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生有太多的苦痛,生老病死是因果循环,是作为人所避免不了的,而追求希望几乎成了人的本性,哪怕希望微渺,也要拼个头破血流在所不惜。因为人害怕死亡,渴望生命。
生的无限性,而死的必然性。
“你们?”
云雀见来人,微皱眉。
私心来讲,他是不愿见到他们的,不是恨而是不想——太明白他们一来,意味着什么。
私心来讲,如果可以,他想和阿月一直这般平淡地生活下去,无所烦忧。
“你似乎很不想见到我们。”
苏芸儿微扬眉,也不恼云雀冷硬的态度,忽然道:“不是我们。”
“我知道。”
云雀有些烦闷地轻打棉被,继续道:“因为知道不是你们,所以更不想见到你们。”
“见与不见,与你无关。”
苏芸儿四处张望了下,询问:“独孤月呢?”
“后桃园。”
也不隐瞒,他知道他阻止不了:“你们怎么知道我与阿月待在这里?”
“猜的。”
苏芸儿敷衍地回答道,径自便往后桃园走去,而向天行并未跟上。
待苏芸儿离开了,向天行这才缓缓开口道:“离永安城最近的一座寺庙,而在文炎境内,且信仰不同,他们是不会来的——没有一个习泱人会踏入除圣宫以外的其他教会场所,你们圣教所谓的一生不能侍二主。”
云雀长睫轻垂,掩去眸光,轻声道:“我与阿月并不是习泱人,也不曾信奉圣教。”
向天行闻言也不过浅笑,眉眼弯弯,无辜无害。
“既然天行已言明,那云少将军可否告知天行,为何知晓‘向天行’?”
这问题问得似乎奇怪,而两人皆是明白人,云雀自然明白向天行询问的是为何自己与阿月知晓他的身份。
云雀倒也不拐弯抹角了,拍打着棉被,懒懒说道:“你与你父亲倒是长得很像。”
向天行闻言笑容敛了,直直看向漫不经心的云雀,右手微握。
“你见过向千歌?”
云雀毫不在意向天行变凝重了的脸色,反而觉得有趣,轻笑:“你是这般直呼自己父亲名讳的?”
“这不要你管,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
云雀拍棉被的动作微顿,侧首看向微恼的向天行,笑得反而更欢,显得邪佞:“想知道便跟我来。”
说罢便真的转身离开,却是往后桃园的方向。
向天行眼眸微眯,看着云雀的离开,而后轻笑出声,觉得自己实在好笑。
“真是个狡猾的家伙!”
向天行啐念了一声,抬脚往后桃园走去。
他做什么要在意那个丢弃他的家伙?而该死的,他就是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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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季节,惠风和畅,桃花早谢了,无论山下还是山上。碧油油的长条叶子随风轻晃,晃得她眼花缭乱——这般浓稠的颜色,就像血一样的浓稠。
“城主这是同意了?”
“我不再是城主,你唤我‘姐姐’便好。”
女子轻摇头,轻声说着,指尖抚过绿得浓稠的桃叶。
“如是便唤为‘月姐姐’,意下如何?”
女子轻点头,再次沉默。
苏芸儿目光微闪,看着眼前这个显得恹恹无精神的女子。
她记得上次见她,还那般英姿飒爽,一身赤红劲装,眉眼温和,怎的这次再见,她如是恹恹无精神,长发随意披散,一袭轻缓白衣,眉眼间皆是寂寥。
“姐姐你……”
苏芸儿是想安慰独孤月的,话未出口便是无语凝噎。
安慰?可笑!
她怎么用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去安慰一个第二次失去家,失去亲人的可怜家伙!
“芸儿。”
独孤月突然唤道,转身看向苏芸儿。
苏芸儿抬首,困惑地看向她,等着独孤月的下一句话。
独孤月长睫轻颤,伸手抚上苏芸儿的脸颊,目光哀愁,轻叹道:“你当还是个孩子……”
苏芸儿目光一滞,别开脸去,躲开独孤月的触碰,低低说道:“不能再是个孩子,我不要输!”
独孤月一怔。
何其相似!
「阿爹,不要再把我当个孩子了,我已经长大了,我才不会输给云雀呢!」
她记得当年,她便是如此斩钉截铁地对着她的阿爹说,眼神也便如此刻的苏芸儿,那般坚定与不甘心,也不肯服输。
独孤月目光微敛,收回手,轻声道:“那便是要下定了决心,不要动摇——无论发生什么,何人来规劝。”
苏芸儿愣了愣,看向独孤月,却只瞅见她眉眼间的黯然,不由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
“阿芸,结果如何?”
向天行微笑着,缓步行至苏芸儿身旁,询问道。
苏芸儿看着向天行,轻声道:“月姐姐同意了。”
月姐姐?
向天行不动声色地看了独孤月一眼,心中暗暗记下一笔。
“阿月你……”
云雀看向独孤月,微皱眉,不赞同她的莽撞,而后轻叹:“我们当冷静地分析这事情的来龙去脉,你不该……”
独孤月闻言浅笑,看向云雀,目光柔和,她轻声说道。
“云雀,我不想输。”
——————
“阿月,你不该……”
待回到房中,云雀还是忍不住想阻止独孤月同意与苏芸儿联合反泱的决定。
“云雀。”
独孤月伸手,轻捧云雀的脸庞,目光柔和,轻轻说道:“你便是让我任性一次可好?”
“……”
云雀长长的睫毛垂下,看向这个温和笑着的女子,竟觉恍惚,轻声道。
“阿月,你阿爹曾教于我们的,你忘了么?”
独孤月闻言一怔,收回手,侧过身去,背对着云雀,神色凝重:“我记得。阿爹说过……”
『习武之人断不能刚愎自用,目中无人最要不得,他们掌握了他人的生死,你们要记住,不要将性命当作儿戏!这便是武德,没有武德的人是不配习武的!』
“你这般……太反常了,你打破了自己行为的原则。”
云雀想说些什么的,可是规劝的话他硬是说不出口,太过冠冕堂皇,就是他也不曾放下,也做不到放下,怎么来规劝眼前这个深受其痛的她!
独孤月转身,霍然看向他,却是什么也不说,长睫扑闪着,突然就起步去关上了房门,然后拉着云雀往里屋走。
“阿月?”
云雀怔怔地看向将他按坐到床铺上的独孤月,而待独孤月直接跨坐到他腿上,瞬间僵硬了身子,直愣愣看着神情淡漠的她,心中大惊。
“怎么,吓到你了?”
看着云雀错愕的呆愣模样,独孤月突然低低笑出声来,伸手轻捧他的脸庞,轻轻说着。
“是、是有点……”
“如果我再凑过去亲吻你,你会不会更吓一跳?”
独孤月轻声细语地说着,额头轻抵云雀的脑门,那么近的距离,能清晰看见对方的模样。
云雀是个白净的模样,长得俊俏,天生的晒不黑让彩儿丫头曾一度艳羡。这般近距离瞧着也确乎让女孩子不由自主的脸红。
独孤月长睫轻颤,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心跳有些加快――她果然也是个女孩子呢。
独孤月柔声细语着:“你会不会推开我?拒绝我?”
“……”
云雀觉得自己大脑要短路了,看着那般一反常态的独孤月,那般的近距离,他连思考的理智都被这忽如其来的甜腻侵蚀得一干二净。
可是直觉告诉他,他一点儿都不讨厌,反而欣喜得很!
他明明伸手就可以抱住她的,而他的双手攥紧了身后的被褥,难掩的紧张。
他不敢,害怕唐突了她,害怕自己的轻挑会让她生厌――他从来不曾如是紧张,就算是面对六军他也曾不屑一顾,狂傲得不能,而怎的每次独独面对她就脸红心跳了……
“云雀,你看我现在,一反常态,打破我本来的行为基准,为什么?我害怕之前的习惯成为束缚我下不了狠心的包袱。”
“所以呢,阿月你便是要泄愤,而不需要知道对象究竟是谁。”
“……是!”
她等不了,她也不想等!说她自私也好,麻木也罢,而她急需泄愤!压抑在她心中那满腔的怒火与怨念!
她不需要知道幕后主谋到底是谁了,中了敌人的圈套也罢,她需要一个替罪羊,急需一个替罪羊!而那,便是习泱圣教!
席上六白,只要我独孤月活着,定与你势不两立!
“改变那习惯,是不是从亲吻我开始?”
云雀突然这般询问了,松开了紧攥身后被褥的双手,轻轻环过独孤月的腰肢。
独孤月回神,意识到现在的姿态,脸颊微红而半阖眼眸,低首便是真的亲吻了上去。
“是……”
轻轻软软,浅浅柔柔。
一下又一下亲吻着他柔软的唇瓣,轻轻啮噬也不深入,这般单纯的亲吻,浅柔却是极般缠绵的滋味,噬骨的温柔,很陶醉,也很容易起了贪念。
“阿月,你好不正常……可我却很喜欢你这般的模样……”
那双颊粉红,眸子如水,蒙上薄雾,迷离得如水在荡漾――他真的不曾瞧见过这般的独孤月,却着实让他心神荡漾,如在云端,飘飘忽忽。
这般模样,不是因为那个家伙,而是因为他呢。
“阿月,你不曾吻过别人对不对?”
目光灼热,他知道她当知道他所说的别人不是什么别人,特指的便是席上六白――那个让他心中有刺的家伙。
“自然不曾。”
独孤月推开云雀,径自起身,背过身去,头疼地轻抚额,懊恼。
她这是在做什么?
“对不起……我脑子有点乱,让我独自静静可好?”
云雀闻言一愣,而后苦笑,轻声道:“好。”
独孤月回首,看向云雀,说了声抱歉,转身离开屋子。
云雀抬眼,看着那阳光透过窗棂,投映在地面上,斑驳陆离,几乎肉眼便可见的阳光与纤尘,竟显得那般圣洁,就好似梦一般。
嘴角不由轻扬,而自嘲意味十足。
是他错思了呢……
阿月她走不出来,真的还不曾走出。那他就等好了……在此之前,至少保护她,也要在意千万不可让她做了傻事!
――――――
苏芸儿静静端详着前方的那座石塑雕像,一时出了神,雕刻得这般细致,衣装华丽,举止优雅,眉目和善,嘴角轻扬,笑容清浅。那目光呀,好似看破了一切,她心中的小心思也被看了个究竟,而又这般慈爱,心照不宣。
那怜悯众生,渡一切苦恶的目光……
“向天行,这是什么佛?”
苏芸儿轻声询问道,目光不曾离开石像。
“佛?”
向天行抬眼看了下苏芸儿所说的“佛”,浅笑,轻声回答道:“这是菩萨,听闻名唤观世音。”
“菩萨?什么是菩萨?和佛不一样么?”
苏芸儿侧首,看着向天行,好奇地疑惑着。
“自然是不同的。”
向天行看向苏芸儿,轻声说道,耐心解释着:“释迦佛说世间分三界,而三界是十法界所住场所,即‘六凡四圣’。”
苏芸儿安静着不打断,眼睛竟是一眨不眨,认真聆听着。
向天行瞧其模样,竟觉分外可爱,心下不由心情大好,喜上眉梢,继续说道:“地狱、饿鬼、畜生、人、阿修罗、天人,谓之‘六凡’,他们被束缚在三界之中,升降沉浮,轮回不已。而阿罗汉、辟支佛、菩萨、佛,谓之‘四圣’,他们可自由出入三界,而常居三界,为了救度众生。”
苏芸儿轻摇头,轻声说道:“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你并未告诉我何谓‘菩萨’,何谓‘佛’。”
“而我至少告诉了你,经历菩萨,而后成佛。”
苏芸儿睫羽扑闪着,嘟囔道:“原来佛比菩萨要大……”
向天行闻言哑然失笑,却觉得苏芸儿所说实在有趣,继续说着:“信此教的信徒,从最初的发心发愿,直到成佛为止,都可称为菩萨,所以有凡夫菩萨与贤圣菩萨的不同。‘菩萨’全音为‘菩提萨埵’,‘萨埵’是‘有情’之义。‘有觉情’者,谓之‘菩萨’,‘觉者’谓之‘佛’。”
“我听不明白……”
“简单来说,菩萨比佛更有人情味吧。”
向天行嬉笑着,目光落到了那尊石塑雕像之上,神色一瞬的恍惚,竟不觉低低喃语:“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苏芸儿静静望着向天行,而后别开视线,轻声询问:“你懂佛?”
“不,我不是信教之人,怎会懂那些?”
“可是你知道的比我多……”
向天行一愣,笑着看向苏芸儿,伸手轻抚过她的丝发,亲和地说道:“因为我比阿芸多活了一个年头不是?”
“……那又如何,年龄的大小有何干系?”
苏芸儿对着向天行的目光,无所躲避。
向天行沉吟了片刻,收回手,握住了苏芸儿的手。
“或许,是因为我看的杂书比阿芸多了一点点。”
苏芸儿身子一僵,下意识地想抽回手,而思及到什么,硬是忍住了这个念头,任由向天行握着她的手。
自是注意到了苏芸儿的小动作,向天行眼眸微眯,无奈浅笑,,松开了手,背手而立,目光再次落向石塑的观世音菩萨,轻声道:“阿芸,我说会帮你便是会帮你,为你也好,为我自己也罢,从利益上来讲,我们是要同心的,所以,你不必担忧我会叛变。”
苏芸儿沉默,被窥清了心思是件很后怕的事情,除了尴尬便是不得不去面对的纠结。手一下失去温度的感觉还那么清晰。她忽然在失落些什么?
“我不曾如是说过……”
“可是阿芸至今不信任我的,对不对?”
向天行忽侧首,看向苏芸儿,长睫微敛,笑得凄凉与自嘲,轻声细语着:“阿芸真的不用勉强,不喜欢我可以直说,不要去刻意迎合好不好?你不愿,我看得出来。”
你不信我,我亦心知肚明。
――――――
睡意刚起,就察觉空气波动,云雀倏然睁开了眸子,正要起身,却被温暖的触感覆上手,心中大惊,而来者开口,瞬间松了口气,伴随着奇怪的感觉。
“云雀,是我。”
“阿月你……怎么来了?”
说不出的怪异,坐起身子,看着在自己床铺旁的独孤月,目光不由落到了被独孤月右手覆上的自己的右手。
“我想了想,有些放心不下你便是过来了,打扰你休息了……”
注意到云雀的目光,低首便是瞧见了相合的双手,不由一怔,脸颊微红,讪讪收回手:“对不起……”
“没、没什么的!”
云雀有些慌乱,攥紧了被褥,静看着独孤月。
“……我想了想,我还是决定与芸儿他们合作。”
云雀一怔,而后轻叹:“你执意如此?”
“是。”
独孤月目光微转,抱歉地看向云雀:“又要让你为我操心了。”
“不,别这么说……阿月,如果你执意如此,你答应我,不要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答应你。”
独孤月微笑,眉目温和,而像是才注意到什么,怔怔看着,一时愣了神。
原来,不仅是女色撩人,男色也可以……
云雀心中还在计量着怎么来规划此次计划,然后做到万无一失和保全独孤月,忽注意到了独孤月呆呆的视线,愣了愣,顺着独孤月呆愣的视线也就低头看过去了,目及的便是自己衣衫不整,胸膛的肌理大片外露着,风光大好嘛!
云雀脸颊微红,赶忙理好衣裳,窘迫地躲闪着目光,不敢看独孤月,慌乱地解释着。
“对不起,我没有料到你会这个时候来找我的……”
“嗯?嗯……”
独孤月扑闪了下眼眸,看着显得局促的云雀,轻声道:“太清醒,睡不着觉,所以还是忍不住来找你,是我疏忽了。”
好奇怪的感觉,为什么呢?
赤着上身的云雀,她又不是没见过,记得以前在军营,云雀受了伤,从来就是她帮他包扎的,所以她见过的。
但从来不会脸红心跳,那么刚才,为什么呢?她分明意识到自己犯了花痴。
“那个,阿月……”
“啊?”
独孤月回神。
“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嗯。”
独孤月低首,转身就准备离开,心中有些怅然若失。
“阿月!”
云雀忽然大声喊住独孤月,连他自己也诧异了片刻。
不舍是内心的真实想法,可是他断然不会表现出来,他一向控制得很好,可这次是怎么了?他哪来的勇气唤住她?
“嗯?”
独孤月微转身,疑惑地看向懊恼不已的云雀,扑闪着眼眸,嘴角轻扬。
“你没事了,对不对?”
“也许吧,我还是不能释怀那份悲愤,可是除了悲愤,我当做些什么,就与当年一样,而不是一直呆在这儿戚戚怨怨像个小女人。我会与六白势不两立,与圣教势不两立,深文周纳也罢。”
“那你和六白的婚约……”
“自然是不作数了,他没有做到他答应我的,我便不会再守着我的承诺,合作的形式也就不复存在了。”
“……”
“我真没事。”
独孤月无奈轻摇头,又看了眼云雀,想说什么的,却不知到底要说什么,最后也就作罢,转回身轻声道:“你休息吧,我就先回去了。”
云雀看着独孤月的背影,欲言又止,眉头深深皱起,懊恼不已。
他是想说些什么,想做些什么的,可是……
可是?
独孤月轻打开门,月光照了进来,映在了她的脸颊上,显得那般柔和温暖。她抬头望了眼月亮,神色微恍惚,原来已是朔月。
云雀怔怔看着她,那般漂亮的一个姑娘。
可是他害怕,如果他说明白了,如果他捅破了那张纸,如果她拒绝了……
独孤月收回目光,抬脚走出屋子。
云雀双手微握。
如果她拒绝了,会不会连朋友都没得做了?他真的很害怕……
独孤月转身,轻合上房门,暼见了依旧呆坐在那儿的云雀,目光微闪,而后抿唇,还是慢慢阖上房门。
云雀就怔怔看着慢慢被隔离的月光,以及快要消失在视线中的独孤月,突然心慌了。
行至院门口,独孤月不由再次抬首看向空中圆月,夜空晴朗,心中微叹。
她其实不是来说这些的。
她在想的分明是白天她吻了他的事情,可是怎么面对时就开不了口,又乱七八糟地扯了些什么来说呢?
她分明还记得那份感觉,清浅温柔,是和他一起才会有的感觉。
而她也分明知道的,那份存在于她和云雀间的特殊感情,那份云雀极力掩饰,却还是让她发觉了的感情。
她不知道么?她当然知道。就如她清楚地知晓,婚姻并不一定代表了爱情一样。
她也分明知道的,当年那个人,那个为了救她差点自己死掉的人,是云雀,不是六白。可她还是答应了,六白说的婚约。
明明知道他会很难过的,明明知道他在强颜欢笑,可还是装作不知晓,何其残忍?而她何其无奈。
唉,暂不思量吧,她不会嫁于六白了,那么若他愿,她便是……
呵,自己都在想些什么啊?
独孤月自嘲而笑,轻摇头,又实在忍不住叹了口气,沉默了会儿,抬步就准备离开。
来至院口却又终是驻足,心中无法排解,转身就准备再次向云雀所住的屋子走去。
而忽的冷风袭面,下一秒便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被紧紧抱住,一时错愕,而后浅笑,任由来人抱着,也无所挣扎。
“阿月,怎么办,我突然就忍不住了,你说为什么?明明我以前都掩饰得很好的,对不对?”
云雀轻靠着独孤月,他连衣衫都没穿,只是穿着白色的里衣便冲了出来,甚至连鞋也没有穿,就那么赤脚站于冰凉的地面上。
“你怎的这般就出来了,快回去,着凉了怎么办?”
独孤月轻推着抱紧她的云雀,不免犯愁。
云雀是个很在意细节的人,居然出那么大的纰漏,真真让她意外,而心里也不由柔软了几分。
“不要!”
云雀忽然就犟起性子来了,紧紧抱着独孤月,任由她怎么推也不肯松手。
独孤月闻言一怔,着实无奈:“你这般不照顾自己,可是为了惹我生气?”
“……”
“我们进屋里再谈好不好?这次,我不逃,你也别逃,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