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青歌!”
“嘶,芒儿,跟你说多少次了,叫爷爷!”
颜青歌不满地瞪向脸色明显阴沉的颜朔辛,一怔,随后漫不经心地说着:“发现啦?”
“果然是你干的!”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的字眼,颜朔辛盯向满不在乎的颜青歌,目光冰冷,“为什么,她根本就没有见过你,和你没有任何恩怨!”
“哼,那小嫚子勾引于你便是错的。这个女人,不能留!”
“她说的都是真的?”
“什么?”
“寒芒……我叫寒芒?”
颜青歌目光微凝,继续摆弄着手中的碾药器物,漫不经心道:“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颜青歌,我不叫颜朔辛,我叫寒芒对不对,你说的那些都是骗我的对不对!”
“颜朔辛!”
“……”
“你脑子坏了么,那些都是你的记忆,你一点感觉都没有么!你就是颜朔辛,寒芒是你的小名,是你母亲给起的,我一直叫你‘芒儿’,难道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么!”
“……那苏柔桑呢?如果我的记忆都是真的,为什么会没有她?你知不知道她见到我的时候有多开心,我说我不认识她,她哭了,你知不知道!她哭的很伤心,你到底知不知道!”
颜青歌抿唇,竟是不自在地别开了视线,不与颜朔辛相视。
沉默着,他不再质问,他也无所解释了。
而许久,颜青歌轻叹:“芒儿,你不该爱上这小嫚子的。”
“……”
“你当是无心之人,你没有心,拿什么来爱人?”
“心?”
颜朔辛抚上心口,觉可笑。
那儿是他的心,他能感受到它的跳动,而颜青歌说他当是无心,可笑,凭什么?颜青歌凭什么剥夺他爱人的资格!
“颜青歌,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苦衷,也不想知道!我不希望连记忆都被别人给控制了,我记不起苏柔桑了没错,可是和她在一起的感觉骗不了我,这女人你杀不得,我也不会再给你杀她的机会!”
“芒儿!”
可他背影决绝,颜青歌是从未见过这般决然冰冷的颜朔辛,他那一向无所谓,漫不经心的神色终是产生了裂缝。
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孩子居然不再唤自己“爷爷”了,他明明记得,这个孩子是最敬重他的。
哦,想起来了,从自己带他回幽寰开始,从他忘了那个小嫚子开始。
一个女人罢了!
一个女人……
也不知颜青歌思及何,竟是仰面大笑起来,毫无征兆。
小龙溪望着大笑的颜青歌,却是恹恹了,担忧地瞅向自家主子,摇着小尾巴,离开了屋子。
明明是笑,怎么这么凄凉,这么悲哀。
多少无奈?
——————
“朔辛你……”
“你以前怎么叫我便怎么叫吧,别太刻意了。”
“嗯……”
就像是一场大灾难,本繁盛花开的繁祭,现在却是一片荒芜,一场狂风,留下的是荒芜的凄凉。
距离那天已经过了七天,她脸上的伤口已经结痂,那么一大块的伤口,几乎占了半边脸,怕是好了也会留下痕迹的。
想到这儿苏柔桑就有些黯然了。
这也算是她三年来浑噩度日,浓妆艳抹的报应吧。
颜朔辛说他并不会在乎的,关于她的容貌。
可是她在乎了。
结痂的地方那么一大块,看着如此狰狞可怕,她自己照镜子都会伤神许久,所以她拿纱巾掩去了,半遮颜。她不想让颜朔辛看到她丑陋的右脸颊。
女孩子便是这般,她们爱美,却更爱将美展现给爱的人。她们单纯美好,纯粹自然,想将最好的一面表现给喜欢的人看,所以她们注意着自己的一言一行,矜持有度,恐唐突了去,恐给心上人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那是满怀羞怯的希冀,患得患失的悲哀。
七日,他几乎不离自己一步,她都有些受宠若惊。
她知道他是幽寰大皇子,是下一代的幽寰王,他并非是清闲之人,而连续七日的陪同,就真似一个清闲之人一般了。
他带着自己闲逛幽寰,不同的地方,不同的风景,他为自己采珠绘沙,似乎比寒芒的时候还会玩了。
“寒芒,你已经连续陪我整整七天了……”
“不喜欢我陪着你?”
“不是。”苏柔桑轻轻摇头,他能陪自己,是自己最开心的了,可是,“你爷爷……”
“莫再提颜青歌!”
就似成了一个禁忌一般,现在的颜朔辛,只要听到颜青歌,立马脸色就阴沉了。
苏柔桑噤声,低首。
见苏柔桑如此,颜朔辛有些慌神了,急于解释:“颜青歌这般对你下了杀心,我实在不能再忍受他了,柔桑,我不是、不是摆脸色给你看。”
苏柔桑抬头,看他这般难得的憨萌之态,不由扬唇浅笑:“寒芒,他好歹也是你的爷爷。”
“我不想认他!”
“寒芒。”
苏柔桑想再说什么,便见得小龙溪摇摇摆摆地游了过来,通体蓝白的色调很是柔和舒服。
只见小龙溪绕着颜朔辛转了又转,看着颜朔辛,小脑袋不住点着,似在说些什么。
而颜朔辛直接皱起了眉头,道:“不去!”
“寒芒?”
“……是颜青歌,他叫我带着你过去。”
“带着我?”
“是的。”
“那便去就是了。”
“不行!”
“寒芒……”
颜朔辛脸色凝重,看向苏柔桑,皆是担忧:“我不信任他,我不想你有任何受到伤害的机会。”
苏柔桑闻言,几番错愕,而不能否认的是,她内心的喜悦。
而喜悦归喜悦,理智的情商判断她还是有的。
“去吧,我们一起去。”
“苏柔桑!”
“我晓得。”苏柔桑美眸流光,笑意涟涟,“我会听你的话,你不准让我接触的,我保证会退开二十来米,不靠近丝毫。可是这个不一样,他是你的亲人。”
“……”
“你若不去,我便是去了,你可想好?”
“……败给你了。”
——————
“芒儿,爷爷也是不希望……”
“你若是将我和柔桑叫来只为说你所谓的道理,就免谈吧。”
“芒儿!”
颜朔辛别过脸去的,面无表情,拉着苏柔桑就想走。
“朔辛,你爷爷还没有把话说完呢。”苏柔桑浅笑着,拉住了颜朔辛的衣袖,不让颜朔辛拉自己离开。
颜朔辛看了苏柔桑一眼,眉头微皱,有些不悦:“你从没喊过我朔辛!”
苏柔桑轻轻摇头,柔柔地喃喃着:“有什么关系,颜朔辛如何,寒芒如何,你便是你。”
颜青歌闻言倒是一怔,眼神竟有些恍惚起来,他还记得,她也曾这么温顺地对自己说过。
「有什么关系,你是你,颜青歌是你,颜大皇子也是你,我怎么会因为一个身份,就弃你而去?」
他记得那个时候,她嬉笑着,笑话他的患得患失。
他多希望,她当时说的是真的,她真的不会因为他是颜大皇子就离开自己呀?
胡扯!全是胡扯!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许个谎言给他!
“芒儿,我曾经喜欢过一个女孩子,她叫弦索……”
颜青歌突然开口,望向颜朔辛,而目光微散,略显呆滞,他就像是深深地陷入自己的记忆里去了。
颜朔辛一怔。
巫女弦索!这个曾差点毁灭整个幽寰的女人!
“芒儿,幽寰历代主子是不能爱女人的,那是诅咒,幽寰主历代的诅咒!”
颜朔辛皱眉,下意识地握紧了苏柔桑的手:“我不是来听你说教的,随便编个故事来唬我么?”
颜青歌轻轻摇头:“那个叫繁祭的地方,你不该去的,关于繁祭的传说你不知,那我便来告诉你。”
颜朔辛眼中闪过不耐烦,他不想听,也不知为什么。他的直觉告诉他,不会是什么好故事,对于他来说,绝不是件好事情。
而苏柔桑攥住了他的衣袖。
苏柔桑抬眼看向颜青歌——她想知道,关于繁祭的传说。
颜青歌也不理会颜朔辛愿不愿意听了,径自讲来。
“相传繁祭花海,自古便有,那是老祖先的时候了,先代幽寰主爱上了一个巫女,他们曾在繁祭花海相约永不分离,可笑的是背叛与食言也不过一瞬的事情,不过转瞬的时间,翻天覆地。
先代幽寰主娶了别的女人,幽寰历二月廿三,那是他的婚礼。”
就像是在讥讽与嘲笑他们曾说的永不分离,那一天满星开得最是灿烂,而同一天会被狂风吹散,四处流离,剩下的只是荒芜,触目惊心。
那棵偌大的花树还静静地立于这儿,光秃枝干,无限凄凉。
明明应是万物生的时季,这般与它处不符的萧条也着实讽刺了。
“那个巫女在那一天,屠杀了整个幽寰宫,将新娘也杀害了,被先代幽寰主追赶着,来到繁祭。
而来至繁祭,她就不跑了,她转身冲那个男人笑,然后以血画引,结下世代的诅咒。
她说,她憎恨,她会报复的,而她的报复便是诅咒先代幽寰主的世族,一代又一代的幽寰主和这个男人一样!她要世世代代的幽寰主都接受那个和她一样的可怜女人的仇恨!”
颜青歌自己也觉得可笑,分明是先代幽寰主的故事,可笑得在他身上居然重蹈覆辙了!
“颜青歌,你跟我说过你不会像你那愚蠢的先辈一样重蹈覆辙的,我也那么相信你不会,怎么?你也和那些幽寰主一样了?呵,真可笑,真讽刺!颜青歌,是我瞎了眼!”
那个时候,她歇斯底里,看着一袭红衣的他,刺目,碍眼!她笑了,那么悲凉。
“你也要像那些个女人一样用仇恨来复仇么?”
那个时候,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女人,冰冰冷冷地说着这番无关紧要的话。
“报复?呵,颜青歌,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那一份!”
那个女人,那个时候,笑容收敛,而神色冰冷,目光戾气纵生,掷下这么一句话,便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而后,那几乎毁尽整个幽寰的大灾难!
他奉命去捉拿她。
巧合的是,最后一面是在繁祭。
可是,最后怎么就成这样了,她死在自己的剑下,笑得悲凉,她倒在血泊里,身体渐渐失去了温度。
至死,她都没向自己说什么,就那么笑着死在了自己的剑下。
后来,他退位了,隐居了,性子也变了。
他也时常看着那棵繁祭里偌大的花树,那儿也有他们的温度,他会望着它再次询问着,询问着那永不会回答自己了的人。
他问:
而那一份是什么呢?弦索,你为什么留下半句话就走了?属于你的,属于我的,我一并给你可好?你为什么不能再多等我一些时日,等我熬过我的劫,我就来偿还我对你的债,而你为什么不能再等等我?
苏柔桑惊诧,看向颜青歌的目光平添了几分怜悯。
她知道,每个人都有属于他自己的故事,就算是恶毒如颜青歌,七天前还险些害死了她,虽然最后被颜朔辛阻止,却也是让她毁了半边容。而他有自己的故事,没有规定说是恶毒之人就不许有凄苦的往事。
“所以呢?”颜朔辛忽的冷笑,对于颜青歌这种“推己及人”的做法表示万般厌恶,“颜青歌,你也不过孱弱之人!”
颜青歌瞳孔赫缩,别开了脸竟是没有反驳什么。
“颜青歌,你在奢望什么?你告诉我这个诅咒,这个可笑的历代悲剧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希望我别‘重蹈覆辙’?可笑!你连你自己都管不好,又有什么资格来管我!你能爱上巫女弦索,凭什么不准我爱上苏柔桑!你负了巫女弦索,那是你。我是我,你凭什么断定我也会受到这个可笑的诅咒也去负了苏柔桑!不都是你一手策划么?把我弄回来,又在我的记忆上动了手脚,让我忘了我爱的人,让我永远困在这个幽寰里,不都是你的策划么!”
满是不屑与嘲讽,当他冷静地思清楚一切的时候,他对苏柔桑有多在乎,对颜青歌就有多厌恶!
颜朔辛是厌极了这个曾差点杀害了苏柔桑的颜青歌,哪怕他是自己最敬重的爷爷。
“朔辛……”苏柔桑轻轻扯了扯颜朔辛的衣袖,眉头微蹙,她觉得颜朔辛说的有些过分了,再怎么说颜青歌也是他的爷爷,是当敬重的。
“你帮他?帮这个差点就杀了你,害你现在这番模样的家伙?”
苏柔桑一怔,低首,手轻触脸上的轻纱,就算是隔着轻纱,她还是能感受到轻纱下那块狰狞凹凸的结痂,那是她不想面对的。
“颜朔辛!你当真出息了,有气冲我来,揭女人的伤口很让你开心么!”颜青歌忽的呵斥颜朔辛。刚才无论颜朔辛怎么责难自己,怎么讽刺自己,他都默不作声,而此刻他开口呵斥了。
颜朔辛也后知后觉意识到了自己刚才是说了揭苏柔桑伤疤的话语,不由一阵懊恼,握住了苏柔桑放在轻纱上的手,轻声道:“我没有嫌弃你毁容的意思,我只是……”
“颜朔辛,你脑子被猪啃了么!”颜青歌忍不住再次呵斥了颜朔辛一句。
颜朔辛语噎,竟不好反驳什么,因为他真的笨到再次揭了苏柔桑的伤疤,还无任何自知之明!
“小嫚子……”颜青歌忽行至苏柔桑面前,眉头微皱,带着自责与愧疚,轻声道,“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让我看一下你的伤口么?”说着想伸手扯下苏柔桑的面巾。
颜朔辛目光微沉,立刻拍开了颜青歌的爪子,很是不悦:“你想做什么!”
说着拉住苏柔桑的手,将她护在了身后,警惕地盯着颜青歌,生怕他又来个什么偷袭。
“你小子别不识好歹!既然这小嫚子的脸是因为我才花的,那我便看看能不能医回来,你小子有本事就自己医,让我这个幽寰唯一的大夫吃西北风去!”
颜朔辛又是沉默,他反驳不了什么。
苏柔桑从颜朔辛身后走出,径自取下面纱,看向颜青歌,不敢确定:“有的救么?”
颜青歌伸手轻触苏柔桑右脸颊那一块模糊狰狞的结痂,微挑眉:“可以,小伤。”
“小伤?”颜朔辛冷哼,别过脸去。
无视颜朔辛的冷嘲热讽,又细细打量了会儿,收回手道:“大概七天便可以脱痂,恢复到原先的样子,药膏我要亲手配置,晚些时候给你送去。”
颜朔辛闻言皱眉,为什么总有种颜青歌跟他抢苏柔桑的感觉。
“柔桑,我们走吧。”说着颜朔辛就拉过了苏柔桑,离开。
他不想再让颜青歌和苏柔桑单独相处了。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颜青歌微挑眉,嘴角扬过笑意:“小龙溪,芒儿竟然吃醋了,吃我这爷爷的醋?呵呵……”
小龙溪在颜青歌身边转了两转,歪着小脑袋看向颜青歌,不是很明白颜青歌在笑什么。
“谁在那儿!”颜青歌目光转冷,扫向了屋中的一个小角落。
“是我,爷爷。”
——————
“柔桑,你以后离他远点,越远越好!”
苏柔桑诧异颜朔辛有些过激的反应,而后扬唇而笑:“朔辛,他是你的爷爷,是你的亲人,是真心待你好的人。”
颜朔辛驻足,看向庭院的珠宝流彩,轻声道:“我接受不了这种方式表现的所谓的好。”
“朔辛,你爷爷也是可怜之人,你莫要再因为我而责难了你爷爷。”
苏柔桑浅笑着轻摇头。
“……”
“被毁容那是我的命,我逃不开的,我呀,甚至应该庆幸地说:瞧,不过是毁了一张脸而已,我还活着呢,朔辛也开始在乎我了呢……”
“柔桑?”
“何况,朔辛的爷爷不是说过了么,只要七日,七日后我还是我,我还是那张脸的。这么一来,我也不过是用了十四日的无颜换得了你的眷恋,以及你爷爷的谅解,是我赚了。”
伸手轻抚苏柔桑的左脸颊,低首,深深凝望着她,神色柔和,浅浅笑着:“不丑。”
苏柔桑别开脸,笑得牵强:“朔辛,别安慰我。”
“是真的,不丑,柔桑一点都不丑。”
“好了,朔辛你……”而转回脸来想说别再打趣她的话,唇瓣上是一片温软,让她片刻失了神。
“真的不丑,你看,我都凑你这么近了,这么近地看着你,真的不丑,嗯……桑儿?”
颜朔辛微笑着,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狡黠。
他似乎喜欢上这种感觉了。
“桑、桑儿?!”苏柔桑被如此亲昵的称呼叫得脸颊通红,嗔怪着颜朔辛的不正经,“不许这么叫,肉麻!”
虽然她心头被轻微撩了一下,有种不明的感觉,至少不难受,甚至是羞涩的。
芦荻也曾叫她桑儿,可她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不许?”颜朔辛轻扬眉,虽然嘴里没说什么,心头倒是念着,这可由不得你。
“为何不叫我寒芒,改叫我朔辛了?”
“唔,你不觉得朔辛要比寒芒好听很多么?”苏柔桑实话实说。
颜朔辛眼皮一跳,哭笑不得地轻戳了下她的脑门,轻声道:“颜青歌道‘寒芒’是我母亲为我起的乳名,寒芒是道路边五节芒的别称,取之其坚韧之意,这是希望我顽强活下去的意思。”
颜朔辛顿了一下,忽的强调:“五节芒是实心的。”
苏柔桑闻言嘴角微扬,伸手轻抚上颜朔辛的心口,她能清楚感受到那儿的心跳,她轻颔首:“嗯,实心的。”
——————
“苏、柔、桑……”
喃喃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这是那个快熟悉起来的女人的名字,原来她叫苏柔桑,才不是他给取的幽儿,为什么突然觉得好讽刺,好可笑了呢?
“谁!”
目光微冽,扫向门口。
显然被颜絮游的突然呵斥吓了一跳,揉了揉衣角,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絮游,是我。”
小兔般无辜的眼睛瞅了瞅面无表情的颜絮游——她从未见过这般冷漠的他。
“柔柔?你怎的来了?”颜絮游尽量将声音放轻缓,而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他现在没什么心情来跟他的那些女人说话。
敏感如她,纵然颜絮游这般轻缓地和她说话,她还是感受到了他的不耐烦与敷衍,不由红了眼眶。
“柔桑姑娘说,她要搬出这儿了。”
颜絮游目光微滞,纵然那是他早该料到的。
“柔桑姑娘?柔柔,你知道她叫苏柔桑了?”
“是……”
“你为什么会知道!她们都不知道,为什么你却知道了?”
“絮游?”
“你是不是和她很谈的来?所以她待你和她们不一样?”
“柔桑、柔桑姑娘待柔儿很好……”
“我没问你她待你好不好,我问你你有没有和她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比如我大哥颜朔辛!”
柔柔面色僵硬,怔怔地看着脸色阴沉,说话咄咄逼人的颜絮游,就似受了极般惊吓,不敢置信,以至于她连哭泣都忘了——这个男人是谁?这个凶她的男人不该是她温柔的絮游!
看着柔柔愣怔的模样,颜絮游才注意到自己的语气有些激进了,怕是已吓到了这个柔柔弱弱的姑娘,而心中又烦闷得不行,已没心情去哄她了,索性越过还痴愣的她,大步离开了去。
直至颜絮游什么也不说就一脸不耐地越过自己离开,柔柔才恍惚回神,立刻转身望去,可他的背影决绝干脆,她甚至说不出什么话,来挽留?
「我不喜欢他,所以他的一举一动我都不甚在意,而你深深喜欢着他,他的一举一动都让你欢喜,对你好一点就让你感动得不行。」
她记得,苏柔桑那天曾这样对她说过,而后来的后来……
“柔柔?”
“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的颜絮游突然不复你说的那份‘温柔’了,你怎么办?”
“怎么会?絮游一直一直都是很温柔的人啊!”
“我记得柔柔曾说过,之所以留下来,呆在他的身边,深深喜欢他,是因为他的温柔。如果有一天,他不复了他的温柔,柔柔你又有什么理由来喜欢他?”
那个时候,她沉默了,许久,她哽咽着,分明是哭了,却是笑着看向苏柔桑,柔柔弱弱地说道。
“那、那样的话,柔柔、柔柔就该回去了。”
柔柔就该回去了……
——————
“颜青歌,你又在耍什么把戏!”
人未至,而愤懑之声已出。
颜朔辛一把掀开门口的珠帘,大步走进内屋来。
大好清晨,和风顺畅,他刚准备带苏柔桑去吃早点,小龙溪这货就屁颠颠地跑过来,居然告诉他,颜青歌要归西了!
于是,他又被苏柔桑撵了过来,去看看这要归西的颜青歌!
目及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闭目而眠的颜青歌时,眉头微皱,脸色凝沉下来。
“大哥,爷爷他……”
“絮游,你先下去吧。”
“……是。”
颜絮游抿唇,担忧地看了眼颜青歌,又怨怨地瞅了眼颜朔辛,而目及后面进来的苏柔桑,低首,越过她快步离开了。
苏柔桑回首看了眼与自己擦肩而过也不说什么的颜絮游,也不在意什么,转回头来走向颜朔辛。
“朔辛,你爷爷他如何?”
“死不了。”
颜朔辛不冷不淡地说着,瞅了颜青歌一眼:“你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咳,咳,芒儿,你真是无情呢,看到你爷爷都这样了,还恶言相向……”
颜青歌缓缓睁开眼来,慢腾腾地坐起身子,看向颜朔辛和苏柔桑,浅浅笑着,而脸色憔悴苍白:“柔桑也来啦。”
“不能笑就别笑了,脸色这么难看还笑,吓谁呢。”
颜朔辛嗤之,毫不客气地调侃。
颜青歌笑容微僵,脸色更是难看,撇撇嘴,很是郁闷:“芒儿真是,就不会说些好听的!”
“少废话,是他干的?”
颜青歌一怔,眼帘微垂,掩去眸光,轻轻摇了摇头。
颜朔辛眉头微皱:“是谁?”
颜青歌不过摇头。
对于颜青歌的不肯说,颜朔辛眉头皱得更深了,而又松开来,淡淡地说着:“你可想好?”
“罢了罢了。”
“哼,妇人之仁。桑儿,我们走!”
“去哪?”
“去救这个可怜人。”说罢也不待苏柔桑多问就牵着她大步离开了屋子。
颜青歌抬头,看向他们离开的背影,浅笑着轻叹:“芒儿还是芒儿呀……”
——————
“朔辛,你要离开?”
“是,桑儿你等我,我很快就会……”
“我不相信!”
“桑儿?”
“我不允许你再从我的世界离开了,我已经傻过一次,我不要再傻一次了!”
“可是桑儿,那儿很危险,我怕……”
“朔辛,相信我好不好,我不会让自己有危险的,我、我不会扯你的后腿,所以带上我,好不好?我不想离开你,我真的不想离开,我有很不好的预感,我真的很害怕,我接受不了再次去寻找你啊!”
颜朔辛静静看着这般坚持的她,她紧紧拉住了他的手,就像怕他甩手离开一般,抿唇,俯身亲吻上她因害怕而微颤的唇瓣。
“桑儿,我带你一起。”
——————
“这儿是?”
“就像赫云大陆分国都与边镇,幽寰是相同的,倒不如赫云大陆那般广阔罢了。”
“这儿好暗……”
“这儿是深海,光亮对于这儿是奢求,幽寰皇宫富丽堂皇,光亮充足,是因为有人造太阳,可是毕竟稀贵,是做不到照亮整个深海的。”
颜朔辛牵着苏柔桑缓缓走着,手中托着一颗硕大的水珠玉,照亮了他们的周围,而前方行来的生物皆退开而来。
“说来也是可笑,我们幽寰并不与人类交往,在我小时候,我甚至很厌恶人类,可是你看它们,因为没有光亮,根本不在乎自己长什么样,所以皆是妖身,反观幽寰的皇宫,皆化作了人形,认为人形才是最完美的形态,倒是被束缚得不自由了。”
苏柔桑眨了眨眼,看着那些一一闪开来的妖类,没有丝毫美感,甚至有些丑陋,反观幽寰的妖类,真的是云泥之别。
“朔辛,你的原型呢,是什么?”
颜朔辛一怔,握紧了苏柔桑的手,并未言语。
苏柔桑也不在意,只是轻轻柔柔地询问着。
“朔辛,我们这是要去哪?”
“幽壑,我们要去寻潜蛟。颜青歌被人捅了一刀,刀上有毒。”
“是要向潜蛟寻讨一样东西来救你爷爷么?”
“算是,也不是。我们要杀潜蛟,取他的内丹。”
苏柔桑一怔,怜悯之心油然而生。
“不能换一种方法么?”
“桑儿可怜他?”
“医者本心吧,医者是为了挽回生命而不是夺走生命,它何罪?我不是医者,没有那个天赋,而我的世家为医。我不忍。可是若不得,受苦的便是你的爷爷,我亦不忍。”
“……无论赫云大陆还是幽寰,适者生存,强者为尊,这是从未改变过的,就像是圣主大人既定的法则一般。”
“我知道……”
——————
就像是最后一次了,他和她这般平和地说着话,他牵着她的手,她紧跟他的步伐。
明明,前一刹那他们就似初识,在屋檐之下;就似邂逅,在繁祭之中;就似前几日,在幽寰的边镇上随性走着。而这一刹那,他护着她,硬生生被袭了一爪。
“朔辛?朔辛……”
“嘘,别说话。”
颜朔辛静静护住怀里的苏柔桑,感受着后背火辣辣的疼痛,皱眉,回首看向那条亦狼狈不堪的潜蛟。
“好好在这儿呆着,不要再出来了,我怕我真的来不及再护你了,放心,我没事。”
“朔辛?”
看看缓缓走向它,手中聚气准备给它致命一击的颜朔辛,它气喘着,已是自知再也逃不掉了,而目光倔强,恶狠狠地盯着颜朔辛,忽的,一道倩影挡住了自己的视线,它诧异。
颜朔辛亦是诧异,手中聚的气瞬间消散。
“桑儿,危险,离他远点!”
“它已经没有攻击能力了,再不给它疗伤,它自己也会死去,所以朔辛,不要、不要让它痛上加痛了……”
“我不立刻了结他的性命,而是等着他自己死去,他会生不如死,你当知道这个道理的。你想救他?”
“……嗯。”
苏柔桑轻轻点头,也不顾颜朔辛了,走向躺在那儿的潜蛟,开始查看它的伤口。
潜蛟恶狠狠地盯着苏柔桑,想甩开这个不要命的女人,奈何刚才一击花了自己所有气力,它现在是动弹不得,唯有喘息。
“桑儿……”
“朔辛,怎么办,是人类的话我还可以治治他们的皮外伤,可是它的肌理……”
全是鳞片,而且如此坚硬,纵得淌血也看不清伤口如何,这该如何是好?
颜朔辛无奈,慢慢走了过去,来至苏柔桑身旁,看着苦恼的她,取出那颗圆硕的水珠玉,将它搁在了一旁,而刹那照亮了幽壑,亦让苏柔桑更清楚地看见了这潜蛟的模样。
就似黑龙,幽黑的鳞片,眸如金玉琥珀。
“颜朔辛,你拿出这肮脏之物做什么!”
忽的,低沉的声音响起,透着厌恶与不安。
苏柔桑吓了一跳,诧异地看着潜蛟,那话竟是它说的!
“潜蛟厌恶光亮,厌恶人类,纵得修历已到了可化为人形也不愿如此,更是不愿开口说人话,他是个畜生。”
颜朔辛根本不搭理潜蛟的怒吼,而是向苏柔桑解释。
“颜朔辛,你才是畜生!敢骂我,你好不到哪去!嘶!”
潜蛟倒吸了一口冷气,更是愤恨地瞪向踹了他伤口一脚却毫无异色的颜朔辛。
“那,可以让他化成人形的对不对?”
苏柔桑小心翼翼地询问着。
不待颜朔辛说话,潜蛟便是再次怒吼。
“女人!我誓死不会化为人形!休要惺惺作态!我不需要你来救!啊!颜朔辛,我要杀了你!”
颜朔辛毫不犹豫地再次往潜蛟的伤口上踹了一脚,淡淡道。
“不要喊我的女人是‘女人’,我会生气的。”
苏柔桑一怔,默默地看着那不住淌血的伤口,眨了眨眼。
一定很疼吧……
“桑儿,你先回避一下吧。”
“朔辛!”
“我知你要救他,我便是来救他,不过,有些污你的眼,你还是回避一下吧。”
苏柔桑困惑地瞅着颜朔辛,而攥着他的衣袖。
他不解释,她不离开。
颜朔辛轻叹,只得道:“就如桑儿所言,化为人形伤口更好处理些,我要强行把他化为人形,他是公的。”
苏柔桑一愣,似是明白了什么。
颜朔辛接着道:“除了我,我不希望你看到其他男性生物的身体,污眼。”
苏柔桑噗嗤一笑,摆摆手,慢悠悠地离开,“回避”去了。
潜蛟冷测测地盯着颜朔辛,咬牙切齿。
“颜朔辛,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动弹不得的家伙别来向我叫喧,你输了。”
“哼,被我袭了一爪,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偷袭桑儿来分散我注意,潜蛟,你当真是好本事,好毒辣呢。”
“哈?我哪有这般好本事准确无误地袭你一爪,我不过是押对宝罢了,我押你对那个一直在旁边为你担心的女人的在乎。嘶!颜朔辛!有本事直接杀了我!在我伤口上折磨我算什么本事!”
“我说过,不准你唤她‘女人’,那是我的女人。”
“哼。啊!颜朔辛!你住手!不准强行把我化成人形!你听见没有!叫你住手啊!”
躲在石后的苏柔桑就这么听着潜蛟的大吼大叫,大咆哮,眨巴了下眼。
为什么她觉得颜朔辛不是在把潜蛟化人形来治疗他,而是在继续鞭打他呢?
可是明明刚才伤得那么重,这个潜蛟也没有吭声,怎么这会儿竟是大喊大叫起来,就似颜朔辛欺了他一般……
“桑儿,过来吧。”
好一会儿,颜朔辛才叫苏柔桑出来。
当苏柔桑再次回到颜朔辛身边,看着潜蛟又是一愣,而后扬唇,轻轻柔柔地说道。
“好可爱的小娃娃。”
“哼。”
潜蛟冷哼,披着颜朔辛扔于他的宽大衣袍,将小身子包裹得紧紧的,而他的身上,皆是伤口与绷带。
只露出的小脑袋,看着格外可爱。
精致的面容,就算脸颊上有道小小的伤口亦不影响他的俊俏与憨萌,那双金玉琥珀般的眸子就似会说话,写满了不耐与郁闷。
苏柔桑也不在意,看向颜朔辛,满是愧疚。
“朔辛,对不起,我们能不能换个方法救你的爷爷?”
“不需要,他把内丹给我们了。”
“欸?”
“潜蛟是死磕的家伙,想让他自愿交出自己的内丹太费事,也太麻烦,杀了直接取是最好的方法。”
颜朔辛懒懒地看了眼继续狠狠瞪他的潜蛟,无所谓地说着。而忽地想起了,在将他强行变成人形后,准备给他治疗伤口时,他的选择。
「喂,你不就是想要我内丹么,给你就是,但绝对不是因为你!记得,替我向那个女人,道谢。」
眼皮微跳,而后目光微沉。
他不允许,有任何跟他抢桑儿的家伙出现。
——————
“朔辛,小蛟会睡多久?”
“失了内丹等于自废修为,就是要重新来过,许是要很久了。”
“是么,真可惜呢,朔辛,我们以后再来幽壑看看小蛟好不好?”
“怎的,已是忘了前仇么?”
苏柔桑浅笑着,抱着颜朔辛的手臂,轻轻靠着他。
“本就是我们错在先呀,小蛟何罪之有呢?既然小蛟选择自废而成全我们,也算是救你爷爷的大恩人了对不对,理当再来感谢他不是?”
“随你好了。”
颜朔辛宠溺地揉了揉苏柔桑的小脑袋,而嘴角微扬,目光流离。
只怕是这一“眠”,要许久,许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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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壑。
“颜朔辛!你这个混蛋!!”
潜蛟愤恨地盯着被封印的路口——幽壑被颜朔辛封闭了,被他丫的给封闭了!
纵然别的生物进不来了,可凭他现在也出不去啊!!
好吧,纵然他从未出过幽壑,出不出去对他来说是无所谓的,可是,自己的地盘被别人给封了,很不爽!相当不爽!
而,更让他不爽的……
潜蛟恶狠狠地瞪向那颗散发无限光芒的水珠玉——凭他现在的能力,根本毁不掉这肮脏的东西!讨厌!相当讨厌!
——————
深海幽冷,光亮稀缺,而风景别异。
许是许久不曾好好静心来看看风景了,就算不似赫云大陆那般生机与盎然,也不似幽寰皇宫那样富丽与堂皇,而能和他一起便是极好的,就算是这幽冷凄凉的景色,也没有丝毫冲突与矛盾。
就似极好的风景。
说来奇怪,这样的体验是她在赫云大陆上不曾有过的,不,也许是有生之年也是不会有的——漫步水端,却如踩平地,怎样的刺激与奇妙之感?
或许这便是水下了。
她惊讶自己不会溺水,不会窒息,不会感到寒冷,就像在赫云大陆上无异,而不同的是,她可以凌飞一般,踩着那些水流,从这儿到那儿,根本不存在天空与大地的遗憾——就像他们现在这般,离开了幽壑,踩着的不是地面,而是凌空走着,却不曾有丝毫恐惧与不安。
“朔辛,我们接下来去哪?”
“回宫给颜青歌解毒。”
颜朔辛回答得理所当然,而苏柔桑却是摇了摇头。
“朔辛,我说的不是这个。”
“……和我一起呆在幽寰不好么?”
“可是,我失踪的太突然,有一段时日了,菀殊他们定是到处寻我而焦急,我当回去报个平安才是……”
“那我陪你一起回去。”
“不行!你爷爷说过,你是下一代的幽寰王,你不能离开这里的。”
“谁爱当谁当去,我从来没在乎过这个身份!”
苏柔桑扬唇浅笑。
“我知你会这么说的。”
“等我回去,解了颜青歌的毒,推了这个麻烦事,我就带你回赫云大陆。”
“再也不回来了么?”
“不回来。”
“朔辛,这儿是你的故乡。”
“无所谓,没有感情的地方称不得什么故乡,不过是块地方罢了。”
“朔辛的爷爷也终是不舍的,回来再看看可好?毕竟我也很喜欢那片叫做‘繁祭’的地方。”
“好。”
他应允了,纵然再没有感情的地方,她若想来,他便陪她回来。
有时,他也诧异他对她的百依百顺,就似定性了一般,根本不需要经过他的大脑思考。明明他还记不得那段属于他与她的记忆,他只是听着她说着关于他们的回忆,也没有多大感触,就似听别人的故事一般。
可是,看着她的感觉不一样,看着她,他会有感觉,依赖的感觉,是不能割舍的感觉,是患得患失,小心翼翼的感觉,他道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他分外喜欢这种与她一起的感觉。这就足够了。
“哥哥!哥哥!”
远远的,有个小身影在由远及近,颜朔辛和苏柔桑驻足。
苏柔桑困惑地看着已是来到他们面前的孩子——就像是飞奔过来的,累得直喘气,小脸蛋红扑扑的,分外可爱。这是她不曾见过的孩子,却是唤着颜朔辛为哥哥。
“颜雨晟。”
“哥哥、哥哥,你拿到潜蛟的内丹了么?爷爷他……”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颜雨晟扑闪着他那双明亮的大眼睛,说至此,又蒙上了一层水雾,我见犹怜。
“颜青歌怎么了?”
“爷爷他,旧疾复发了!”
“不是说已经治好了么?怎么还会复发!”
“那是爷爷哄哥哥的啊!爷爷那个老顽固,哄骗了咱们所有人,说什么他的旧疾已好,可是哥哥去幽壑寻潜蛟后不久,爷爷就因为毒发引起旧疾,我们才知道爷爷的旧疾没有好透,所以派我来告诉哥哥一声。哥哥先将内丹给雨晟,雨晟回去给爷爷解毒,哥哥就去孤骊采海虫草吧!”
“好。”
颜朔辛将潜蛟的内丹放在了颜雨晟手中,拉着苏柔桑转身就准备离开。
颜雨晟握紧了手中那颗晶莹泛着淡淡玄色的内丹,本来还焦急不堪的小脸蛋,瞬间变得面无表情,抬头看向前方颜朔辛的背影,目光微寒,凌冽。
不似个孩子了。
而不过刹那,利刃刺穿身体。
颜朔辛瞳孔赫缩,回首看向从后面刺了自己一刀的颜雨晟,目光幽幽,没任何波澜。
苏柔桑惊诧。突变太快了,以至于她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前秒还那么纯真的小娃娃,转眼就变得那么冷血冰凉,在颜朔辛背过身毫不防备的时候刺了他一刀,刺了他刚刚还唤着哥哥的颜朔辛一刀!
“是你?呵,刺了颜青歌一刀的也是你。”
“对,是我。”
颜朔辛冷笑,喃喃着:“怎么也想不到是你呢……”
“雨晟不是孩子了,雨晟要接代哥哥的位置。”
颜雨晟面无表情地说着,松开了握住利刃的手,看着颜朔辛就似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坠落到地上,看向了一旁还未反应过来的苏柔桑,头微斜。
“为什么?”
苏柔桑喃喃着,看向颜雨晟。
“没必要告诉你。”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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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耳光,打得颜雨晟一阵错愕,目光转冷,瞪向无所畏惧的苏柔桑。
“女人,你敢打我!”
“他是你哥哥,你知不知道?朔辛是你哥哥!你怎么下得了手!”
颜雨晟一怔,而看着苏柔桑忽的昏迷,就如颜朔辛一般坠落于地了,看到了站在苏柔桑身后的女人,一袭云英紫湘裙,窄袖衫,套半臂,香肩微露着,锁骨精巧。衣摆绣着静花云烟,美若画卷。
颜雨晟低首不语,双手握紧,微微颤抖着。
一双纤细的手抚上了颜雨晟那颤抖的双手,伴随着她那温和娇柔的嗓音。
“小晟儿,很冷么?”
“很冷……”
女子轻叹,将颜雨晟小小的身子搂在怀里,喃喃着:“是不是这样会温暖些?”
颜雨晟攥紧了女子的衣袖,将小脸埋了起来,轻轻地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嗯。
女子心疼地抚了抚颜雨晟的丝发,喃喃道:“小晟儿,不怪你。那是他们的命。”
“姐姐,如果不是潜蛟袭了他一爪,雨晟不会这么容易得手的……雨晟好难过,雨晟好害怕……”
“乖,不难过,别怕,姐姐在这儿,姐姐会一直陪着小晟儿的。”
紫怜轻轻说着,看着渐渐在自己怀里睡过去的颜雨晟,眸光微澜。
“紫怜,我倒是低估你对这小鬼的影响力了。”
一袭青竹衣,缓缓来至紫怜身侧,扫了眼下方的颜朔辛和苏柔桑,不甚在意。
“他只是孤单太久了。”
紫怜抱着怀里的孩子,脸颊轻贴孩子的脑袋,轻轻柔柔地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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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柔桑缓缓睁开眼,只觉颈后疼痛,入目的却是屋梁木墙。
不对,她记得,她不应该在这种地方的……
终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坐起身来。
“朔辛……朔辛!”
“柔桑姑娘,你醒啦!”
看着已是坐起的苏柔桑,少女欣喜地将手中木盘往桌上一搁,快步走了过去。
苏柔桑怔怔地看着欣喜的少女,竟好久才反应过来。
“柔柔?!”
“嗯嗯,是柔柔。”
柔柔点了点头,喜悦地回答着。
“我这是在哪?朔辛,朔辛呢!朔辛怎么样了!”
“柔桑姑娘不要焦急,大皇子他没事,柔柔的哥哥正在为大皇子疗伤呢。”
听着颜朔辛没事,苏柔桑松了一口气,而后开始冷静下来了。
“柔柔,这里是哪里?”
“这儿是柔柔的家呀。碧落,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