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舍。从南往皇城方向的一座城池。
袁清宋带着满身盘缠和一匹快马行至此城。他找了间上好的客栈落脚,沐浴更衣,斜躺在床头打盹。
出门五天,他一直好吃好喝,完全没有考虑身上再多盘缠照这样花下去根本熬不到皇城。
一路上听说煌舍的歌舞很有名,一到夜晚就有大群男女在空旷之地搭台看戏或围着火堆翩翩起舞,好不热闹。
袁清宋白天睡够了,起身下楼用晚饭,又是一桌大鱼大肉。
饭后他打着饱嗝回房无所事事朝窗台外张望,临近傍晚楼下街道仍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做买卖的,赶路的,使得本来并不宽敞的道变得水泄不通。
近段日子袁清宋总觉得有人在监视自己,环顾四周仔细观察又没有蛛丝马迹,他用手中的折扇敲了敲额尖,无奈地摇摇头,他自嘲道:莫不是体内余毒未清而时刻产生了幻症!
“客......官们,夜会马上要开始了,您可以出发往东街去了......。”店小二很负责,站在走廊上扯着鸭公嗓提醒住店客人们及时参观煌舍城著名的夜会。
袁清宋跟着人群一同前往相隔三个街口的东街。
今日没有搭台,只有火堆舞会。
随着乐器发出的声响,一群光着膀子腰间包着蓝粗布的汉子呼喊着听不懂的语言跑出场,接着又是一群披头散发,用蓝粗布裹着胸和臀部的女子同样呼喊着出场。
袁清宋瞪大双目,展开折扇,又慢慢收拢,满面失望的神色表露无遗。
曾经在皇城混过的公子哥所欣赏的歌舞精致绝伦,舞姬个个霓裳华美,悠然转身风摇柳枝摆,这种粗糙狂野的舞风他欣赏不来。
刚走出人群就听到身后传来“公子留步”的请求,循声回头望去说话的是个老者。
袁清宋礼貌地向老者作揖,问道:“请问老人家有何指教?”
老者微微一笑,露出一排黄黑牙,他朝舞群望去,指着其中一位身材丰满,臀部浑圆的姑娘道:“公子,那位姑娘相貌如何?”
见袁清宋有所迟疑,他接着道:“哈,没别的事情,就是想……把姑娘许配给公子”。老者轻描淡写,好似姻缘之事随口成器。
“什么?!”
袁清宋差点把眼珠子吓掉,赶紧摆手道:“这可使不得,后生年纪尚轻暂未有娶亲立室之志,再说姑娘终身大事,岂可随意许配”。
“诶,公子请慢,您听我说”,老者见袁清宋想跑,赶紧拦到跟前道:“那位姑娘名叫梅朵儿,她十分中意公子”。
袁清宋迫不及待言道:“荒唐,我到此地时歌舞已经开始,姑娘与我素未谋面,何以会有倾慕之心?!”
老者似乎等着袁清宋发难,带着毫不意外的表情继续道:“梅姑娘刚才一直偷瞄公子,于是老夫用法术获悉姑娘的闺心,她确实中意公子,公子若不嫌弃就娶了她吧”。
“老人家您会读心?”袁清宋今天算是开了眼界。
“呵呵,山野村夫的小伎俩,登不得大雅之堂”,老者一直保持微笑的表情继续道:“公子的面相极佳,乃富贵人家之命,梅姑娘今天是跟定公子了。若公子不同意老夫就只有使用些强迫的手段”。老者讲话开门见山,预示着今天必须成事,不得含糊。
袁清宋当场无语,当初从家里逃出来就是为了逃婚,现在倒好,莫名其妙在此地被强行婚配了。
他看着眼前的老者,古来稀的年纪,面色红润精神头足,背脊挺得笔直,虽然比袁清宋矮一个头,架势气度一点都不弱。袁清宋担心再碰到王老汉那种深藏不露的狠角色,他在心里暗暗地骂道:“娘的,老子是中了什么邪,总跟老头过不去,他不会是什么抢男子做压寨“夫人”的江洋大盗吧!”
“哈哈哈哈......”老者狡黠的眼神盯着袁清宋用一种戏虐的语气道:“你......猜……对……了!”
袁清宋脑子里一片空白未作多想,身体本能地辗转腾挪想施展轻功逃跑。
他心中甚是不快,放着家里娇滴滴的夜雨妹妹不娶,在这陌生地娶个陌生姑娘,还一副野人投胎的打扮,娶回去岂不会被打断腿。
这个飞来的“大便宜”是捡不得,捡不得。
老者见煮熟的鸭子想飞,他一把揪住袁清宋的领子往左边暗处拽。说也怪,袁清宋被抓住那刻起就象是着了魔般听话,不吵不闹不挣扎,老者右手一挥眼前出现突然出现一个一人宽的地洞。
“进去吧!”老者把袁清宋扔进洞里,尔后自己也跟跳进洞去。
远处监视袁清宋的幽不语见人莫名其妙消失在一个地洞里,顿时着急起来,这种蝼蚁洞很复杂进去很可能迷路,到时一辈子出不来或者被蚕食掉都说不定。就在幽不语犹豫间蓝光一闪,地洞消失在眼前。
时不宜迟幽不语掏出玉佩念诀,他召唤出风沫芙。
“参见少主!”
“沫芙,我命令你找到这附近的地洞救出袁清宋”。
风沫芙抬头向四处凝望,斩钉截铁道:“周围有妖气,我去去就来。”话毕便行动迅速地消失在黑暗中。
只是稍微片刻,风沫芙再次出现,这次她抓个人——火堆舞会上一个跳舞的男舞者。
别看男舞者一身腱子肉,强壮有力的模样,胆子小得很,风沫芙随便吓唬两下就什么都招了。
原来火堆舞会是个局。用来给蚁后找男宠的局。
不明就里的外地人跑来看热闹,只要被蚁后看中了就会被抓去享用。本地人都知道这个秘密却不敢声张。因为他们是盘踞在此地的“蚁妖”一族,实在得罪不得。
那些被抓去当蚁后男宠的男子们每日侍寝,生命力被蚁后一点点吸取,大部分一个月后就会归西。
所以本地人会极力推荐歌舞会就是为了骗外地人入局,在他们眼中只要不是煌舍城里左邻右舍乡里乡亲被抓走,牺牲一个萍水相逢的非亲非故的外地人是最好的选择。
“好事”偏偏让袁清宋赶上了,幽不语头疼,蚁妖迁入此地生存已经有上百年,地下种族庞大,这要是真斗上了,在地面上兴许有丝丝胜算,遁入地底下肯定要吃大亏。
风沫芙建议放弃袁清宋换个方向用别的方法找礼天衣,就算更加复杂至少不用在此涉险。
幽不语回头看着舞会结束四散而去的人群,舞者们早就瞬间消失殆尽。虽然他并不喜欢袁清宋为人,但眼看一个好端端的男子就要被妖吸光生命力,委实良心上有所过不安。
“如何进蚁洞?”幽不语回过头问道,他决心救袁清宋。
“......”
“风沫芙!妖呢?”幽不语有不祥预感。
“我刚吃了”
幽不语讥讽地道:“好吃吗?”
风沫芙轻描淡写地回答道:“很久没吃妖物了,可惜小蚂蚁灵力修为太差,肉也没啥,吃下去不够塞牙缝的”。
“你是狼妖,狼......妖......,不是食蚁兽类,既然你把蚁妖吃了,那找入洞口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风沫芙反抗道:“我才不去,这么大个城池如何寻迹?”
幽不语知道狼妖难以服管不是一天两天事情了,对她好一点就没了主次。以前父亲或者幻风长老在的时候狼妖畏惧他们的法力,基本服服帖帖不敢造次,自从玉佩由自己保管后狼妖就经常不听指挥,净干些小打小闹的坏事,非要主人发怒才收手。
“风沫芙,我命令你去找入口!” 幽不语收敛起好人脸,用凛若冰霜的语气下达任务。
狼妖也迅速收起一副无赖表情,严肃答道:“领命!”
地洞可不好找,狼妖虽然领命,却站着不动。
幽不语睨了她一眼,见她无措的样子,调侃道:“你把地刨个洞说不定能找到”。
“我不是狗。”风沫芙心中极度不满地回答。
“或者你变小找个树下的蚂蚁洞钻进去试试?”幽不语继续揶揄。
“。。。。。。”
眼下玉佩主人之命不可违背。若违抗命令只要玉佩主人施法则锁在玉佩中的元神就会消散,届时失去元神的妖物将命不久矣。
当年的幽丛飞也好,风幻也好,那都是武林之中一等一的高手,沙怒族更是降妖束魔的法宝不少,狼妖被擒之时虽心有不甘,却也服气,甘心为两位高人卖命。而眼前这小子纯粹是得了父亲的势,武功修为根本不及幽丛飞一半,仗着玉佩主人的身份对她呼来喝去,没大没小。风沫芙盘算着有一天冲破束缚,她定要亲手撕掉这小子一层皮以作纪念。
抬头盯着幽不语假装面无表情实际内心得意洋洋的模样,风沫芙心中多次气结,绿着一张娇美的脸蛋消失在空气里。
狼妖向来行事心狠手辣,打探消息也从来不拐弯抹角,她一路杀到客栈抓了店小二动起私刑逼供。
店小二比小蚁妖硬气许多,手腕被风沫芙掰脱了臼还在装疯卖傻。
风沫芙一脸不屑,用恐吓的语气道:“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怕告诉我蚁妖的秘密后,蚁妖去伤害你家人。这样吧,你告诉我实话,我就不再折磨你,还帮你们煌舍消灭那群蚁妖,要是不说,哼,我直接撕了你的皮!正好我没处撒气。”
店小二抬起头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风沫芙,贵公子的衣着,说话低沉男音,明明是个男人,却窄肩纤腰,皮肤白皙,手指细腻如小葱儿。
“呵呵,就凭你一副“女流”模样还想去倒蚁妖的老巢,怕是自不量力了,別枉送了性命。”店小二忍受着钻心之疼劝诫风沫芙不要去白白送死。
风沫芙听此一言,顿时失去耐心,她伸手掰过店小二的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然变成深邃如同暗潭,霸道地紧紧盯着对方双瞳。
店小二整个人像块被雕琢成人形的木头一动不动,唯有瞳孔一时收缩一时放松。
他被风沫芙的读心术牵制了魂魄。
读心术非同小可,涉及用灵力窥探人心,都说人心难测,所以使用一次是要耗费大量灵力,风沫芙不到失去耐心是不会轻易使用。之前那老者在袁清宋的询问下不否认自己懂得读心术其实是糊弄人的,他只不过擅长察言观色,以蚁妖的基本修为根本无法达到千年狼妖那种水平。
风沫芙在这个人的内心深处里仔细搜寻着自己想要的答案。
人的每一个想法,每一个处记忆都变成千千万万张小纸条,在无边无际的空间里漂浮,找寻目标绝非易事。
找了几张纸条上面写的全是对某位姑娘的思念。风沫芙心中甚是不悦,她向来看不起人类情情爱爱,整日无病**,动辄殉情私奔,简直恶心透顶。
看样子必须要用“招贴术”!
风沫芙嘴里念着法术咒语,忽然之间漂浮在空中的小纸条全部有了灵性,认真地排起队来。
“蚁族灵贴,全出!”
哗啦啦,小纸条四散开来,将一些与蚁族有关的纸条包围在中间。
风沫芙纤手若幽谷兰花,翻飞于前胸,信手一挥,那些有用的纸条变戏法般出现在她的掌心。
粗略翻阅其中,风沫芙心有定见地付之一笑。事不宜迟,该回去向幽不语复命了。
她斜目睨了睨被她拽着衣襟的店小二,虽然法术已解,但人类肉身哪里经得起如此邪魅的法术加身,此刻他正早已昏迷不醒人事。
风沫芙鄙夷地将店小二随意扔在地上便匆匆离开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