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势必要殊死搏斗一番, 渚巽放弃了交谈,阴沉着脸,手伸进外套口袋中, 捉了一叠符纸, 一口气吹出一群光芒大盛的灵甲虫, 煞气腾腾对准敌方。
双方眼神对上后, 身形一动, 瞬间交锋。
小青年和白衣中年人围住了夔,二对一,明显相当防范夔。小青年正面对抗夔, 白衣中年人从旁辅助,刀光疾影, 杀机凌厉, 夔光靠一把横刀格挡, 动作比他们更快,令人眼花缭乱, 目眩神迷。小青年没料到夔实力如此强悍非人,大吼一声,发了狠要去削对方的肉。
渚巽则和黑衣中年人对峙。
比起另一边的武斗,他们这边更像是天师斗法,黑衣中年人开口道:“你是渚天师吧, 他们说, 你能用肉身导引灵力, 我一直很想看看。”
渚巽眯眼道:“你看便是。”
黑衣中年人嘴唇翕动, 无声念咒, 手上羯磨杵金光大作,迸射出数道灵光, 朝渚巽疾射而来。
灵甲虫群作光盾,挡下了攻击,渚巽手掌一翻,凝聚出清正灵力,食指和中指一掐,灵力成箭矢飞向那中年人。
他们就跟隔空朝对方互扔手榴弹没什么区别,比得是谁的灵力更强,谁的防御更强,谁就能先碰到对方。
黑衣中年人的法器十分厉害,够得上法宝级别,渚巽觉得和春水生的曼殊宝幢、金刚白螺比不差什么,甚至攻击力更浑厚。
渚巽一直在慢慢缩短和那中年人的距离,双方对战的频率达到了差半秒就能决定生死的地步。
在对方羯磨杵的法力消灭光了灵甲虫群后,渚巽打开了钟镜星盘,法阵投射出幻影,她的灵力得到了强大的增幅。
渚巽一挥手,泼天白光洒向那黑衣中年人。
中年人举起羯磨杵,高喝一声,羯磨杵顺时针轮转,喷出许多火焰莲花。
两相抵消,莲花在白光中消融,黑衣中年人一拍羯磨杵,第二波火焰莲花飞出。
渚巽吃亏在没有导引法器,法器本身的灵力也很重要,带两个弹药包的人,总比只带一个弹药包的人,有备无患许多。
黑衣中年人见渚巽手上迟迟没有动作,防御没跟上,露出意料之中的快意表情。
然而他没能得意太久,那火焰莲花靠近渚巽半米内,忽然消失了。
黑衣中年人猝不及防,惊疑地倒退一步。
渚巽彼时早就切换了灵源,运转起了灭之心骨,无明法场弥散开,犹如佛门法器的天敌,将羯磨杵的攻击吃干抹净。
那边夔占了上风,对方见势不妙,从物理攻击变为法力攻击,夔直接释放出一身黑焰,烫得对方连连倒退,不得已和同伴汇合。
夔回到渚巽身边,两人冷漠望着对面三人,大局已定。
小青年收起苗刀,阴□□:“刚才只是玩玩,现在看好了。”
他掐了个古怪的指诀,口里念念有词,瞳孔亮起两个金点。
猝然间,渚巽只觉后脖子一痛,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
夔猛一转头,看见渚巽脖子背后出现个金色光点,迅速扩大成形,好似个烙印,那纹路竟是个龙的形状,异常眼熟,夔刹那记起来了,那是中阴地事件中出现过的龙纹。
仿佛有一张森冷的隐形大网在他们头顶张开,夔看清了这张网反光的轮廓,一闪即逝。
夔立即按住渚巽,掌心按在那龙纹上,想用法力抹除它,渚巽僵直地站着,眼神是死的,夔抹不掉那个龙纹,满脸厉色,当机立断朝那作妖的小青年攻去,出手就是大片黑焰。
小青年兴奋地笑着,说道:“成了!”先前他们煞费苦心在滕保翁屋子里布置了个祭坛,目的就是要让这龙蛊咒附身在敌人身上,让他们自相残杀。
他张开五指,指尖弹动,犹如操控木偶的提线。
夔只听得背后风动,及时闪身跃起,避开来自身后的攻击。
只见渚巽木偶似的向夔出手,掌心法力澎湃,不是她本身的灵力,而是灭之心骨的力量,那力量扫到了夔,黑焰霎时灭了大半。
白衣中年人说:“上头果然没说错,他们是一物降一物。”
黑衣中年人横了他一眼:“别多嘴。”
夔听得心里重重一跳,所谓上头是谁……莫非知道他和渚巽的渊源?!
他是头一回被灭之心骨攻击,灭之法如同黑焰的克星,能将海水都浇不灭的黑焰给熄灭,夔更不愿动手伤了渚巽,处处受制,近不了那小青年的身。
小青年显然是通过渚巽脖子背后的龙纹在操控她的行动,渚巽此刻没有神智,夔心想必须想办法唤醒她。
黑衣中年人见那小青年玩得兴起,警告道:“别拖了,那位说了,一个活捉,一个就地杀掉。”
小青年哼了一声,手指翻出花样,渚巽的法力像开了闸的洪水倾泻而出,失去法力本源的夔一时抵御不住,渚巽鬼魅般欺近了他,一下将他摁倒在地,夺了他的横刀,刀尖抵住了夔的心脏。
夔喘着气,望进渚巽麻木空洞的双眼,低声叫她的名字。
他没想到对方背后的主谋竟然算计到了他和渚巽法力的相克性,还算计到了他不愿动手伤害渚巽,因此被对方得逞。
两个中年人趁机将夔绑了起来,用了一种特别炼制的绳索,直径只有五毫米,还相当薄,与其说像绳子,更像细细的塑料条儿,一股能承受近一千公斤的重量,水火不侵,是专门用来捆重量级犯事妖魔的。
夔法力被渚巽压制,因而暂时不能脱身,两个中年人一左一右押住他,夔焦急望向渚巽。
小青年绕着渚巽走了一圈,啧啧两声,说:“可惜了,这么好的大天师苗子,要命绝于此。”
夔瞳孔骤缩,杀机顿现,整个人宛如一尊煞神:“你动她一下试试。”
白衣中年人一拳打在夔的脸上,恨恨道:“装什么硬骨头!”
夔头都没偏半寸,冷冷望着他,像在看一个死人。
结果中年人自己手疼的要死,强撑着没有喊痛,眼泪花都憋出来了。
小青年说:“我建议你别对他动手,那位很重视他,万一他告你个御状,你吃不了兜着走。”
白衣中年人一听,不敢碰夔了,粗声道:“你赶紧把人杀了,另外一个天师还没找到!”
渚巽僵直地站着,没有表情,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金光闪烁的龙纹烙印在她脖子后,宛如贴在五指山上镇压斗战胜佛的符纸。
小青年站在他身后,试着助跑,再用苗刀比划了下渚巽的脖子,做了个劈砍的动作,竟是把渚巽当成了练刀法的活靶子,意欲将她斩首,。
被无明之力锁住行动的夔脸色沉峻至极,他瞥见了渚巽的手腕,那里有一圈黑色的点状刺青。
他目光闪烁,嘴唇微启。
与此同时,小青年的苗刀堪堪在渚巽头顶落下。
嗡的一声——
一圈黑焰从渚巽手腕上爆炸开,将那小青年掀翻出去,跌了个狗啃大地。
夔在渚巽身上留下了属于自己的力量,这一刻发挥了扭转乾坤的作用。
在夔的意念驱使下,那圈黑焰呈环状将渚巽整个人圈护起来,狂燃得淋漓尽致,好似夔的愤怒化生。
两个中年人见状惊慌失措,对夔拳打脚踢,黑衣中年人抡起羯磨杵,狠狠砸在夔的背上,砸得夔骨头发出闷响。
黑衣中年人一边猛砸他,一边威胁道:“给我把你的招数收回去!”
夔一声不吭,绑着他的绳索不是问题,问题是他的法力被灭之心骨给压制住了,无法反抗。
他视野摇晃,抬头看见那个小青年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掐了个指诀,渚巽周身释放出灭之心骨的力量,那圈黑焰渐渐变弱,小青年一边装模作样地哀叫,一边举起苗刀,露出胜利而恶意十足的笑容。
“巽——”夔怒吼道。
他的叫喊传入渚巽的耳中,渚巽无机质的瞳孔,倒映出那两个中年人痛殴夔的身影。
血腥、暴力……
渚巽的瞳孔染上了一缕红色,那丝色彩涟漪般扩散。
小青年的苗刀二度砍下时,在空中刹车,被迫静止。
渚巽以凡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抓住了他的手臂,微微歪过脸,小青年便对上了一双赤红色的双眸。
小青年条件反射地要说出一个字,但那个字注定卡在他喉咙里,永远没法说出了。
弹指间,渚巽就夺了他的刀,反手插在了他的肚子上,一刀将小青年捅个对穿。
小青年睁大眼睛,表情从惊讶转为茫然,好像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他握住刀柄,手上染了从刀口流出的鲜血,踉跄几步,终于倒在了地上。
渚巽脖子后面那个金色龙纹此时灰飞烟灭。
她转过脸,注视夔不到两秒,目光上抬,钉在了那两个中年人身上。
白衣中年人几乎魂飞魄丧,指着渚巽道:“魔、魔!”
他替那个小青年说出了未尽的一字遗言。
黑衣中年人一言不发,举起羯磨杵,扔铅球一样笔直扔向渚巽。
羯磨杵在空中疯狂打转,变成残影,火焰莲花四射,瞬间到达渚巽眼前。
渚巽一眨眼,羯磨杵在空中定住。风撩开了渚巽的头发,她身前如有无形屏障,羯磨杵前进不得寸毫。
渚巽伸出一根手指,拨了拨羯磨杵,破天荒地开了口,声音轻极了:“佛家的东西……”
她手指一弹,但见一道金色残影疾逝倒退。
黑衣中年人只感到钻心刺骨的剧痛,视野忽然暗了,随即一片血红,倒了下去。羯磨杵的一个尖端深深扎进了他的印堂穴,死状凄惨狰狞。
“真讨厌。”渚巽补充了刚才没说完的话。
白衣中年人瘫倒在地,六神无主,闭眼等死。
渚巽站在原地,手指打了个旋儿,白衣中年人便被一股巨力凭空拉扯到了她面前。
白衣中年人这下是两股战战,汗出如浆,只剩进气多出气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