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为说的歇斯底里,声音都有些沙哑,可是这扇门岿然不动,我背靠着它慢慢地滑下来坐在了地上,把头抵在膝盖上,两只手臂紧紧地环住了自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觉得身后一空,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扭过身体看后面,就看到了周霖山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然后他慢慢地蹲下来,抱住了我,把脸埋在了我的脖子里。此时此刻,我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就维持着这个动作任他抱着。可能是因为这两天没有刮胡子,他的胡须已经长长了,靠在我的皮肤上,有些很轻微的刺痛,等他终于把脸抬起来面对我的时候,我才看到他的样子。
他的下巴有淡青色的胡渣,脸上有些轻微的红色,我起先以为他是喝酒了,可是他身上的味道还是很清新的,一点都没有酒气。然后我注意到他嘴唇上不知何时有些微小的白皮,就怀疑他是发烧了,我立即抬手去摸他的额头,惊觉竟然这么烫。我被这样的周霖山给吓到了。
“你发烧了,咱们得去医院。”
“没关系,我并不难受。”他站了起来,让我进屋。我不知道他究竟抽了多少烟,以至于整个客厅都弥漫着一种我所熟悉的烟草的味道,但此刻我无暇估计这些。我环视了一下这间公寓,已经装潢好了,处处透着精致和不动声色的奢华,有一面用真石漆覆盖的墙壁上,挂着一张我的照片,也不知道是他何时拍下来的,那是一张我在咖啡店看书的照片,午后的阳光温和明亮,轻轻地在我脸上落下一层薄纱一样的光影,手边的咖啡还冒着些许淡白色的热气,整个画面看上去如同被凝固了一般地安静。
他的声音也有些沙哑低沉,仿佛蒙了一层灰尘:“汤寒,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我找不到你,打你的电话你一直都是关机,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好吗?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
“派瑞上市失败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很难受,辛苦了那么久,做了那么多的努力都白费了。但是周霖山,这并不就是绝境了,还是有转机的不是吗?新宜广场已经竣工在即,等那些商铺租出去甚至卖出去,资金就能够周转了。”
他仓促地笑了下:“你不懂,没那么容易的。”
我还想再说什么,他摆摆手:“先不要跟我提那些东西了,我暂时不想听。”
“那好,我说点别的。你爸生前留下来一本随笔,上面的话能够对于证明他充分表达了他对娇娇的疼爱,还有也能间接证明他没有杀害她的父母,我觉得对于替他洗刷冤屈是很有利的。”
“那个东西现在在哪里?”
“为了不耽误证据的即时性,我拿到之后立即交给了警方,现在被他们保存了。”
我又把手机里的图片给他看,他一页页地翻过去之后,沉默了许久,我说:“你看,他这么多年过得并不容易。你们都在责怪他的同时,他也饱受煎熬。”
他轻轻地说:“是我对不起他。”
“所以你要振作起来。”我握住他的手:“你爸在天之灵也一定希望你能够力挽狂澜,而不是固执地只看到眼前的失败。”
他并没有说话,把手机递给我,却在递给我的时候手下一松,手机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与此同时他整个人也虚脱了一般地倒在了地上,我大惊失色,赶紧伸手去推他:“周霖山,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啊。”
一摸他的脖子,烫的发红,我赶紧打电话叫了救护车来,跪在了地上把他抱在怀里,深怕他会出事。幸好救护车来的很快,医院的护工合力把他给推上了车,我跟着一起往医院去,到了那里医生说这是犯了肺炎,情况挺严重的,得赶紧住院接受治疗。
等安排好了病房,我打给周霖山他妈告诉她周霖山的情况。她说自己马上准备好住院要用的东西带过去,让我不要着急。
看着他这样子,我心疼极了,我坐在他的病床前握住他没有输液的那只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摩挲。病房里特别安静,我甚至能够听到表盘上的指针走动的声音,时间分秒过去,他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四周,低声问我:“汤寒,这里是医院吗?我怎么到这里来了?”
“你还说呢,你得了肺炎了。医生让立即住院,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身体不舒服都不知道看病吗……”
我像一只鹦鹉一样重复且喋喋不休,他忽然伸手捂住了我的嘴巴,对我摇摇头:“嘘,不要说话,听我说。”
我立即闭嘴,只知道呆呆地看着他。
“我本来想要娶你,在上市成功的时候求婚。这一切都计划的很好,但是最终我却没有做到。这一次公司损失惨重,短期之内恐怕难以调整过来,也许以后,经营业绩会持续低迷,我的资产也会大幅度地缩水,不再像从前那么有钱了。”
我把他的手拿下来:“那又有什么关系,我难道是爱你的钱吗?周霖山,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是那么虚荣的女人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是我让你失望了?”
“没有。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已经很努力地去做了,那并不是你本身的问题,是其他的因素造成了今天的局面。但是派瑞还在不是吗?至少你还有派瑞,你还有我。”
他摸了摸的脸:“我好愧疚,没能让你做个风光的太太。”
“我不在乎风不风光,我只在乎自己是谁的太太。”我微微地笑起来:“真希望以后别人再称呼我,不要再说是汤小姐,而是周太太。”
“傻丫头。”他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容,起身似乎是作势要亲我,又忽然想起来什么躺了下去,我靠近他:“怎么了?”
“我不是肺炎吗?万一是会传染的那种怎么办?你还是离我远一点吧。”
我听了他这话反而开始耍无赖,使劲凑上去要亲他,他笑着推搡我,我们正这么闹着,都没有注意到门外有人进来。他妈轻轻地咳了两声,我赶紧从周霖山身上爬下来,一张脸瞬间变得通红的,仿佛能滴出血来。
周霖山他妈倒是没有生气,有些好笑着看了我们一眼,然后把带来的小箱子打开说:“我让人收拾了你的换洗衣服来,还有毛巾牙刷这些东西,医院里的不干净,你这个人又最挑剔了,我得都给你准备妥当了。”
“谢谢你,妈。”
“还有你电脑什么的都在你自己的公寓里,我是没有那边的钥匙的,回头你要是需要,就让小寒帮你拿来就行。”
我连忙答应着,伸手把她带来的箱子接过来放好,正说让她先回去睡觉我在这里照顾着就行,就看到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周沫?
我吓了一跳,她怎么会知道周霖山住院,还跟到了这里来了?而且周沫的样子特别狼狈,眼睛又红又肿,很明显是大哭了一场。
周霖山他妈看到她脸色倏然一遍,厉声训斥道:“你跟着我到这里来干嘛?滚出去,别再出现在我们家里人面前。”
“妈,求你原谅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没想到你和爸爸对我那么好,我一直都以为你们是再利用我,一直都以为我爸妈是被周爸给害死的,所以我才会鬼迷了心窍来恩将仇报。对不起,对不起……”
因为已经很晚了,我怕惊扰了护士和其他病房里的人,赶紧走过去把门给关上了。他妈把头给侧过去不再看她:“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我丈夫是被你给害死的,要不是你,他怎么会晚年老死在看守所里,走的时候那么的凄凉?还有派瑞要不是因为外界疯传董事长是杀人犯,又怎么会声誉和生意都受到重创?你还嫌自己把我们家害得不够惨吗?”
“我错了,妈……”见周霖山他妈不看自己,周沫走到周霖山的病床前拉着他的胳膊说:“哥,我求你原谅我吧,我真的是被人利用了,是许毅华和刘加凯串通了一起来骗我,才会让我信了他们的鬼话,我现在真的很后悔,我真的想杀了自己给爸谢罪。”
“你别在我这里哭,你的眼泪现在对我来说已经没有用了。只要妈不原谅你,我也不会原谅你,爸要不是因为你,也不会蒙受这样的冤屈。”
“我给爸作证,我去告诉警察,孟桂的供词是假的,他临时翻供是因为受了许毅华的指使,许毅华答应给他在深圳的姘头一大笔钱,所以他才会为了钱作伪证的。因为那个女人跟他没有法律上的关系,知道她存在的人也不多,所以你们才没有发现许毅华跟孟桂的家里人有财产上的来往。我会把这些都告诉警察,来给爸洗刷冤屈,求求你们原谅我好不好?”
“果然是这样,我就知道孟桂一定有问题,这个畜生!”周霖山他妈气的握紧了拳头,一把把她拉到身边:“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啊,许毅华还对我们家里做了些什么?”
周沫这个时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霖山,咬了咬嘴唇,有些艰难地开口说:“其实一直以来他还在派瑞,安插了一个自己的人。”