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出一条街,纪瓷停憩了一下,平复急喘的气息,清醒一下神智。她跑得再远又有什么用?问题也不会因此而消失不见。
一个凡人,有着凡人的烦人问题,到哪儿都一样。
可是她现在好想躲回家去,至少不用现在就在去面对,正想伸手招计程车,霍胜法已付完帐赶到,拉下她招车的手。
“我送你回去!”他牢牢牵住她的手,往停车处走。“我若是让你一个人晚上坐计程车回家,立刻会接到你哥的电话,告诉我不用想追你了。”
那就不要追啊!她几乎想放声大叫。
但霍胜法已经表明态度,不管怎样,他追定她了!可是,为什么?她并不特别美丽,不特别可爱,不特别会念书,而且像妈妈一样做家事很笨拙,也不够聪明机伶去想法子创业,她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孩。
坐在车子里,她焦虑的胡思乱想,虽然霍胜法没有其他反应,但是她相信他心里也不平静。难道两个人就这样各自回去,躺在各自的床上辗辗反侧一夜?她实在无法忍受这种折磨人的僵局,忍不住一阵心酸,透过一层泪雾,他的影子模糊了。
“霍胜法……”她呜咽着,像一只被人欺负得可怜兮兮的小猫。
他一叹,“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记得家附近有一座社区公园,傍晚时分总是聚集许多小朋友在荡秋千、玩球、骑单车,天一黑却十分幽静,马了附近情侣或中老年人饭后散步的所在。
找个位子停好车,他牵了她手在小公园的木条椅上落坐,附近已没什么人,大概都回家看八点档连续剧去了。
小公园对面有便利店和一排做小生意的店家,路灯明亮,使这座社区公园不至于变成犯罪的死角,适合消磨时光。
回国一年多,霍胜法第一次走进来,在大都市要找一个能安静谈心的地方并不容易,除了自己的家,便属安全性较高的社区公园,当然也可以去咖啡馆,但实在不适合高谈阔论。
也不能带纪瓷去夜店或小酒馆,让纪家的人知道了,他的追求之路会更坎坷。
纪瓷望着对街便利商店的灯光,不敢去看他的脸,这样她才有勇气把话挑明了说。“霍大哥,为什么你非追求我不可?不是有许多知性又美丽的女律师,她们与你才是相配的,霍伯母也会很开心。”
“她们不是你,知性又美丽也不关我的事,我不想下班回家还要讨论工作的事。”霍胜法醇厚的男性嗓音冷静的说:
“小瓷,你唯一能拒绝我的理由,便是你讨厌我,不能忍受我的追求。你是这样的吗?”
他轻轻扳过她的脸,
“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纪瓷不得不正视他,英挺的浓眉下,眼神是正经而平静的,高挺的鼻子给人意志很坚定的感觉,略薄的嘴唇又给人太理性的冷漠印象,可是纪瓷知道,他只是内敛了点,不会感情用事,事实上,他很正直。
“回答我,你讨厌我吗?如果你不愿让我追求你,这便是唯一的理由了。”深吸口气,他努力保持冷静。天晓得,他多怕她一口回绝他。
“你明知道我不可能讨厌你,也没想过要讨厌你,可是……”
“只要你不讨厌我,其他的理由不算是理由。”厉眸闪着固执的光芒。
她有些心惊的悄悄撇开眼, “霍大哥,你明知道你母亲说不会喜欢你跟我在一起,你为何要一意孤行?”
他用很惊讶很惊讶的眼光看着她,“你在胡说什么?小瓷,我顺应自己对爱情的直觉来追求你,怎么说是一意孤行呢?如果我不爱你,就算是我妈爱你爱得要命,打死我也不会追求你。反之,我爱的人我一定用心追求,父母反也没用。更何况,我爸妈一直都很喜欢你,常说要用我姐来交换你当女儿!”
“当女儿跟当儿子的女朋友,又不一样了。”承蒙他的错爱,她心里感动又感激,但有些事实是人力无法扭转的,他该明白才是。
“哪里不一样?”
“你一定要我亲手揭开自己的疮疤,你才听得懂吗?”直截了当的问句让纪瓷眼底闪过一抹难堪与忿然,苦涩 的说:
“你妈喜欢我,是因为我是纪大律师的女儿,两家是多年的世交。我本来也当自己是幸福的娇娇女,可是十岁哪年,在你家,亲耳听到你妈说我是被亲生父母抛弃的私生女,现在的爸妈好心领养了我……”一边说,眼泪一边夺眶而出。
霍胜法一把抱住她,听她放声大哭了起来,又是心疼又是歉疚。不是他恶劣不体贴,而是领悟到她心底的伤口始终未愈合,这痛啊!必须连根拨除。
纪瓷五岁那年始出现于纪家,他和纪腾都十二岁了,当然明白她不是纪腾的亲妹妹。纪腾正值青春期,叛逆的排斥突然冒出来的妹妹,一次意外,导致纪瓷出车祸送进加护病房,一个月后出院,却丧失了记忆。
所有亲近纪家的人全配合演出,记纪瓷相信自己是纪九鼎与周宓的亲生女儿,纪腾的宝贝妹妹,后来纪瓷一直深不疑。
霍胜法明白这是假的,但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纪叔和纪婶生不出女儿,领养一个又碍着谁了?只要纪叔、纪婶高兴,纪腾也不反弹,一家人和乐融融的,也是一种幸福。
只是在刚刚开始的头一年,私底下难免会听到父母有点热心过头的在讨论纪瓷的真实来历,听着听着,霍胜法也明白一个大概。
纪瓷,原名叫宋慈,生父宋严是纪九鼎的远房表弟,家里环境差,父母又早逝,念大学时借住在纪九鼎家,跟纪九鼎感情很好,十分看重这位才华洋溢的表弟,宋严在大四时爱上一位学妹,听说是家境富裕的小姐,而千金女也不顾一切爱上才华洋溢的宋严,不顾家里反对,和宋严私奔,生下一名女婴宋慈。
但好景不常,私奔到南部乡下隐居生活的小俩口,很快因经济问题而产生摩擦,千金女忍受不了长期的贫穷,人生完全失去购物的乐趣,很快与宋严闹翻了,庆幸两人没去法院公证结婚,丢下宋严与小女儿宋慈,回台北父母身旁,重拾中断的学业。
一身傲骨的宋严也不肯去求千金女回头,或许自卑闯不出一番大事业,没能力让妻女幸福,没脸去求她回头。
直到宋慈五岁,一天宋严突然带着女儿北上寻纪九鼎夫妇,将宋慈拜托他们照顾几天,他要去找孩子的妈谈判,问她怎么可以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去嫁给别的男人?问她从来不曾思念过女儿吗?问她……
然而,宋严却再也没有回来,在倾盘大雨中被车撞死了。
千金女开开心心的听从父母的安排,嫁入豪门当贵妇去了。留下可怜的小女儿不闻不问,纪九鼎夫妇办完宋严的丧事,便决定领养宋慈。
一场车祸带走了宋严,另一场车祸令宋慈死里逃生,醒来后摇身一变成为纪家的娇娇女纪瓷。
爱笑爱撒娇的纪瓷,很快赢得众人的真心疼爱,纪腾更是宝贝她宝贝得不得了,每次去霍胜法家念书都带妹妹一起去,长久相处下来,霍胜法也拿她当妹妹疼爱,知道她要来一定拜托母亲准备纪瓷爱吃的点心。
然后,霍胜法和纪腾一起度过尴尬的青春期,十七岁已长成翩翩美少年,十岁的纪瓷仍然跟前跟后的不讨人嫌。
情窦初开的纪腾不同于霍胜法的正经严肃,他那张轻松的笑脸可是电力十足呢,偷偷约会不敢给父母知道,带纪瓷来霍胜法家,将她交给霍胜法,掩护他出去约会几小时,回头再接妹妹一起回家。
出于朋友的义气,霍胜法只有接下这重责大任。本来,女生跟女生在一起比较好玩,可是他家老姐霍双玉乃天生野马,放假日通常野得不见人影,父母也莫可奈何。霍胜法成了纪瓷的玩伴、小保姆,陪她做功课,教她下棋、玩电脑,当然吃点心看电视也在一起。
本来十岁的小女生与十七岁的少年是两个世界的人,不会有什么交集,因缘巧合使他们像兄妹一般亲近。
即使以世俗的眼光来看,也不会有人以异色的眼光多做联想,连霍妈妈都以平常心看待,乐得有人爱吃她亲手烤的饼干和小松糕。
坏就坏在有一天霍双玉比较晚出门,跟他们一起吃点心,看霍胜法很自然的帮纪瓷递果汁、拿面纸,纪瓷不小心将果汁翻倒了,霍胜法第一个反应是将纪瓷连人带椅子拖离三步远,以免果汁沿着桌面流下来会弄脏她的小花裙。
眼见平常不做家事的霍胜法,老练的拿抹布擦桌子和弄脏的地面,可见纪瓷的笨手笨脚不是第一次。
“霍哥哥,对不起!”小女生娇怯的说。
“没关系啦!我等一下再倒一杯果汁给你。”
霍胜法始终面不改色,顺手洗了抹布,开冰箱拿出果汁,取一个干净的玻璃杯,倒了八分满,插入一根弯耳吸管,放在桌上,再将纪瓷连人带椅子搬回桌前,一气呵成的动作,显然不是第一次才会如此顺手。
“霍哥哥,谢谢你,你对我最好了。”
霍胜法摸摸她的头,不自觉地流露出疼爱的表情。“快点喝吧!等一下我们一起去玩电脑。”
“好。”纪瓷笑得比花灿烂,霍胜法从没看过有谁的笑容比她更美的,不禁看得出神,直到有人嚣张的笑声打醒了他。
霍双玉笑得掉泪,猛拍桌子,对着母亲说:“妈,你看到了吧!我们家的冷面少爷居然也有真情流露的一面,太好了,我们再也不用担心他交不到女朋友,现成的就一个嘛!”
神经大条的霍双玉才不管弟弟猛然爆红的脸,也没注意到母亲变色的神情,直接将目光转向状况外的纪瓷,大刺刺的问道:“小瓷,告诉霍姐姐,你长大后要不要当霍哥哥的新娘?”
“双玉!”霍母斥喝。
“有什么关系?问一下好玩嘛!”唯恐天下不乱的霍双玉才不管哪么多,不断追问:“要不要?要不要?”
纪瓷好困惑。“我不知道,要问爸爸妈妈和哥哥。”
“如果你爸爸妈妈和哥哥都同意的话,你要不要当霍哥哥的新娘?”
“什么是当霍哥哥的新娘……”
“就是长大后和霍哥哥结婚,就像你爸爸妈妈结婚那样。”
纪瓷迷惘的看向霍胜法,吃窘的霍胜法再也忍受不了老姐的玩笑,理都不理她迳自拉着纪瓷上楼去他房间玩电脑。
应付人来疯的老姐,最好的办法便于工作是:冷处理。
电脑开机没多久,便听见霍母喊霍胜法下去,霍胜法交代纪瓷自己玩,便下楼了,过了好一会儿,纪瓷左等右等也等不到霍胜法回来教她过关秘秘诀,便自己下楼找人,客厅没人,霍双玉大概出去野了,听到厨房那边有声音传出,纪瓷走过去正想叫人,突然听到霍胜法大声吼道:“妈,你不要再说了!”
纪瓷吓得停住脚步,不敢走进厨房。霍哥哥怎么可以跟他妈妈大声吼叫?
显然霍母也被激怒了,声音大了起来。“妈哪一点说错了,你跟我生什么气?小瓷她本来就是被父母抛弃的私生女,你纪叔叔可怜她才收养她当养女!我们大家也都同情她,没有拆穿她的身世,加上她又可爱又乖巧,让我们都很疼爱。不过,胜法,妈告诉你,小瓷就是一个小妹妹,妈一点都不喜欢双玉开的玩笑,小瓷不可以变成你的新娘,妈讨厌来历不明的私生女当媳妇……”
“妈!小瓷还是一个小孩子,而我才十七岁……”
“像你对小瓷太好了,看小瓷的眼光很温柔,我害怕你日久生情……”
“……”
纪瓷忘了自己后来又听见什么,脑海中只不断回响着:小瓷是被父母抛弃的私生女……小瓷不是纪家的孩子……小瓷是纪家收养的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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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骗人的!骗人的!
十岁的小瓷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冲进厨房对着霍母哭叫,“伯母你骗人!你为什么说我不是爸爸妈妈的孩子?我讨厌说谎的伯母,我再也不要来你家了……哇啊~~我要找哥哥……呜呜呜~~”
霍母与霍胜法均大惊失色,作梦也没想到会让纪瓷听到。
纪瓷边哭边走向大门,打开门,约会回来的纪腾正好要按门铃,谁知门自动开了,却瞧见妹妹哭得肝肠寸断,吓了一大跳。
“小瓷,你怎么了?”
“哇啊啊……”纪瓷冲进哥哥的怀抱,哭得声嘶力竭,几欲晕厥。
“告诉哥哥,你为什么哭?谁欺负你了?”纪腾大力抱住她,抬眼睛看向妹妹身后的霍胜法与霍伯母,两人的神情均无助又尴尬,还有……懊悔。
纪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哥哥……我不是爸爸妈妈的孩子吗?我不是哥哥的妹妹吗?伯母为什么说我是被父母抛弃的私生女?可是……我明明是爸爸妈妈的女儿……也是哥哥的妹妹……我一直都……”说着喘不过气来,晕了过去。
“小瓷!小瓷!”纪腾心痛莫名的将妹妹横抱起来,一脸沉痛的望着霍伯母,“伯母,你为什么要这样子?”
霍母无言以对。
纪腾抱着纪瓷回家,在这之后,纪家人用整整三个月的时间开导纪瓷,用言语行动证明他们万分疼爱纪瓷,纪瓷永远是纪九鼎与周宓的宝贝女儿,是纪腾最钟爱的妹妹,在这世上,没有人可以改变这个‘事实’。
纪瓷又恢复了往常的甜密活泼,纪家与霍家也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友谊生变,纪瓷见到霍胜法的妈妈一样甜甜的叫‘伯母’,但她真的再也不上霍家的门了。
在社区公园。
霍胜法擦干纪瓷的眼泪,如今他们都长大了,明白所谓的‘亲情’是生活在一起互相关爱所培养出来的一种感情,谁生的并不重要,谁养育她,给好完整的父爱母爱与手足之情,才是千金难换的。
“小瓷,我知道我妈始终欠你一句‘对不起’,那段日子她也被我爸骂惨了,其实她一直很后悔由她口中说出那些话。
“其实,伯母说的全是事实。就算她不说,爸妈说等我长大也会告诉我。”纪瓷不在意的笑笑,她早认定自己这辈子都是纪家的女儿。
“就算理事实,也不该从我妈口中说出来,让你 小小年纪便承受这么大的冲击。我爸责怪我妈的正是这一点。”霍胜法遗憾的说:“知道事实真相的方法有许多种,却被你遇到最不恰当的一种,你一定痛苦、旁徨许久吧!”
纪瓷心中重重一震,蓦然轻叹。
“表面上是三个月就恢复原状,事实上是一年。”
“纪腾也是整整半年不跟我说一句话。”
“啊,真的吗?”她从不知些事。
“他很气我让你受到这种伤害,后来才承认他更气自己不该丢下你跑去约会,惩罚自己两年不交女朋友。”
“真的吗!我都不知道。”
“纪腾真的很爱你。”
“我也很爱哥哥和爸妈,他们赐给我满满的幸福。”
纪瓷的笑容一样比花灿烂,美得令人移不开视线,但霍胜法怀疑,她当真不明白纪腾爱她比爱任何女人都多?
他再接再励突破她的心防。“小瓷,我会耐心等你大学毕业,让我们正式交往吧!我多想光明正大的比纪家人手中把你抢走,跟你约会、夜游,一起去跨年倒数,放长假时带你出国去玩,这全是男女朋友可以做而我们还不能跨越的障碍,只因你……没有真正接受我。”
纪瓷的心跳了一拍,因为他的声音好轻柔的真中要害。
“霍大哥……”她不知如何回应,脑中一片混乱。
霍胜法的脸上有着挫败的神色,果然,她的心墙未垮。
“小瓷,你一直很在意我妈说的那些话,所以这十年来,你一次也没来过我家。可是,小瓷,这对我不公平。”他忧心地看着她。
她垂下视线,不太自在地说:“霍大哥,我早已不怪伯母拆穿我的身世之迷, 让我早一点面对事实也好。不过,我真的不想去看不起我出身的人的家。”她明眸深处刷上淡淡的悲哀。
逢年过节,纪九鼎夫妇去霍家拜年走动,都会问一声“小瓷要不要去?”纪瓷每每摇头,他们也不勉强,留纪腾陪她在家或出去看电影。
没错,这便是重点,真正刺伤纪瓷的心的是霍母言语中“看不起私生女”的那种心态。
“若是因为我犯下大错被人瞧人不起,我也认了。只因为我无辜被生下来便被判了原罪,伯母其实很怕你来追我呢!”
霍胜法真有一种‘无语问青天’的无奈感,这个小顽固分子,死命的捉住这点不放,他要怎么做才能使她敞开心门?
“小瓷,人的想法不是一成不变,会随着年龄增长而调整自己的心态与想法。我妈也不例外,你十年来都不上我家门,我爸妈心里其实很难受。”
“我心里又何尝好受?但我真的鼓不起勇气去。”
霍胜法拥住她纤弱的肩膀,给她力量,给她勇气。“没关系,我们慢慢来。”他相信只要小瓷真心爱上他,自然肯重新接纳他母亲。
他需要努力的是让小瓷爱上他,帮助她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迷,唯有如此,她才有办法打开心门,过属于自己的人生。
她咬了咬软唇,心中有些迷惘。“霍胜法,你知不知道你很霸道?我不想给你追也不行吗?”欲迎还拒。
“不给我追,你想给谁追?还是你另外有喜欢的男生?”
“你眼神这么凶,想吓死人哦?!律师先生,请你拿出民主的风度,尊重一下我的想法好吗?”纪瓷眨动眼睫,用食指戳戳他的胸口。
他抓住她搞怪的手,牢牢包在自己的掌心里。“你去问你哥哥民主不民主,除了我,又有哪个男人能通过他的封锁线顺利约你出来?”
“哥才不会那样子,男女同学来家里,他都很欢迎。”
嗳,他要不要直勾勾的盯死着她看嘛!那眼中深沉的温柔,会让她心中忐忑不安,小鹿乱撞,乱了分寸,然后不小心沉迷下去的。
她一直非常努力抗拒他对她的好呢!请不要教她的努力化为泡影。
他神色微凝。“是吗?我猜纪腾的条件之一是男同学不许上楼进你房间,而且不是单独一个人来。”
她秀眉凝起。“哥不说,我也不会让男同学进我房间。你很奇怪耶!干嘛一直挑我哥的毛病?”
“这不是挑毛病,而是我太了解阿腾。”摇了摇头,他声音微涩。
找遍全台湾,不会有人比纪腾更疼爱妹妹。
这让他心里又酸又涩又担心,想装成毫不在意,有时却挺不是滋味。
他模糊思索着,脑海中隐隐约约画出一幅蓝图,似出一个计划。
“小瓷,阿腾如果真的想跟辛秀凡结婚,不要紧吗?”
“什么?”哥的手脚有那么快?
“辛秀凡当你的大嫂……”
“我才不要!”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不要辛秀凡当我的大嫂!”她猛然站起身,急切的说:“我回去拜托哥不要娶辛秀凡!”
“为什么?”他跟着站起身,按住她肩膀,锐眼微眯看着她。“你哥一定会问你为什么,理由是什么?”
“理由?”一口闷气堵得她胸口发痛。“我不喜欢辛秀凡!”
“为什么‘突然’不喜欢辛秀凡?若是你回答不出来,你哥一定会觉得你莫名其妙,因为是他结婚又不是你结婚。何况,你忍心在没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硬要阿腾放弃他喜欢的女人?”
“我……”
“你要他放弃辛秀凡,就该给他一个非放弃不可的理由。”
“我……我……”
他不留情的冷哼。“没有充分的理由,只怕你愈反对,他愈是非常爱辛秀凡不可。这便是人性。”
纪瓷双颊微鼓,被他堵得一口气涨着、闷着,几乎上不来。
“有不能说的隐衷吗?小瓷,连我都不能说吗?”
一口气吐出来,两人站得太靠近了,她闻到他身上的气味,爽冽、纯男性的味道,不知不觉朝她袭来。
他低哑而果决地说:“我爱你,小瓷。你心中的痛,由我来分担。”
心中被另一种陌生的感表涨得好满好满,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不该说,对霍胜法,她真的陷入两难中,心田筑起的栅栏一根一根被他拆去,感情已失去平衡。
不要再追问了,她真的会哭。
纪腾把后带辛秀凡回来家里坐坐,父母和他们聊了一下,便很识相的回房里去,把楼下的空间留给年轻人。
“我可以参观一下你的房间或书房吗?”辛秀凡轻声道,却见他没什么反应,彷佛没听到,眼睛盯着手表看,害她也忍不住看了一下,十点了,有什么不对吗?美丽的夜晚才刚开始。
“腾!纪腾!”
“啊!什么事?”
辛秀凡忍耐的微笑,把刚刚的要求再说一次,若不是他长相太优,是所有追求过她的男人中最俊帅的一位,她不会这样好耐性。
纪腾带她走了三楼参观,二楼是父母的天地,三楼由他和纪瓷共用。兄妹各拥有一间套房式的卧室,其余开放空间则是共用的小客厅兼书房,连接外面的露台,显得很开阔、很大气,搬张椅子吹吹风,也是放松心情的好地方。
“设计得十分大方。”辛秀凡不挑剔的说。显然比不上她家的贵气,但还过得去,等纪瓷嫁掉,再重新装潢成她喜欢的华丽风格。
“我跟小瓷最常做的事情便是在这里一起聊天、阅读,我爸妈若不忙,也常上楼加入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即使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坐着发呆,或各看各的书,心情也十分宁静祥和。”
他说这些话时,辛秀凡发觉他眼底奇异的温柔,看来他颇重视家庭生活,不像她家,每个人都忙着为自己安排社交生活,一星期顶多全家人在一起吃顿晚饭,还要事先乔时间才有办法全员到齐。
“你特别疼爱小瓷?!”辛秀凡还不确定自己能否乐于平凡的家庭生活。
“怎么每个人都这么说,难道别人家的哥哥都不疼爱妹妹吗?”纪腾失笑,奇怪,他并不觉得自己特别疼爱妹妹,只是发自内心的想去照顾妹妹,难道别人家的哥哥不是这样?他反而困惑。
“我哥才懒得关心我呢!我们是习惯各行其事。”辛秀凡微拢秀发,深思的笑。
纪腾欣赏她的秀色可餐的娇颜,低沉开口,“这应该跟你父母的教育方式有关吧!你们可能从小被要求自独立,而我家不大一样。小瓷比我年幼七岁,我一直被父母叮咛要疼爱妹妹,妹妹就像‘瓷器’一样易碎,必须小心呵护。”
“为什么?只因她叫小瓷吗?”辛秀凡感到有些可笑,更不是滋味。
“告诉你实话也没关系,小瓷五岁时曾因发生车祸而住进加护病房,那全是我的错才使小瓷不小心被车撞了,所以我爸才说妹妹像瓷器般易碎。”他眼中盛满感情。“我很感激妹妹活了过来,如果她那时死了,我永远也没办法原谅自己。”
辛秀凡心中了然。透过辛大弓的人脉已打听清楚,纪家的资产不少,是非常低调的书香世家,过着不张扬、恰如其分的高雅的生活,只不过,纪家的小女儿应该是后来领养的养女吧?!
就是这点令辛秀凡不是滋味,觉得纪腾没有真正向她坦白,一个领养来的妹妹有必有当宝贝捧着吗?不过,她也还没告诉他池秋岭是她的继母。
她决定试探一下。“腾,我要跟你坦白一件事。”
他先看一眼墙上的钟,十点半。“什么事?”
“我的生母在我小时候便去世了,现在的妈妈是我爸的继室,我和我哥的继母。”他为什么一直看时间?催促她该告辞了吗?
“哦,难怪看起来很年轻。”他不认为那很重要。
“其实也不年轻,四十多岁了。”辛秀凡笑了一笑。“腾,你没有什么事要向我坦白的吗?”
“坦白?没有。”
“真的吗?”
“放心,我没有背着你另交女朋友,我没时间劈腿。”
“腾,我指的是你妹……”
听到楼下有开门的声音,纪腾居然冲下楼去,害辛秀凡吓了一跳,以为发生什么事,也跟着跑下楼,结果只是霍胜法送纪瓷回来了……
纪腾心中恼火,又见妹妹红肿双眼回来,显然大哭声过一场,简直气得头顶冒烟了!
“霍胜法,你对我妹做了什么?我说过,不准有人让我妹哭的!结果你看看你做了什么好事,小瓷哭得眼都肿了,我看你如何交代!还有,小瓷的门禁是十点,现在都几点了……”碎碎念,碎碎念,碎碎念。
若非为纪瓷,霍胜法真想一拳打昏他!
辛秀凡总算明白纪腾为何一直看时间。门禁十点?她没听错吧!十点门禁约个屁会啊?对男女朋友而言太没人性了。
不过,她更在意的是纪腾的态度。
他果真将纪瓷当成亲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