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了那些人手里拿着的武器,发动车子,想要离开,车子不知何故却走不了,想必是撞上的时候被那些人做了手脚。
渚巽喘了口粗气,怒火在心里燃烧,即使她不下车,对方肯定也会把她车窗玻璃砸碎。
渚巽神情冷静,走下了自己的越野车,甩上车门。雨立即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渚巽在雨中站定。
那群人慢慢朝渚巽靠拢,形成一个包围圈,其中一个抓着任肖的男人,个头高,叼着烟,是他们当中下达命令的队长类角色。
任肖死死盯着渚巽,眼里交织着恐惧和希望,还有厌恨。
男人脸上有种草菅人命的麻木感,他取下嘴里被雨打湿的烟头,朝渚巽说:“你兄弟欠了很多钱,你帮他还了十万,再帮他还剩下的,我们就不为难你。”
渚巽冷漠道:“他不是我兄弟。”
“你不想帮他还钱?”
渚巽道:“废话什么,要动手就快点。”
男人嘲笑道:“骨头太硬,吃亏的是你自己,最后给你个机会,反悔还来得及,别逼我们把你轮|奸了,再卖到会所做皮肉生意。”
周围人不怀好意地哄笑,盯着渚巽的样子像一群饿狼。
渚巽不为所动,任由雨水打湿头发和脸颊。
男人的手下们提着高尔夫球杆或者棒球杆,有一两个手里拿的是军刀。
渚巽环视他们,计算自己的攻击顺序。
——不能对普通人用法力,哪怕他们无恶不作。一个声音在渚巽耳畔响起。
闭嘴。渚巽冷冷心想。
“你们一起上还是单挑?”她漠然道。
男人冷笑了两声,一声下令,所有人动作整齐,扑向渚巽。
渚巽一个扫腿踢中了个子最矮的敌人,冲破包围豁口,避面了最惊险的第一次群攻。
群架交战的节奏与速度非常快,一眨眼就是两三招,对方还有武器,渚巽腿法再厉害,也免不了吃了一棍子攻击。
她咬牙挺住骨头瞬间的疼痛,没有让痛感拖累自己的身体反应,猛烈反攻。
雨势大了起来,男人站在手下为他撑着的伞下,看着渚巽以一敌众,他说了句什么,旁人回车上,取了一把军用长匕首给他,刀刃反射着寒光。
“真是匹野马。”
男人握住匕首,不紧不慢地朝战局走去。
张白钧开了自己的车,带着夔,往通向青山的国道那边赶。
他给渚巽打了几个电话,渚巽都没接,张白钧心里浮起不祥的感觉。
任肖,那个浑球怎么敢再回来,还狮子大开口地借钱,一定是赌得走上了绝路,什么都不认了。
渚巽竟然不告诉自己,还借了那混账钱,张白钧心里气得要死,心想等下要是找到渚巽,一定要狠狠教训她。
张白钧提速到最高,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掠过昔日的画面。
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渚巽的养父究竟是怎么去世的?”
张白钧一怔,神情黯然。
他目视前方,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讲述了当年的真相。
十多年前,小张白钧一回锦城,就吵着要去找他记忆中的那个小孩玩,青鹿山人也想看看那父女俩生活如何,便去了那耳聋的男人自己搭的简易棚屋。
棚屋没人,静得不同寻常。
“可能出门了还没回家。”青鹿山人对失望的张白钧说。
他们等了一个多钟头,却等来个陌生的拾荒老人,唉声叹气地用钥匙打开棚屋,青鹿山人心想莫非人搬走了?急忙上前询问。
拾荒老人说:“那男的被寻仇的上门绑了,扔河里,淹死了,他家小孩受了刺激,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遗体还停在殡仪馆,我来帮忙取点东西,料理后事。”
说完,他又一连说了几声造孽,青鹿山人十分震惊,一旁张白钧消化完了老人的话,六神无主,随即放声哭了起来,闹着要找小孩,青鹿山人心急如焚,跟随老人一同去了医院。
医院里警员也在,他说是一个小少女亲自下河将男人遗体捞起来的,沉下去了半个小时,已经不中用了,少女还抱着尸体,试图唤醒已经阴阳永隔的亲人。
直到少女声嘶力竭,意识到人死再也不能复生的现实,仿佛当头棒喝,恸哭起来,悲痛欲绝,赶到的警员看了也不禁恻然,他们想和少女说话,了解到底发生了何事,少女却发狂一样冲了出去,跑得不见人影。
青鹿山人之后才得知,少女用法力帮一个叫任肖的高中生赌博出千挣钱,得罪了一些势力,那些人查到了少女的身世,出于警告和报复,溺死了她的养父。
当时少女满城翻找躲起来不见踪影的任肖,青鹿山人找到少女后,少女双眼通红,睚眦欲裂,不顾她的拼命反抗,青鹿山人强行把人带回了芙蓉观。
“我师父帮忙料理了渚巽父亲的后事,”张白钧黯然道,“后来,渚巽在我师父面前表现得很顺从,我师父以为她放下了,其实她一直想报仇。半年后,她终于找到了任肖,从任肖嘴里逼出了那伙杀了他父亲的人的名单。”
夔轻声问:“后来呢?”但他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张白钧道:“她用法术,召来厉鬼,把那些人和他们的幕后主使都杀了,十三个人,一个不漏。”
车内一片安静,只闻雨刮器的声响。
夔没有说话,张白钧声音很轻道:“我若是当年和师父早些游历回来,说不定……”
说不定一切都有挽回的可能。然而,也只是说不定。
命运终究会往既定的因果轨道倾斜。
·
渚巽头部被球杆击中,鲜血和着雨水淌下,手臂上明显几道划伤,是格挡时留下的,四周敌人倒了一大半,剩下能站着的两三个都勉强维持,却谁也不敢再上前。
渚巽心跳剧烈,喘息深重,体力的流失让她的身体比最初反应迟缓了不少。
领头的男人手里握着长匕首,上面沾着渚巽的血,说:“你很能打,但你耗不起。”
他下手很快,渚巽的反应灵敏出乎他意料,挡下了他每一次攻击,不过他的刀子迟早是要扎进渚巽皮肉里的。男人望着渚巽若有所思,如果能把她眼睛划瞎,这人估计就不难对付了。
渚巽眨了下眼,雨越下越大,兜头盖脑地浇湿了她身上,很冷。
一如多年前那场雨,她跪在那人的墓前,蜷缩起来,痛哭失声。
杀了那些人,渚巽在内心对自己进行了残酷的宣判,真正害死她父亲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她自己。
她是多么幼稚而愚蠢啊。
从那一刻起,她背负起了永远不能改变的罪孽,伤痛直至今日依然无法抚平。
——要帮助别人,不能用上天赐予你的力量伤害他人。
这句话在她脑海丧钟一样反复回响。
可是她终究打破了这条戒律,因此得到了最大的惩罚。
恍惚回到现实,视野中疾光一闪,渚巽下意识后仰闪避,敌人第二招接踵而至,渚巽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上。
大雨滂沱中,失去防御的渚巽看到那男人举起匕首,朝自己扎下。
她瞳孔猛缩。
渚巽以为自己已遭到致命一击,却什么也没发生,反应过来时,她发现自己举起手臂,手腕上火焰刺青化作黑焰光环,绕着手腕流动,丝毫不受雨水影响,其法力瞬间弹开了那个男人。
这是夔给她的护身符……渚巽怔怔的,反应了过来。
那男人艰难爬了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脸上显出了愕然而兴奋的表情,转头对一直旁观而瑟瑟发抖的任肖说:“原来你没撒谎啊,她真的有特异功能。”
这时,雨中开来了一辆同样的厢型车,又下来了七八个人,是那男人叫来的增援。
“把她抓回去,卖到地下研究所做人体实验,能卖个大价钱。”男人对那些新来的同伙说。
那些人全部提着长长的棍子,朝渚巽逼近。
渚巽竭力站起,她知道自己的体力不足以支撑起下一场战局的胜利了。
她还有一个选择,使用法力。
动用法力对付他们,面临的是被天监会除籍,辜负一直重用她的定永平,可是这些人为什么不肯放过她,她当初已经放过了任肖,为什么任肖还有脸回头利用她,让她再次想起那些痛苦的往事……
渚巽的目光落在任肖身上,心头蓦然浮起一股强烈的嗔恨。
——不如就用这黑焰,把他们都烧死吧。一个冷诮的声音响起。
冰冷的念头没来由滑过脑海,陌生至极,渚巽吃了一惊,接着发现自己受到了这念头的诱惑。
——绝不能对凡人动用法力,不要再重蹈覆辙。另一个坚决的声音响起。
渚巽闭上眼,丹田处的灭之心骨缓缓动了下,灰色的染污突然浮泛。
——你要任由他们践踏你,杀死你吗?这些人作恶多端,消灭他们!
——为什么不敢用法力反抗?你自以为正义,其实和当年一样愚蠢。
好几重声音包围了渚巽,她意识疲倦,心防失守,包围他的人群重重给了她第一击。
渚巽扑倒在地上,后脑勺剧痛,接二连三的酷虐击打落在她背后和四肢,渚巽身体微微抽搐。
她失去了反抗力气,灭之心骨的染污在她的灵源中迅速扩散。
领头的男人一脚踩到渚巽挣扎的手上,用鞋底重重碾了碾,说:“把她拷起来。”
渚巽无神地注视着他踩在自己手指上的鞋帮,阖上双眸。
那些人七手八脚地将渚巽拖了起来,有人拿来了手铐,要给渚巽戴上。
“记得卖了之前,让大家伙先享受享受。”男人吩咐手下。
众人发出哄笑,接二连三说出下流脏话。
他们没发现,渚巽悄然睁开眼,眸子一片赤红,神情诡异。
她猛然间爆发了横扫千军的力量,掀翻人群,领头的那个直接被震到十多米的空中,又啪得摔在地上,发出沙包般的沉闷响声,溅起一地雨水,不动了。
渚巽抬起头,任由雨水冲刷着额头流下的鲜血,发出舒服的喟叹。
她张大嘴,口渴似的喝了些雨水,继而释放出一身的威压,灭之心骨的法力源源不绝地涌出,无形无色,却力比千钧,压得在场众凡人不得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