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年就这样在猝不及防却又令人目眩神迷的爱情中到来了。
元旦过了没多久,兰翘和宝慧一个共同的朋友为儿子摆满月酒,毫不犹豫地向她们两个发放了红色炸弹。
两个女人在那天中午不约而同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席,之所以比平时更加精心打扮其实是为了壮胆,因为每次被迫参加这种喜气洋洋的聚会都会让她们感到狼狈不堪。已经有了归宿的女人通常会用一种悲悯的目光打量自己还没嫁出去的昔日女伴,嘴里还要说:“你们条件这么好,但是眼光太高,不过放心,一定会找到理想对象的。”更有夸张者甚至会向她们比出打气加油的V字形手势。为了在这种令人气馁的氛围里强大自己,也为了弥补带不出男伴的不足,兰翘背上了平常很爱惜的LV包包,宝慧则带上了一对蒂芬妮的钻石耳环。
兰翘有时候会像一个老人一样怀念过去的好时光,那时大家都是单身,但是现在她成了异类。她其实一点都不需要同情,也不指望别人能够理解,唯一的小小愿望不过是期望能在放下红包后说一声公司有事就可以不被挽留地离开。
不过今年的宝慧格外勇猛,她开始异乎寻常地进行反击战,不甘示弱地对高高在上的已婚朋友们描述自己的众多艳遇,一副“你们已经踏入了坟墓,但我们还是过着绚丽多彩的单身生活”的快乐嘴脸。
也不知道是觉得自己落了单还是为了要壮一壮兰翘的声势,她一把拖过她:“还有兰翘,交了个比她小四岁的男朋友,那个男孩长得比电视里选秀的男孩还帅,追她追得死心塌地!”
兰翘顿时目瞪口呆,无地自容。
她拉着宝慧匆匆逃离现场,出门就开始埋怨:“搞什么鬼啊你,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拿出来到处说干吗?”
宝慧很不服气:“你的确是交了男朋友啊!”
“那也用不着把重音落在‘他比我小四岁’这几个字上吧?”
她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反正自己感觉很糟糕,一个30岁经济条件还不错的女人,放过那么多次别人眼里不错的好姻缘,却找了个比自己小几岁的英俊男友,说出去太令人遐想联翩了。
“证明你有吸引力呗!”宝慧继续振振有词。
兰翘没好气地说:“那你明明有人可以带来充场面,怎么偏偏不带?”
宝慧顿时沮丧了:“他说他有事来不了。”
兰翘无语了一会儿:“我先走了,下午公司要开会。”
她无意向宝慧追究李修哲到底是来不了还是不想来,如果宝慧只是普通朋友,她一定会安慰她,并且赞成这个来不了的说法,但是宝慧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她不忍心撒谎,就如同宝慧也不愿意对她说谎一样。
一个人想跟另一个撇清关系的最好做法,就是不接近不靠拢对方的交际圈,这个简单道理她明白,宝慧自然也心知肚明,比较难的是她肯不肯承认。
宝慧说:“我可以顺路送你,下午我不用回公司,要去巡视店面。”
她一次性买了房子,没有房贷压力,所以比兰翘提前做了有车族,令兰翘很是羡慕。
车在驶进市区闹市地带后慢慢减速,冬日的阳光从已经凋零得稀稀拉拉的叶间缝隙里投落到地上,宝慧握着方向盘闲闲问道:“这段时间怎么老看到你们开会?”
“嗯,在进行部门调整方案,今天下午要正式宣布。”
“升职了?请客!”
“不过是名称上升一升而已,主管到经理,做的还是那些事。”
宝慧想了想:“你那个流产的同事呢?”
兰翘略微沉默一下,低声道:“放了大假在休养,位置给别人坐了,但是给她加了薪。”
宝慧咬了咬牙,拿手掌用力一拍方向盘:“做女人真tmd吃亏!”
她们两个都已经在职场混到了第八个年头,但却始终没有完全脱离性情中人的脾性,尤其像这种跟自己差不多身份女人的难堪落魄际遇,更是让人感同身受。
兰翘叹了口气:“那又能怎么样,就算这次上去了,到时候怀孕休产假三个月还是得给人挤下来,现在哪个公司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中级以上管理职位怎么可能空那么久?不如节哀顺变。”
开公司不是开慈善总会,你的家事再重大,老板也不会把公司变成家庭问题商谈所,而且HAPPYHR的张豆子老板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不但亲自去医院探病,还破例加了薪,并且不止一次地在公司对周琳的遭遇表示同情——不过也仅仅是同情而已。
BD部经理的位置,已经毫无悬念地交给了黄达。
下午的任职会议无惊无险,兰翘升为猎头部经理,杜丽是培训部经理,BD部原来的两个term合并,黄达任职MGR。
兰翘的就职声明极为简洁明朗,她的脸曾因为过分精致小巧而让老板担心会在客户面前显得柔弱不够专业,但是现在站在会议桌后的她,穿着剪裁合体的纯黑套装,一派肃然,眉宇间隐约可见威仪大气,语气、语调也拿捏得恰到好处:“我从来就认为没有职位的高低,有的只是责任的大小!今年我唯一的目标就是带领ExecutiveSearch努力完成公司的业绩指标。”
老板十分欣慰,兰翘的职业是伯乐,但他却是把伯乐栽培出来的伯乐之父,他追问道:“第一步准备从哪里做起?”
兰翘胸有成竹:“远图集团承接了一段高速公路工程,马上会在北京开设分公司,我与欧阳博已经达成了口头协议,高级职位全部由HAPPYHR的猎头部提供!”
她的嘴角露出微笑,一个远图就能完成业绩的一半!既然做不成我的真命天子,那你就做我的衣食父母好了。
兰翘原先很担心会与欧阳博的关系变得尴尬,但是显然,欧阳博的风范、大气超过了她的想象。
她和他上一次见面是在远图他的办公室,见到她进来,他并没有起身,只是抬头笑了笑,仿佛是来了一个很熟的老朋友。当她期期艾艾地将那块RondeFolle推还给他时,他也只是微笑,温声问道:“看来真是不打算考虑了?”
兰翘掩嘴笑道:“没办法,公司规定不能接受客户贵重礼品,怕我们跟客户私下操作Case……这是我们的行规。”
卖艺不卖身,这也是女子踏入职场的第一条行规。
欧阳博闻言面色微微沉了下去,眉头也略略挑起,却没有再说什么,便将那表盒收了起来。
兰翘走的时候,与他握手道别,感觉到他的指骨清瘦,待要放开时,他却反手用力一握:“我收回上次说过的话……原来有些东西真的是钱买不到的。”
兰翘抬头看他,他穿着黑色立领的中式男装,里面是雪白的麻质衬衣,衬着瘦削的面孔和深邃的眼睛,显得异常儒雅干练。
其实真是个极品的男人,只是他们在那个交会的瞬间一不留心便已经失之交臂。
欧阳博叹了口气,淡淡说道:“既然这件礼物违反了行规,那就只好换另一样了,找个时间我们谈谈下一个Case吧。”
兰翘就这样如自己在公司承诺的那样很顺利地拿下了远图集团的整个Case。
欧阳博是那种天性对影响自己的周边事物有一种强烈掌控的人,所以兰翘必须花大量的时间与他本人对每一个职位进行沟通。每当她不得不与他面对面坐在一起,偶尔一抬头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眼眸的时候,就会觉得欣慰:还没有来得及爱上他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因为面对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只要稍微存留一点企图心,她的意志力会容易地化为尘土。
她由衷地欣赏自己,在如何控制感情上,似乎已经愈加炉火纯青、得心应手,假以时日一定能把自己训练成自来水龙头,想开就开想关就关,不被男人伤害,这对一个成熟的女人来说,是多么大的成就啊。
不过她也很感激高子谦,有一句老话,当你想忘记一个人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爱上另一个,所以他的功劳不可谓不大。
对兰翘而言,高子谦实在是一个再完美不过的情人。
他们两个人现在时常会腻在一起,她经常着迷似的看着他那双完美无瑕的眼睛,他眼里流露出来的温柔让她的心犹如被浸在最醇烈的红酒里,芬芳易醉。
兰翘的侄儿小兰因为拉媒成功立下了汗马功劳,被允许经常到姑姑家里和Vodka玩耍,有时候看着他们一大一小两个男子汉再加上一条狗滚到一起,兰翘会觉得头疼,又觉得好笑。
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兰终于碰到了生命中的天敌,每当他不肯做功课的时候,高子谦总是有无尽的方法让他变得心甘情愿。
比如:“兰芷鶳,过来,我教你功课。”
“等一下下,让我帮Vodka扎好这个蝴蝶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