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为了医治裴九川,孟花朝让樊重去宫外寻找高人,如今裴九川已经恢复正常,孟花朝正想派人给他送个消息,让他赶紧回来,没想到这消息还没送出去,他就已经回来了。
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还带回来一个穿着道袍的瘦小老头儿。
据樊重介绍,这个瘦小老头儿姓马,是个游方郎中。樊重是在北冥王城郊外一个小镇里找到他的,据当地人说,这位老头儿不仅精通玄黄易经,而且医术极为厉害,但凡经他之手医治过的人,无不健康痊愈。当地人将他奉若神明,称呼他为马神医,名声极大,听说有很多外地人为了能得到他的医治,甚至不远万里跋山涉水过来找他。
樊重也是被他的名声吸引过去的,当面试了他一番,发现他确有真才实学,称得上是名副其实的神医,便立即将人带进皇宫,打算让他替陛下治病。
北冥帝对他说道:“孤已经痊愈,无需医治,你把那位老郎中请回去吧,诊金照付。”
樊重低头应下,可没过多久,他就又回来了。北冥帝问:“老郎中已经走了?”
“没有……”樊重看起来有些犹豫,“马神医说他不在乎那点诊金,他愿意进宫跑这一趟,只为能见到陛下一面。”
北冥帝看了他一眼:“区区一介郎中,给点钱打发就是了。”
他是一国之君,身份尊贵,岂是寻常人想见就能见的?他是皇帝,又不是摆在菜市场口的大白菜,可以任人翻拣。
樊重说:“属下原本也是这个意思,但是……马神医说他通过夜观星象,知道了一些很特殊的秘密,这些秘密跟陛下有关系,他觉得您一定会对这些秘密感兴趣。”
对于这番话,北冥帝显得毫不在意,他道:“故弄玄虚,他若是再不走,就让人将他撵出去。”
“马神医早就料到陛下不会相信他,他特意让属下将这样东西转交给陛下,说是陛下只要一看到这样东西,立刻就接见他……”说着,樊重就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灰扑扑的小荷包,他将小荷包双手递上去。
北冥帝随手拿起小荷包,将里面装着的东西倒到掌心里,他漫不经心地往掌心里一瞥,原本很随意的表情,顿时就变得无比凝重。
静静躺在掌心里的,是一颗类似于鹅卵石的椭圆形石头,触手光滑圆润,与他之前从黑盒子里取出的那颗鹅卵石长得一模一样。
看来,这个姓马的老头儿的确知道一些事。
北冥帝沉吟片刻,方才吗面无表情地说道:“宣他来见孤。”
樊重不明白陛下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但君命如天,樊重没有任何犹豫,当即转身走出翰墨斋。没过多久,他就带着马神医回来了。
马神医长得很有特色,他长得既矮又瘦,干巴巴的身体外面,套着一件宽大的破旧道袍,下巴上悬挂着三寸山羊胡须,说话的时候,山羊胡须会伴随他的说话节奏一抖一抖的,那模样特别可笑。
他一见到裴九川,当即拈了个无量天尊的手势,躬身行礼:“贫道拜见陛下。”
北冥帝摆了摆手,樊重当即会意,默默地退了出去。
偌大的翰墨斋里,只剩下北冥帝和马神医两个人,北冥帝用两根手指夹住那颗鹅卵石,随意地晃了两晃,问:“这是你的东西?”
“不,这是贫道去年用一个馒头,跟一个老农民换来的……”马神医见他不信,连忙又说道,“当时那地方正在闹灾荒,到处都是难民,这东西本来是一个农民从地理挖出来的,他也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就随手丢在了家门口。贫道经过他门口时,无意中见到了这东西,直觉告诉贫道,这东西应该不简单,于是贫道就用一个馒头,从农民手中换走了这东西。”
见他说得头头是道,北冥帝半信半疑,又问:“那你告诉孤,这东西是从哪里挖出来的?”
“何陆乡,那地方很偏僻,它位于幽光国的边陲山林之中,平日里罕有人迹,陛下若是感兴趣,贫道愿意为陛下画出前往何陆乡的路线图。”
北冥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之前说你知道一些很特殊的秘密,指的就是这些?”
“当然不只有这些……”马神医笑呵呵地说道,“贫道不才,对星象推演之术略通一二,近日来贫道夜观星象,发现紫微星旁伴有灾星,此乃大凶之兆,贫道特来告之,以便陛下多加防范。”
北冥帝却道:“孤信天信地偏偏就不信命,你如果只是想跟孤说这些毫无根据的话,大可不必浪费口舌,请回吧。”
他正要让人送这老头儿离开,就听到老头儿连忙开口说道:“此话并未毫无根据,贫道通过夜观星象,知道陛下近日来被蛊虫缠身,贫道之所以恰在此时出现在北冥王城的郊外,为的就是能利用这个机会进宫面见陛下。贫道送给陛下的这颗石头,也是一颗蛊虫,只是长久的沉寂,令石头中的蛊虫陷入了休眠。陛下若是不信,可以将鲜血滴入石头,立刻就能唤醒石中蛊虫。”
蛊虫……
北冥帝微微眯起双眼,他想起了那只钻进他体内的红色小虫子,之前他一直搞不懂那只虫子是个什么东,原来,它就是传说中的蛊虫。
他又看了面前的老头儿一眼,随意地说道:“若这石头中的蛊虫被孤唤醒了,它要对孤不利该怎么办?”
“这种能够被封存在石头中的蛊虫,并非寻常的蛊虫,它们不具有毒性,在很久以前,它是被人们用来作为储存信息的容器,因为这种蛊虫一旦钻入人的体内,就会让人看到寄存在蛊虫体内的记忆。”
北冥帝微微皱眉:“记忆吗?这些记忆一定是真的吗?”
马神医神秘莫测地一笑:“这要因人而异,毕竟每件事情都有多面性,每个人都有自己看待事物的独特性,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能说得准呢?”
这话说得很有技巧,既回答了北冥帝的问题,又没有显露出任何破绽。
北冥帝问:“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孤不相信星象连这些事情都能告诉你。”
“当然,星象只能预知未来即将会发生的大事,这些事是贫道这些年来游历四方,通过各种方法收集而来……”马神医笑得满脸褶子,像极了一朵盛开的大菊花,“贫道漂泊多年,只为求得一位明君,辅佐其一统天下
,贫道也好借势载入史册,名流千古。”
北冥帝似笑非笑:“你这人说话倒也实诚。”
“人有七情六欲,贫道喜好名利,此乃人之常情,没什么好隐瞒的……”马神医捻着山羊胡须笑着说道。
第一次见人能把贪图名利说得如此坦荡,如此看来他倒也算是个人才,北冥帝问:“这么说来,你是特意来投靠孤的?”
“陛下英明,正是如此……”马神医再次拈指躬身,“陛下文武双全,睿智无双,实乃千古难得一见的明君,贫道若能得到陛下的收容,必定竭尽全力效忠陛下,肝脑涂地鞠躬尽瘁!”
北冥帝既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他一边转动手中的鹅卵石,一边问道:“你刚才说滴血能使这块石头里的蛊虫重新苏醒,这么说来,即便不是孤,换做是其他人,只要他们滴血在石头上,蛊虫就能被唤醒?”
“当然不能,这种可以储存记忆的蛊虫乃巫族独有之物,能唤醒这中蛊虫的,只有巫族之人。换言之,普通人得到它没有任何用处,无论怎么做,它在普通人手里,就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又是巫族!似乎他遇到的每一件事,都能跟巫族扯上关系!
北冥帝心中略显烦躁,但他面上仍旧平静无波,他沉默了片刻,方才淡淡地说道:“你先下去吧,以后有事孤会再宣召你。”
意思就是他可以留下来了!马神医欢喜地笑道:“贫道告辞。”
马神医走后,裴九川独自坐在翰墨斋中,盯着手中的鹅卵石看了许久,直到外面响起西瓜的声音,他这才回过神来。
门外西瓜在问:“陛下,天黑了,该用晚膳了。”
裴九川顺手将鹅卵石塞进衣袖中,他起身走出翰墨斋,说:“去雁回殿用膳。”
西瓜对此早有准备,听到陛下这么吩咐,他立刻撑开油纸伞,毕恭毕敬地跟在北冥帝的身后,为他遮挡风雪。
雁回殿内的晚膳早已准备妥当,孟花朝带着小馒头坐在侧位,裴九川坐在主座上。他看着孟花朝不停地为小馒头夹菜,无奈地说道:“你太惯着他了,这么大个孩子了,应该能学会照顾自己了,你让他自己夹菜就行了。”
说完,他就将自己的空碗往孟花朝那边推了推,理直气壮地说道:“孤想吃排骨,要肉多骨头少的。”
孟花朝毫不客气地甩给他一记青葱白眼:“你这么大了,还吃你儿子的醋,你也不嫌丢脸!”
她顺手将一块排骨扔进他的碗里,然后就低下头去继续照顾儿子,没再搭理裴九川那个蛇精病。
裴九川捧着碗,将那块排骨啃得干干净净,他说:“孤之所以吃醋,还不是因为你太偏心了。”
孟花朝说:“哦,都怪我咯?”
“当然怪你……”裴九川将空了的碗又推到孟花朝面前,“孤要喝汤,别把葱花弄进碗里了。”
孟花朝无语地看着他,这男人真是越来越欠调教了!
小馒头抱着碗筷,看着父皇和母后之间的互动,忍不住偷偷地笑了起来,两个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差点没把孟花朝萌出一脸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