,如此一来,这个争斗,又升级了!
“恭喜您,马上就要把副字去了。”
白武摇摇头道:“说正事儿,你在下边呆了两年,差不多上省里了,再说玉烟也在省里,新婚夫妻,又有小孩,两地分居不是好事。”
朱自强试探着问:“我上来干什么?”
白武两只手抱在腹上,低着头说:“春江已经申请到了九九年世界园艺博览会的主办权,省里要专门成立一个筹备领导组,你到办公室任职,再说你在下边有两年的建设经验,正好可以趁热发挥。苏联也是这个意思。”
朱自强愣得不知所以,看来白武这次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他表忠心。短暂的沉默让气氛有些尴尬,朱自强忍不住干咳一声:“省长大人,你是不是在骂我狗坐轿子,不识抬举?”
白武眨了下眼,然后显得很温和地笑道:“我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要你到省里来工作?难道地球离了你朱自强就不转了吗?呵呵,我知道你的难处,换了我在你的角度,也会有这方面的担心,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呐。你巴不得远远躲着,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朱自强心里闪过一阵怒火,老子宁肯在一个几万人的乡里做点实在事,也不耐烦给你当奴才使唤,妈的,怪不得一个个往彩云跑,原来是为了世博会,国家拨了十亿的建设资金,来参展的国家不会少于三十个吧?这又是多少钱?还有全国的其他大城市,嘿嘿,想把老子当算盘珠子拨,门都没有!
心里的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可脸上的微笑越发富有感染力:“武哥,独善其身,不如皆大欢喜,这个道理我懂,我二哥的事情承蒙你照顾,小弟一直铭记于心,不敢时刻忘怀,昨天他还跟我说过想回曲高,在春江,他过得不快乐,我当时还骂他不知好歹呢,你看,才一天的时间,我就成了不知好歹的人。呵呵,咱们认识五年了,这些年以来,你对我们兄弟的恩情……”
白武摆摆手道:“好了,自强,你的意思我明白。这样吧,让猪肝把手里的东西交完,我会让人去接手,他想回去就回去,你不想上来就算了,强扭的瓜不甜。我跟你实说吧,要不是我姐夫,我真不想再跟你谈。”
朱自强站起来,很有礼貌地说:“那我先走了。”
看着朱自强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白武脸色苍白地骂了句“不识抬举!”朱自强在门外听到这句话后,表情突然变得无比阴狠,嘴角咧了几下,步子不停,继续走人。
谁知道前脚才出门,手机马上就响了起来,一看就是刘学境办公室打过来的,朱自强暗骂:**先人,全部拢到一起整啥子!
刘学境的秘书带着讨好的口吻:“小朱吗?刘省长叫你来一趟。”
刘学境依然笑容满面,但是比以前多了一份从容和自信,以前的矜持和谦虚早已无影无踪,看上去有点意气风发的感觉。的确,从军队里转职,能在这么短时间迅速站稳脚跟,并且把一个省级城市在四年时间内建成国内一流的旅游城市,这种政绩可不是一般人能取得的,那些地方上的优秀干部也未必能在短期内取得成功。
“自强啊,最近怎么样?”
朱自强刚刚在白武那儿遭受一番打击,此时情绪还处在低谷中,闻言依然笑容满面地说:“刘省长……”
“老哥!”
朱自强摇摇头道:“今时不同往日,那时我有幸跟你成为同学同室,但是你现在主管一省政务,私底下我还能称呼你一声老哥,呵呵,明面上,省长的威信还是要维持,再不能这样兄弟相称了。”
刘学境笑道:“行,行……”顿了顿,大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世博园需要人,你来吧。”
朱自强摇摇头:“刘省长,我能不能去省纪委?”
刘学境呆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忍不住重重地拍了朱自强几下:“好小子,真有你的!说说你的想法?”
朱自强道:“我今年才23岁,正是如花似玉的年华,这么白白嫩嫩的时候,不去干点实事,有些对不住自己。说实话,我宁肯凭自己的力量造福一乡一县,也不愿意去抓几个贪污千万的干部,抓了又如何?赃款能弥补损失吗?老百姓的苦日子能变好吗?刘省长,我不是不识抬举,在你面前讲什么原则,谈什么党性,那是假话!万事凭良心,有句话,我觉得很适合领导干部。”
刘学境好奇地看着朱自强:“什么话?”
“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干事就要犯错,多干多错,少干少错,不干就没错!那工作究竟干……还是不干?”
刘学境颇为严肃地说:“自强,你这话有一定道理,但不完全正确。你说的现象我也发现了,确实有那么一些干部,一心想干点为民做主、为民谋福的实事,也因此受到了错误的处理,也有一些干部,害怕丢掉自己的官位而无所作为。但是你一定要明白,我们是一个集体!要把国家建设得繁荣富强,不是单枪匹马就能达成的,也不是谁凭借一己之力能实现的。领导,领导,这不是一个称呼,不是一种身份象征和地位象征,领导是一种责任,一种工作,一种事业,伟大的事业!要当好一名领导人,就要善于体察民情,了解**。为什么我们自称是人民的公仆?仆是什么?古时候的仆人,奴仆。但我们不是哪一个人,哪一个阶级的仆人,而是人民的公仆。”
朱自强道:“我相信百分之九十的党员干部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我也相信有百分之九十的党员干部,没有把自己的心态摆在人民公仆的位置上。”
刘学境摇头道:“现在国家的精力放在经济发展上,稳定压倒一切,你也明白我让你来的意思,说实话,不是我刘学境要利用你!而是国家需要,人民需要,现在正是发展的关键时期,世博园的工程建设资金足够建设几十、几百个田园,当然,他们不敢弄得太过火,可也不能让他们搞破坏吧?”
朱自强笑道:“刘省长,这事儿你也许判断错了,我估计世博这一块,也就是常规型的违例,传统猫腻。呵呵,咱们彩云什么产业最大?”
刘学境眯着眼睛看看窗外,情不自禁地点头:“是啊,没你的提醒,我差点被人牵着鼻子走了……”转头看向朱自强:“作好准备吧,既然你想呆在下边,我也不勉强你,嗨,有时候觉得你真有点愚蠢,别人嘛,是削尖了脑袋往上钻,你倒好,支个冷屁股让人觉得没趣!”
朱自强听到刘学境的话,心情好转,能骂人就是好事儿,笑骂更是好上加好,“我还年青!学校毕业出来才两年,需要积累大量的工作经验,全望大领导们栽培,都说了,知识青年要到农村去,我这不是为了农业经济献身吗?”
刘学境横了他一眼:“少跟我胡扯!就你那点心思我还看不出来?我也不瞒你,有些东西不要独吞,见好就收,我刚才跟你说的,做好准备啊,呵呵。”
朱自强眨眨眼睛,一头雾水地问:“省长大老板,提点一下?我怎么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呢?”
刘学境嘿嘿笑道:“你跟我牛吧,蒙吧,装吧!惹我生气的家伙!你看看你那脸天真无邪的笑容,啧啧,纯洁得就像个不知事的小姑娘!滚了,免得我改主意。”
朱自强搓搓鼻子,一脸糗相:“老哥……”
“省长!”
“是是,省长大老板,再让我呆半年?半年就好!”
刘学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还想继续啊?那行,我给国庆打个电话,让他帮你再找个贫困乡,让你过足瘾!”
朱自强立马站起来道:“省长保重!小的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